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外,啸夜正焦急地等待。忽然,密室的门开了,青影和聋婆婆一后一前走了出来。
啸夜眼前一亮。
他看到,除了因为没有消除黯颜膏的作用,而使她的脸依旧丑陋外,其他各个地方,无一不是完美的,无一不和流碧一模一样。他微笑了。他知道,“偷梁换柱”这个计策一定会成功。
啸夜满意地点点头,拉过青影的手,道:“很好,非常好。你可以和我走了……哦,等等,一块布。还有,我还是叫人来接你的好。”
他放开青影的手,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看她,冲还有些迷茫的青影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青影在墙角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她直愣愣地盯着门口,满腹心事。
刚才的痛苦留在她心里还没完全过去。但是她更在意另一件事,就是啸夜说的战神要杀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难道是万羽灵君派他来的?亦或是他见她还活着,觉得有失翼族的尊严?她虽然想不明白,但不管哪种猜测,都让她心里有种酸酸的痛。
她眼里溢出了泪水。
……不然,真的如他所愿,一死了之?她极委屈地想。可开始她为什么不选择死呢?就是因为她还抱着杀掉枭王的希望吗?可后来她没有希望了,为什么还没选择自尽?她觉得心情沉重极了,真好像是天界最高的昱峰山压在心头一样。
她现在明白什么叫“不得已”,什么叫“没有掌控力”了。她曾经还暗自嘲笑她母亲在有些事上的不作为呢,但现在轮到她自己,连生命这样看似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都不由她决定。而且不是被某个人强迫,而是莫名其妙地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眼泪终于流下来了。青影觉得眼睛似乎舒服了一点。眼泪滴到衣襟上了,她这才发现她流下的,竟是血泪。
不过她也没太惊讶。因为她心里想的事比流下血泪这件事要重要的多。
她思绪万千,竟又跑到了那些死去的天军将士身上。
原来不在风梨院的时候,她常常会在梦中梦见那些将士,他们一个个有的浑身焦黑,有的浑身淌血,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残缺,但所有出现在她梦境里的残影,都无一例外地慢慢向她走来,用嘶哑恐怖的声音叫着:“元帅,报仇!元帅,报仇!”还有的手里拿着刀剑,猛地凑近她的脸,大声指责:“就是你,就是你!你有私心,你害了我们!”每次做这样的梦,青影都会被惊醒,一边浑身淌汗,一边惊魂未定。可奇怪的是,自从住进风梨院后,这样的梦境便离她远去了,她每一夜都睡得很沉很实,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心情都很平静。以至于到现在,虽然她想起了他们,却对他们毫无愧疚感,毫无为他们报仇的念头。
青影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变化。是风梨院环境特殊,还是她自己心态变了?就连刚才看见啸夜,她都没有像以前那样特别反感,只不过是按照她对他的平常态度那么做罢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青影一惊,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华贵衣服的内侍一脸傲然地冲里叫道:“谁是那个干杂活的粗使丫头?谁是那个干杂活的粗使丫头?”
青影心思一转,知道他叫的是自己,于是慢慢站起来,道:“我是。请问你是……”
那个人上下打量她两眼,见她穿着粗布衣服,蒙着面巾,但说话却不卑不亢,心里已是老大不乐意,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哼,一个粗使丫头,居然还配在这儿坐着!还敢这么和我说话!喂,知道我是谁吗?”
青影默然盯着他,摇摇头。
“我是……我是魔尊的近身内侍,无极大人!还不跪下见礼?”
见无极大模大样和自己说话,青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不过一个内侍,说到底是个奴才,竟敢和自己这样说话,心里不由升起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感慨。她依旧不卑不亢地答道:“原来是无极大人。恕在下不识尊面了。不过在下虽在风梨院干粗活,但却是不给任何人下跪的。这点你可以问问聋婆婆。所以,请恕在下无礼了。”
无极大怒。他用手指着青影道:“你,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真是活腻味了!要不是赶着魔尊的大婚仪式,要你去干活,看我不在这儿教训了你!这么忙,我也不和你纠缠,快走快走,还有事呢!”
“且慢!”屋子里走出聋婆婆,身后跟着已经梳洗穿衣的离珠。
无极一见聋婆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聋婆婆!我奉魔尊之命到这儿来把粗使丫头带走,和你说一声!”
