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夜觉得流朱这气生得奇怪,对青影道:“她怎么听见这个消息不高兴?这不也是她一直的心愿吗?”
青影猛然想起流碧被监禁一事,当下脸一拉,甩开他的手,走回到座位坐下,扭着头看架子上挂的一对金羽鹦哥梳理羽毛,对啸夜的话反倒不理不睬。啸夜站在原地,只觉摸不到头脑,心下好不焦躁,于是屏退所有闲杂人等,走到青影身边也坐下来,正色问她道:“你又怎么了,对我这样不理不睬的!”
青影先头没说话,后来见他一直沉着脸,大有自己不开口他就不罢休的意思,于是质问他道:“流碧那么爱你,为什么你那么狠心,把她监禁起来?”
“原来是为这事儿!”啸夜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了能让你出来。我又不会一直监禁她,你生什么气!”
其实青影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啸夜心里并不好受。他毕竟在代人受过。更重要的是,他又想起流碧临死前望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留恋,那样心有不甘。他嘴上说着“不会一直监禁她”,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重重地告诉自己:“她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可是青影却打定主意让他更难受:“是吗?你是拿我当借口吧!你压根就没在乎过她,对吧?真是无情无义……”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虚情假意!”
啸夜果真气结:“你……”他真想说“武威要杀你,可却错杀了流碧,和我有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不想让青影感到更难过,更伤心。
他只有把话咽下去,继续背武威的黑锅。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得要命,除了两只金羽鹦哥婉转歌唱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两人枯坐了一会儿,啸夜终于站起身来,对青影说道:“你怎么看我,我不会放在心上。现在重要的是你还安全地活着,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但不会不明白太久。”他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告辞道:“我先走了,两天后举行大婚仪式。这两天我就不过来了。你……小心些,好好照顾自己。”
啸夜头也不回地走了,青影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氛围,别说是啸夜,连她自己都觉得压抑得不行。她本不是个喜欢把人赶尽杀绝的人,刚才她虽然一直故意没去看啸夜,但她能觉出来,他脸色一定很难看。她回想自己说的话,觉得是有点说过头了。“无情无义”是指着流碧那件事说的,“虚情假意”则是指着自己说的。可是他对自己真的就是“虚情假意”吗?怎么看都不像。若真是那样,那为什么他会拼了命也要用破天石唤出至阳之气,为自己疗伤呢?为什么又要让武威拿着自己的面具回去,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来保全自己、武威还有凤族呢?
青影站起身走到金羽鹦哥架子前,逗两只小鸟玩,以消解自己的烦恼。可啸夜最后的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但不会不明白太久。”这又是指什么事呢?她轻轻摇摇头,想起母亲的话:“你涉世不深,少通事故,怎么知道有些事有些人,不像你想的那样啊!”
“哦!想不清楚就不想了!”她觉得自从来到魔界,就有很多事情扑朔迷离,不像在凤族时那样明了。她想尽自己所能弄清楚,却怎么也无法一下子猜透。想来想去,她除了头开始微微作痛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收获,只好自我安慰,不再去想。
可就在这时,一只鹦哥突然嗛了她一口。“哎哟!”她手往回一缩,敏感地瞧了鹦哥一眼。她是凤王,是百禽之长,按理说所有的禽类看见她都很和悦亲近才是。怎么这只鹦哥会嗛她?也正是现在,她才注意到这一对小鸟,竟然不是魔界的禽种,而是天界才有的神鸟。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鸟?”青影好生奇怪,伸手去抓。没想到,这两只鹦哥没有系链子,见她伸手过来,竟一只东一只西飞出窗外,只剩两片金羽悠悠荡荡飘落在她脚边。
青影瞬间想到了什么,她一皱眉,叫离珠道:“离珠,跟着这两只鸟,不要让它们飞出这院子!”
她自己也快步走出房门,站在石矶上,一边看离珠追鸟,一边想道:“这两只天界灵鸟,该是流碧养熟了的,只认流碧不认别人。它们这样,应该认出自己不是主人了。决不能让它们飞出这座院子,否则不知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只见那对金羽鹦哥一会儿在花间低低掠过,一会儿又翻飞到绿树中间,一刻都不肯停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是想到它们可能惹祸,青影还真想欣赏这对小鸟自由自在的样子。可追它们的离珠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得随着鹦哥一会儿蹿上一会儿跳下,还要不停地辗转腾挪,不一会儿动作就慢了下来。
说来也怪,离珠动作没那么快了,鹦哥也歇了下来,就停在离珠对面一根树枝上。它们你蹭蹭我,我蹭蹭你,一会儿啄啄羽毛,一会儿剔剔趾爪,看上去悠闲自得。离珠仔细观察了它们一会儿,趁它们不注意,一跃而起,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冲向两只小鸟,一把将它们抓在手里。
“抓到了!”她回头冲青影兴奋地喊。
青影叫道:“好,拿过来!”
