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夜道:“这是昨夜你对我说过的大致情况。昨夜我们也没有时间详谈其中的疑点,现在可以说说了。你觉得最可疑的地方是什么?”
苍虓道:“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假说宫中有奸细,在宫中戒严!”
除了啸夜手指轻扣桌案的声音,屋子再无其他声音。
“你的猜测?”啸夜问。
苍虓嘴角抽搐了几下,低低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无极!”
啸夜眼光霍地一跳,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无极!他叫你去处理禁军的事,实际上却并无大问题。我记得去年我中毒那次,也是他,叫走了延凌,然后酒里便有了毒。他的确有疑点。……昨夜那几个内监抓起来了吗?”
苍虓点头:“除了一个之外,都抓起来了。但审讯之后,可以确定,他们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啸夜皱起眉:“跑的那个呢?是个什么样的人?”
苍虓道:“个子不高,面容清秀,说话柔声细语。他们说就是他将王妃带进那间屋子的。”
啸夜嘴角一动。他没有问青影这些事,因为不想让她因为回想这些事情,再度受到伤害。不用问她,他也能找到这个凶手,但没想到的是,这家伙跑了。
“你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没找到他?”
苍虓为难地低下头。“属下也叫人去宫外暗访了,但也是没有他的踪影。”
“个子不高,面容清秀,柔声细语?”啸夜想道。他想起木风说的那个传话的人,也有这个特点。
这是同一个人。
如果这样,他应该会有特殊的香味。
香味?昨天导致青影小产的罪魁祸首,不也是香味吗?从那小阁子门口救下青影的时候,他是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的!
他站起身,叫上苍虓道:“去内刑司!”
内刑司在王宫外北边,是专门处置犯事的内侍的地方。先前流朱事件中,墨灵宫那些内侍宫女,以及流朱送给青影的那几个宫女,便都是在这里受审判刑,甚至处决的。
如今啸夜到这里来,是要亲自审问昨夜那十几个内监。
十几个人被提上大堂。只是半天的功夫,他们就好像由人而鬼了。披枷带锁,披头散发自不必说,单是身上累累的伤痕,被鲜血浸透的衣服还有浑身难闻的气味,便让人见了不由胆寒。
十几人一溜跪在堂下,只听啸夜问最左边的一个道:“你们都是在凌烟阁当值的?昨天领你们巡视的那个内监,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他说他叫喜禄。”
“喜禄?”啸夜想了想,记忆中没有这样一个名字。
“之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好像是十多天前出现的,是无极大人亲自领了来,说让他当我们这班的班长。”
“又是无极?”啸夜微微皱眉。
“他有没有说过喜禄的来历?”
“无极大人说,喜禄原先是后厨上掌管钱粮的,因为心细认真,所以调到我们凌烟阁做事。”
啸夜冷笑一声:“哦,一个后厨上的,因为干得好就被调进内宫,还做了小头目?我竟不知道能有这样的规定!……继续说,他平时怎么样?”
“呃,平时倒是极安分的。不多说话,对人也和气。”
“他喜欢什么?”
被问到的人歪着头想了想:“喜欢什么?没有注意过……”
他旁边的人忽然说道:“他有点奇怪!”
啸夜眼睛一眯:“说!”
“他从不和我们一起洗澡,也不和我我们一起如厕!我们先头怀疑他并没有净身呢!”
啸夜眼睛一亮。
“还有别的吗?”
“还有……还有他身上总是香香的!”
“够了!”啸夜站起身来,“我想他没有出宫,按照将他画成女的,在宫女里找!”
苍虓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内监是女扮男装,所以才会有如此相貌,如此言语,如此怪异的行为,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逃过他细心的搜捕!
他随着啸夜走出内刑司。
“王,至于无极……”
“无极?我们还不能动他。第一,我们没有他的明显罪状,所有一切,都只是推测;第二,这一切不是他导演的,而是背后另有所为之人。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一步步查,暗查!”
啸夜照旧宠信无极,而苍虓却已经暗暗行动,终于找到了那个化名喜禄的宫女。
当那宫女被带到啸夜眼前时,啸夜望了她一眼,狠狠压下了想立刻杀了她的念头。
“你叫什么?”啸夜声音阴冷地像能将所有的水都凝成冰。
那宫女却毫无惧色,淡淡答道:“红橘。”
啸夜冷冷打量着她,眼神似能将她撕成碎片。但奇怪的是,红橘并不逃避,甚至平静得可怕。
啸夜嘴角微勾,冷冷道:“你这副样子,我倒有些兴趣了。”
“王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害怕?”红橘嘴角亦带着微微笑意,大胆地问道。
啸夜却道:“我知道。因为你想死,你觉得连死都不怕的人,也就不会畏惧所有将至的遭遇了。我还知道,你不怕,是因为你已经将自己交付给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誓言,那誓言将让你在死的时候看起来像一个贞烈女子,一个圣徒。对吗?”
