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决定要跑,在啸夜彻底不信任他之前跑掉。或许,对方会接受他也说不定。
但他并不像假延凌那样,和对方有直接的关系。他要逃走,只能通过假延凌。因此,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里,他换上一套平时不穿的衣服,弄乱了头发,在自己的箱子底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的东西,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无极的眼睛却亮了。他拿起那东西,揣进怀里,就像揣进了一个无价之宝,脸上露出终于放心了的神色。
他打开房门,探出头左右瞧了瞧,见走廊上空无一人。他第一次觉得,大家互不来往也是件好事,是件关乎性命的大大的好事。
他身影一闪,闪出门外,又回身飞快地关好门,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溜进御花园一条僻静无人行的小路,然后顺着小路来到一处平时绝无人烟的地方。
那里是个水潭,潭边一丛丛杂树杂草,正好可以蔽身。无极藏进最茂密的一处草丛,蹲下身,从怀着掏出带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土灰色的小管子,灰扑扑没有任何装饰。无极看了看两头,将有点尖的一头冲天放着。他拿出了火石,准备点火。
就在这时,一阵草动的声音。无极一惊,忙向下蹲蹲身子,回头看了看。
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阵夜风。他出了口长气,“哒,哒”地打起了火。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很响,而冒出的火花则刺眼地明亮。
“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他心里不住地祈祷,颤着手给小管子点上了火。
“哧……”一道火光葱管中蹿出,直蹿向天空深处。
火花消失以后,过了片刻,无极似乎看到天际深处,也发出一点绿色的光芒。
“她接到了!”无极欣喜若狂,站起身来。
忽然,他觉得肩上被谁重重地拍了两下。无极一惊,顿时浑身一僵。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过了好久,才木头人一样僵硬地回过头去。
待看清身后的人时,他吓得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抬起手指着那个冷冷地望着他的人,吃吃地叫道:“苍苍苍……”
“吓得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竟还有胆子做坏事?”苍虓俯视着他,鄙夷地说道。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般,无极呆怔怔地望着他,口中喃喃说道:“要是早几天……”
“早几天,也不过如此。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可以早点结束非常时期。起来吧,还等我拉起你来?”苍虓哼了一声,踢了他一脚。
无极不是第一次来到内刑司了。但这次是他最害怕的一次。因为这一次,他不是来审讯别人的,而是受审的,而且审讯他的人,是啸夜。
他低着头走进去,浑身抖如筛糠。只向上面望了一眼,他便再次深深低下了头,甚至恨不得脖子断掉才好。
内刑司大堂的椅子上,坐的是啸夜。他两旁则是各种刑具,而且都是样式最新的。
“跪下!”堂上的刑官喝到。
无极扑通刚一跪倒,便有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压趴下在地上。
“如果你不想试试这些新刑具,就自己说!”
把玩着一只小小的圆形木箍,啸夜看似随意地说道。
但无极明白,这时候的啸夜,是最可怕无比的。因为他随时都可能变得暴躁凶残,让人生不如死。
“我,我,我招,我招!”无极被人踩在脚下,含混不清地嚷道。
啸夜示意那人抬起脚来,让无极自己说。一个书记员在旁边拿起笔,准备记录他的口供。
“我们都是沧溟社的……”
无极一开口,苍虓便惊问道:“沧溟社不是已经全部伏法了,怎么还有人?”
啸夜也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修灵族的?你应该是被详细调查过才到我身边的!”
无极道:“这个……奴婢本来不是修灵族的,更不是什么沧溟社的成员。我是后来因为千羽才加入沧溟社的。”
苍虓道:“千羽?她不是被流朱弄死了吗?”
无极道:“没有,那只不过是她们演的苦肉计。”
啸夜和苍虓对望了一眼。两个男人演了苦肉计,以为消灭了沧溟社。没想到还有两个女人也演了苦肉计,却隐忍到现在才报复。
啸夜缓缓呼出一口气,道:“过程讲给我听。”
无极想了想,道:“这事还得从去年入冬说起……”
去年入冬的时候,沧溟社事件刚刚画上句号。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已结束,开始着手准备祭祀圣魔大典的时候,枭王宫却悄悄潜进来一个人。
她身穿及其普通的衣服,化着极其普通的妆容,连相貌都普通到就算和她说上一个时辰的话,当她转身离开后,还是想不起来她的相貌的程度。不少人都和她见过面,都和她打了招呼,而她也用各式各样的回答,隐藏了自己真实的行踪。
所有她说过的地方,她都没有去。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行,大大方方地来到了无极住的地方。
她到无极住处的时候,无极不在。她想办法开了锁,进了他的房间,安安稳稳地等着无极回来。而当无极回来以后,她又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无极一眼见到这个闯入自己住处的女子,警惕地问道,准备去叫人把她抓起来。
那女子却笑吟吟,好像早有准备。
“你不认得我了?”她问,并且将手缓缓放到自己脸上。
一晃,那张脸就变了样子。无极惊呼起来:“千羽!”