聋婆婆心知是什么事,却不说破,只点头道:“好啊。她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你带她走吧!哦,顺便把这个也带走。”她指指离珠道。
无极瞅了瞅站在她身边的离珠。只见她穿着一身绛红色的武士服,额上勒着坠血霞珠的龙皮绦,一头火红的头发衬得肌肤如雪般晶莹,一双眸子更如血霞珠般明亮红艳。
无极笑了,问道:“这姑娘很受看。她是干什么的?”
聋婆婆道:“她嘛,是给新王妃的贴身侍卫,新的灵族。你带她去就行了。”
无极答应了,就要带青影和离珠走。还没出去,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笑着对聋婆婆说道:“你在外面什么也听不见,到这儿就听得那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
聋婆婆也笑了,声音就像鹬鸟嘎嘎叫:“因为这儿的气波合适呗!无极带她们可要小心点啊!”
致雨斋里,啸夜正对着刚送来的婚服出神。
当初他让无极在十天内做好婚服,看似心里有底,但其实心里并没有确定的打算。他也曾盘算过不管不顾地和青影成婚,但却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做。如今他终于可以把青影娶到手了,可却想不到会借用流碧身亡这个条件。
他心里不是滋味。
正五味杂陈的时候,无极走了进来。他偷眼瞧了瞧啸夜,轻声回禀道:“王,人带来了。”
啸夜眉间一喜,转身道:“让她进来。”
无极问道:“呃,不知是哪个?”
啸夜眉头一皱:“不就一个吗,还有谁?”
无极道:“还有一个贴身侍卫。”
啸夜愣了愣,意识到召见一个粗使丫头有点不大妥当,于是说道:”当然是贴身侍卫。你叫那丫头进来做什么!”
无极答应着出去了,全然不明白他主子此时焦急的心情。
离珠被叫进去了。而青影则被打发到杂役房。站在杂役房破旧的门口,青影打量着里面的样子。两摞高高的马桶堆在墙角,发出阵阵臭气。一大堆该洗的床单床幔放在另一个墙角,还有几只大木盆也在那附近。另外诸如劈柴脏衣,也都放得到处都是,等着人干。可奇怪的是,这里却没有人。
“这个啸夜,不是来叫我成婚的吗?怎么把我派到这儿来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青影觉得堵心极了,自言自语道:“真是不虐待死我不算罢休啊,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影一回头,只见啸夜急匆匆走了过来。她心里一转个儿,故意装作没看见又回过头去,向那摞脏衣服走去。
“青影,青影!”啸夜走得近了,在她身后喊道。
青影装作没听见,坐到木盆边的凳子上。
啸夜小跑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来。
“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他埋怨地问。
青影把头转向他:“因为我不知道你叫我做什么,是催我干活吗?”
啸夜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她拉起来:“什么催你干活!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青影被他不由分说地拉到一间柴屋里,接着被他一把拽下了面巾。
好了,先把黯颜膏洗下来。”说着,啸夜拿出一个瓶子。
青影看看那只瓶子,用眼瞟着啸夜道:“黯颜膏?什么东西?”
“就是让你毁容的那个东西。那不是真的毁你的容,只是那药膏的妆容效果。”啸夜解释,“快洗,洗下去就变回来了。”说着,从瓶子里倒出一些液体在手上,要给她洗脸。
“哎呀!不要你碰我!”青影身子一躲,伸手推开啸夜的手,液体洒在地上。她看看啸夜脸上为难的神色,忙说:“我自己洗就行了!”
啸夜想了想,把瓶子交给她,道:“好,你自己来!”
他看着青影一点点把脸洗干净。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巾和一面小镜子,递给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给,专门给你带的。”
青影接过手巾擦擦脸,照了照镜子。那镜子里果然是她原来那张脸。只是由于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变了,那张脸看起来像个陌生人。
她放下镜子看看啸夜。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些红晕。青影忍不住扑嗤笑出来。
“喂,你是不是因为带来了女人的东西才脸红的?”她笑着说。但不一会儿,她的脸也红了。因为,她发觉了啸夜看她的目光,是那么专注,那么动情。
青影别转了目光,低声道:“你叫我来说事,就是这个事吗?”
啸夜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说道:“不,不全是这事。是……我要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将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存在。”
青影变了脸色。“为什么?这不公平!我还活着,为什么要让我用别人的身份!”
啸夜叹了口气,道:“你别激动,听我说。”他简单地把战神来那天的事说了一遍,但隐瞒了流碧已死的情节。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最后,他对青影说:“这只是暂时的。虽然我不清楚到底还要多久,但你不会永远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