鸟儿拿过来了,可青影一看,却大大失望了。因为它们虽然抓回来了,但全都被离珠给捏死了。
“我……我……”离珠看着手里两只小鸟的尸体,羞愧难当。
青影也很失望,道:“我本来是想把它们捉住,再把它们调教过来的。你要知道,这两只鸟除了原主人外,谁都不认。我不能在这两只鸟上露馅。可你现在……好了好了,你也不是有意的,我不责怪你了。再想办法。”
金羽鹦哥被青影掩埋在花园里了,但是搁鹦哥的架子她却没有摘。
第二天,流朱又来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十几个宫女内侍,而且这些人手上,都捧着用红缎子盖着的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东西。
青影正一边吃茶一边想事,听见宫女来报说灵妃娘娘来了,忙站起身去迎接。还没等她走到绮云居门口,流朱已经带着人进来了。只见她满面笑容,一见青影就向她赔礼:“碧儿,昨天是姐姐不好,只想着自己白受累了,也没想碧儿的心情。能成王君的王妃,是你一直的心愿,也是叔父和我一直的愿望。如今妹妹的心愿成真,姐姐我应该为你高兴才是,怎么昨天一糊涂,就甩脸子走了呢!碧儿不要生气,你看,我专程置办了这些贺礼,一来表示祝贺之意,二来也是向你赔礼。你可别嫌礼物轻薄哟!”说着,对底下人说道:“把礼品一件件摆上来,让静娘娘过目!”
礼物一件件摆在绮云居的厅堂上,占了大半个厅堂的地方。随着大红缎子一块块被掀开,里面的灵石魔器、神药仙草、珠宝玉器、靓衣美饰……流光溢彩,光鲜夺目,直看得青影眼花缭乱。
“姐姐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她不再看那些礼物,抬起头望着流朱道,“若说是给我的贺礼,直接叫底下人送来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还说什么赔礼不赔礼的!”青影携起流朱的手,两人走到软榻上面对面紧挨着坐下,道:“其实昨天我也想了大半夜,知道姐姐为什么生气。我要姐姐帮忙的时候,叫姐姐来,千求万求。可是没过多久竟有了好事,却没和姐姐说一声,连个‘抱歉’的话都没有,怨不得姐姐生气。忙来忙去,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姐姐不高兴,说碧儿两句也是应该的。倒是你今天这样子,让碧儿心里更羞愧了。”
流朱轻抚她的手,道:“你看,我也客气,你也客气,这样我们倒生分了。哎,昨天我回去先是心里别扭,……就是你说的那个原因;可后来一想,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成了王妃,我们修灵族就有了大依靠了。你知道,修灵族本就是个小族,自从并入夜摩国以来,我们的族人渐渐同化湮没于各族之中。”说到此处,她神色凝重起来,放开青影的手,站起身慢慢走动着,“我每每想到此处,心里都忧思重重。你说,若是整个修灵族都消亡了,只你我和叔父等数十人在世上,还有何意思?何况我身为修灵族首领,如果不能让自己一族的血脉延续下去,又有何面目去见黄泉下的祖先呢?”她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已是激动得双颊绯红,声音高亢。
青影一时无言以对。原来流朱想的是这个!她又想到流碧,若真的是流碧,她听了这番话,会感受如何?还会为终于成为王妃而感到快乐吗?她目光静静地追随着流朱,心中不知是喜,是惧,是忧。
流朱见她不做声,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明天你大婚,今天我却和你说这个,想必是有点煞风景了。不过,碧儿你一直都很单纯,有时候是太单纯了。我记得你初遇啸夜时,说过即使做他心中的影子,但只要陪伴在他身边,能看着他的眼睛,就足够了。可是姐姐希望你能长大一点,因为毕竟……我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她走回到流碧身边,从怀里拿出一块用沧溟碧玉做成的龙形玉佩,亲自为她戴在腰间,然后谆谆嘱咐道:“这玉佩乃是我们的父亲传给我的,本是作为修灵族首领的信物。现在修灵族几乎是名存实亡,我留着它也没什么实际用处,不如送给你,让你记住你是修灵族的公主,要借王妃之位,重振我修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