千羽点头:“不错,是我。没想到?你别去叫人,因为我不怕!”
无极飞速地想着她这话的意思。千羽的确不怕。她完全可以假装自己好不容易逃回来,从而逃脱对她的审问。
于是,无极问道:“你这样回来,还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千羽收起笑容,道:“你很聪明!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能猜出我绝不是回来帮啸夜和青影的。你猜的很对。灵妃娘娘和我演了一场苦肉计,留下了我一条命,也留下了沧溟社一个核心成员。这次我回来,就是要让你帮我实现我的计划。我要让那对狗男女为他们的残毒付出应有的代价!”
无极心中紧张又警惕,道:“我怎么会帮你?你应该知道我是枭王身边的红人,怎么会帮你实现什么计划?”
千羽道:“你以为我这么久没有出现是在做什么?我在调查你!你是枭王身边的红人没有错,可你也犯了不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错误!这些错误,啸夜可能不知道,也可能只知道一部分,却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有人一股脑把这些事全都抖给他,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看了看一脸不信的无极,千羽轻蔑地笑了一下,慢慢背起来:“今年三月,你私受鸦王一千两金子;五月,私自结交沧浪国使臣,收了白壁两对;去年六月,你接受某人贿赂,帮他将要处以死刑的儿子弄了个无罪释放;九月……”
“够了!”无极低声断喝,脸色已然变得苍白,冷汗直流。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而且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别的不用说,单只千羽所说前两件事,若是被啸夜知道,他就会掉了脑袋!
“你别说了!我答应你!”他心中一团乱麻一般,只求自保性命,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
千羽望着他害怕的样子,嫣然一笑,道:“何必怕成这样!我也不亏待你,你先加入沧溟社,成了我们的社员,为我提供必要帮助之后,我会给你相当丰厚的报酬。对了,你大概不知道,灵妃娘娘可是藏了不少宝物在外面的!”
无极本是个贪婪之人,一听这个话,马上动了心,问道:“难道姑娘是修灵族,我怎么不知道?”
千羽道:“我倒不是生来就是修灵族的,是后来被娘娘赐为修灵族出身的!哼,千凉就不是了!他是无法和我比的了!……行了,我要立等回话,你答不答应?”
无极微微一想,便咬牙答道:“我答应!我加入沧溟社,帮助你!”
千羽轻笑一下,道:“这样就对了。沧溟社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是社长,你是副社长。我还要去找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修灵族没有了,但不等于沧溟社也没有了,灵妃娘娘的愿望消灭了!你这样的选择,实在是明智至极!”
无极却没心思听她说这些,她一停口,他便问道:“不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千羽眨眨眼道:“我要成为延凌!”
无极不解,千羽继续道:“你要做的,只是想办法杀了她就行!事成之后,我会给你最好的血瑙石球两对。如何?”
无极心中虽是不安,却还是引着延凌到那口废井边,将她推下去,淹死在那井中。为避免她魂灵闹事,还在堵井口的石头上画下了镇魂的符咒。
就这样,千羽化身为延凌,神不知鬼不觉来到青影的身边。
她一边等着时机,一边发展新人。很快,不少人经不住巨大财富的引诱,加入了沧溟社。
同时,她还找到了红橘,晴岚的好姐妹。她利用红橘对晴岚的情谊,骗她加入了沧溟社,并告诉她以后一切事要听安排。
终于,她等到了她认为可以报复的好时候。
青影怀孕以后,好几次她都想在她的药里做手脚。可是啸夜监督得太严密,她下不了手。直到偶然那次,青影闻到了能导致小产的香味,她才开始有想法。
令她更兴奋的是,青影和啸夜要单独出宫,只带她自己!于是,她又有了第二个想法:在宫外装作发生意外,让他们死于非命;而如果事有不成的话,那宫中自己一手导演的的事变,也会让他们发生巨大的损失。
所以,啸夜他们才会遇到突然的山崩;所以,那夜才会有混乱不堪的局面。
无极讲完,整个人便垮了。只抬头看了啸夜一眼,便被这魔君脸上的神情吓得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