焦遗居然也是姚兴伏下的人,可见姚兴谋划之深,所见之远了。眼前之势,姚兴已是必胜之局。
看着面孔扭曲的乾归,姚兴依然保持着那淡定的笑容:“爱卿现在可有话说?”
乾归面色阴晴不定,犹疑不止。雨荞趁机道:“大胆乾归,没听见皇上问你话么?”
乾归蓦地跪下,磕头如捣蒜道:“皇上,皇上啊,罪臣早已说过,罪臣罪该万死,恳请皇上治罪。”
姚兴依然微笑道:“可惜啊,朕身边奸佞云集,恐怕听不进忠言了。”
乾归额头立刻见汗,姚兴依然好整以暇道:“爱卿可是在等救兵?”
乾归脸色大变,抬起头来,目光怨毒。这时,原本打在一起的亲卫们已经被焦遗分开,制服。从门外飞奔进一名小校,头上插着白羽,大概是为了区别吧。这小校进门立刻屈膝道:“启禀皇上,姚帅急件。”说着将一加有火漆的牛皮袋举过头顶。
姚兴朝杜渐努努嘴,杜渐前行几步,从小校手中接过,姚兴道:“沐析,你打开看看。”
“可是”这毕竟是一方主帅给皇上的密件,杜渐还是不敢擅专。
“朕的旨意,你敢不遵?”姚兴原本淡定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严厉,一股王者之气霎时让杜渐胸闷不已。杜渐依言拆开,里面是一张白绸,字迹挥洒大气,看来是主帅姚硕德亲笔了。
“陛下”杜渐将白绸举过头顶。
“念,念给诸位爱卿们听听。”
“末将遵旨!”杜渐应道:“臣,征西大将军姚硕德,叩请皇上金安,自皇上定策以来,臣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懈怠,朝乾夕惕,只求圣心能安。九月十六,遣偏将王佐等提兵1万,潜入临洮,大破贼乞伏基部,诛敌四千,俘两千,军械辎重无数,我军损不足两千。九月十七,末将亲率军两万,切断乾归一切消息联络,佯攻金城,贼焦通等据城死守,镇西将军姚文宗部趁机南下,经略陇南,现乾归所土,大部以为我有,臣以为,此战所以大捷,上赖皇上英明神武,料敌于先,下有将士浴血奋战,舍生忘死,臣不敢丝毫懈怠,如今,加紧会剿乾归残部。此战有功人员如下:……”
乾归听得浑身瑟瑟发抖,他冒险潜入候辰,调兵北上,纵兵而入,如此等等,居然都是姚兴得圈套!姚兴敢拿自己,拿后秦的数万大军做饵,这份胆略和胸襟,实在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姚兴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焦将军,秃发部有何动静?”
焦遗恭声道:“两日前,褥檀亲率2万旋风骑兵,去而复返,突袭度坚山,河州城,掠人口数万户,牛马羊四十余万头”
“好个褥檀,也来趁机捞一笔,哼,这次他可发财了,他怎么不给朕留一杯羹?”
焦遗一愣,马上道:“末将遵旨,这就遣人向秃发部传旨。”
“嗯,然后褥檀干什么去了?”
“回皇上,褥檀卷甲趋行,一路北上,似乎到了阳泉。”
“阳泉?”姚兴皱皱眉道:“难道他想趁机袭击蒙逊?不应该啊?取地图来。”
于是焦遗的一名部曲从怀中取下一个革筒,这时,乾归仿佛被遗忘了一般,低声道:“皇上”
姚兴好像如梦初醒,道:“哦?!朕差点忘了,这样吧,爱卿,你和世子舟车劳顿,还是去馆驿休息吧,啊?王全,就由你送乞伏大人去。”
“罪臣多谢皇上。”
“末将遵旨。”
于是十几名带刀侍卫进来,押送着乾归,抬着尚在昏迷的炽磐下去了。姚兴,杜渐,焦遗等看着地图,杜渐正努力默记这份军用地图上的高山大河,雄关险隘,军需仓库,以备以后之用。姚兴静静看了一会,突然呵呵一笑,道:“褥檀这小子,还真有一手,焦遗,吕隆最近可有异动?”
“据姑臧来报,吕隆称病不出,国事由辅国大将军吕超暂摄,太常杨颖,侍中焦朗辅佐,可是”
“但讲无妨。”
焦遗定了定神,道:“末将以为,吕隆其人必不在姑臧!”
“有何依据?”
“回皇上,末将只是猜测。”
“嗯,”姚兴满意的点点头,扭头问道:“沐析,你怎么看?”
杜渐自从与炽磐相搏后,总感觉有些虚弱,此时闻言,道:“回皇上,末将素闻,吕隆其人刚愎自用,嗜权如命,如非得以,断不至于委权他人,因此,末将赞同焦将军所言。此外,末将观褥檀坐镇阳泉,以为大有深意。”
“说下去。”
“遵旨。由地图可知,那阳泉乃是姑臧,张掖,乐都三城的中心,褥檀驻守于此,可监视蒙逊,可奇袭姑臧,还可回救乐都。因此,沐析以为,吕隆,必是趁褥檀东向想偷袭乐都,而褥檀所为,本意不过是诱敌之计,后又防蒙逊之故,所以才移驻阳泉。”
“好,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朕也持此见解。”姚兴拊掌大笑道。焦遗则是颇有深意的看了杜渐一眼。
杜渐忙行礼道:“末将岂敢与皇上并列,皇上神机,末将钦服。”
“哈哈哈哈,沐析,你不必往朕脸上贴金,既然你猜出他们的意图,你以为,朕当如何行事?”
“微臣浅见,还望陛下斟酌。如今天下之势,三强鼎立,倘陛下欲全先皇既有之基业,沐析不敢多言,若皇上欲并吞天下,沐析以为,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切不可错过。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倘陛下趁此机一举定鼎凉州,肃清诸部,退可坐观南北争锋,进可经略中原,布局天下。”
姚兴听了豪气顿生,朗声道:“朕自幼读孔孟之书,便以为,天下一体,四海和同,乃不变之道也,今汉人虽多有民族歧见,然苻坚可为,朕何不能为?倘朕能一统,必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力行文治,光华夏之文明,促四海之归一,沐爱卿何不言取凉州之妙计于朕?”
杜渐听了,心中不由五味俱全:倘若姚兴是汉人,必然是百年不遇的旷世明君,能辅主如斯,夫复何言?可惜,汉胡之间的差异,几乎注定了我们之间,只能是敌人。虽然如此,杜渐还是恭声道:“皇上圣明,如此天下有福也。末将以为,我们不如趁吕隆远征与褥檀相斗,袭取姑臧,占据弱水,必可一鼓而下,再趁胜取河湟,最后挟百战之师,取张掖,酒泉。若如是,凉州可一举而定。”
姚兴听了,只是沉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