这时的红橘却错愕了。她没想到啸夜会说得如此尖刻,如此入木三分。
“那你……你对我有什么兴趣?”她惊讶地问。
啸夜轻轻一笑,拿起手边放着的一只鸟笼,打开了笼门。
“对你本身没什么兴趣。对你身后的人才有兴趣,还有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狠。”他仿佛无意地望了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移向那只跳上他手指的小鸟。
“你看它啊,多信任我呢!”他轻轻说着,用另一只手怜爱地抚摸着小鸟洁白的羽毛,“可是它完全错了!”
一眨眼的功夫,小鸟已经被他捏在手中,他毫不吝惜地开始拔它的翅膀,动作并不快,但却毫不留情。
“吱……”小鸟痛苦地叫着,一只小小的白翼掉落地上。
红橘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的景象。
一只鸟不算什么,但这样虐待一只信任主人的鸟,却是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
面前的男人,究竟有怎样的心?
红橘想着,耳中不觉已听到好几声鸟儿的惨叫。
“接下来要干什么?”啸夜看了一眼红橘,“你心疼它?喏,这鸟就给你了!”
他将鸟递给红橘,小鸟已经痛得站立不稳了。
红橘望着手里的小鸟。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耍弄自己吗,还是在刑讯自己?她盯着鸟儿,愣住了。
“吱吱吱吱!”鸟在她手里躺着,小眼睛哀怨地望着她。
她明白了啸夜的意思: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一只鸟而已,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红橘心一横,手一下子捏紧了。只听小鸟最后一阵惨叫,一串血流下红橘的手指间。
“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痛快地死掉?”啸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竟又扔给她一把刀!然后,他手一招,叫人押上来一个囚犯。
“他也生不如死了,替他解脱了吧!”
红橘看着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囚犯,又满眼怒火,望向悠然自得的啸夜:“你是人吗?怎么能这么做!”
啸夜笑了,轻蔑不已。
“你不是很决绝吗?动手啊!”
红橘望着那囚犯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痛苦不堪。那个人开口了:“杀我,杀了我……”
红橘胸膛起伏,紧紧咬着牙关。
“哼!”她闷哼一声,捡起了地上的刀子,“我成全你!”
刀光一闪,没入囚犯的心口。
“不错!再来一个!”
啸夜盯着她,仿佛一头猛兽。
红橘如法炮制,但手已发抖。
可是这特殊的刑罚还没结束。第三个囚犯又被带上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红橘声音嘶哑而扭曲。
“这些都是快处决的死囚犯,你用不着同情他们!若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只消杀人便是。只要你动手,我就静静观赏,观赏到底有多少死囚成为你的刀下鬼,成为你的替罪羊,代替你成为……圣洁的守诺者。”
啸夜翘起二郎腿,眯起眼睛,真的像在欣赏这个残忍的画面。
“你……你没有人性!”
“呵呵,我本来就是魔!”
“你……残忍克毒!”
“唔,他们早一天晚一天死,有什么区别?死在哪个刽子手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他们的命在你手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啊……”红橘发狂一般向前冲去,她要杀掉啸夜!
啸夜只将那死囚向身前猛地一带,他便成了自己的盾牌!
红橘直直地望着到下去的尸体,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拖他下去!给本王救驾有功,赏他正式葬仪,赦免他所有的罪!他的家人也给予奖赏!”啸夜向前一探身,目光狠厉无比:“杀了几个死囚就受不了了?那王妃腹中的孩子有什么罪过,你要让他夭折?你说!”他猛然起身,抬脚将她踢倒在地。
红橘嘴角流下一抹鲜红的血。
“我……”
“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说,谁指使你做的!说!”啸夜一把将她在地上提起,怒火在身后凝为一团魔影。
红橘笑了一下:“没谁指使……我只是为姐妹报仇……你满意吗?”
“姐妹?”
“对,晴岚!”红橘轻笑,“那个被你冤杀的宫女!我要为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