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短剑即将刺进流朱秀挺的脖颈,苍虓有些慌了。他大叫:“娘娘勿动!”
剑尖戛然停了下来,尖锋正碰着柔软的肌肤。
“你想说什么?”流朱冷冷问道。
“娘娘不要冲动!”苍虓道。
流朱阴冷地一笑:“冲动?是我冲动还是你冲动?到现在你还用弩对着我,还说我冲动?”
“这是……这是我的责任……”苍虓手臂依旧没有放下,但他的眉毛动了动。
即使微小的变化,现在也逃不过流朱的眼睛。这本就是她设计好的剧本,她只需按照安排去演就是。
她知道论功力,自己不是苍虓的对手,但是杀人不一定用刀子,有时候一杯水也可以。只要你逼着他喝下去。
现在,苍虓已经快要将流朱特意准备的水喝下去了。
“你的责任?”流朱反问道,“你的责任就是为了听枭王的话,而逼死我吗?告诉你,与其死在一个奴才的手上,还不如我自己来!”
手腕一用力,剑锋刺破了颈子上的肌肤,殷红的血顺着雪肤流了下来。
任凭苍虓多么有定力,在这种压力下,他也顶不住了。
“娘娘住手!苍虓听……听您的差遣……”他终于放下了弩,头一垂,单膝跪了下去。
流朱唇角威扬,露出一个傲慢得意的笑,傲然下令道:“我命你去西泠潭帮离珠取回日月神草,三日后必须回来,不得有误!”
苍虓离开以后,她找人破了冷桐阁的结界,终于如愿以偿地走进去探了个究竟。
她在这里见到了青影的肉身,躺在素白的榻上,面容安详,真似呼之即醒。流朱仔细观察她的脸,什么破绽也没有看出来。她负手立在床边,自言自语道:“难道真要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她让所有人都出去,亲手解开了青影的衣服。
衣服下,是半点瑕疵都没有的肌肤。流碧的胸前,是有一颗梅花形朱砂痣的!流朱看毕,脸色苍白了。
“真的不是她……不是流碧。”为了让自己不大叫出来,她用手死死地掩着自己的口,在嗓子眼里喃喃地说着。
“不是她……她死了……她死了……真的不是她……”流朱反复地说着,好像在给自己施魔咒,让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确定唯一的妹妹死去,流朱还是悲愤不能自已。她直直地瞅着青影,胸膛急速地剧烈起伏着,浑身都在颤抖。
“啊!……”她低吼着猛地俯下身子,手将要碰到青影的脖子。流朱想扼死她,虽然她知道青影现在和死人没有什么差别。可她的手停在了离她脖子很近的地方。
“不行,我不能做这么蠢的事,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她咬着牙狠狠地说着,几乎没把一嘴贝齿咬个粉碎。
她颤抖着双手又给青影穿上了衣服,然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慢慢走出门去。
“王妃很好,我们可以走了。”她对跟随而来的几个侍从说,回头恨恨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就是因为她的仇恨太深了,她才忘了重新恢复结界。这是她的疏忽,一个几乎致命的疏忽。
现在,啸夜注意到了这个疏忽,怎么能不对她起疑心呢?但好在,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待苍虓和离珠两人回来,然后再让青影还魂。
流朱没有回墨灵宫,她站在桐荫阁的外面,忐忑地等待着。
忽然,两个人影出现在园子门口。流朱仔细辨认,是离珠和苍虓。
她的心不禁急速跳动起来。
“你们回来了?”她站在桐荫阁门口,努力作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昂然问道。
“是。我们回来了。”离珠答道。她和苍虓向流朱行礼,然后急匆匆就要进去。
“是谁在外面?”阁内,传来啸夜的声音。
“王回来了?”他俩面露喜色,急忙走进去。
流朱知道自己无法阻拦,只能侧身让他们过去。
啸夜已经打开门,看到了等在阁外的流朱。
“你怎么还在这儿?回去,等候发落!”啸夜黑着脸训斥她道。
没有管流朱的去留,他径自带着离珠和苍虓走进阁内。
“东西找到了吗?”啸夜急切地问道。
离珠双眼炯炯发光,道:“取回来了!王,如果没有苍虓的帮助,还真拿不到呢!”
“哦?”啸夜瞥了苍虓一眼,没有任何褒贬之意。
苍虓明白,自己难逃罪责。虽然事有苦衷,但枭王的命令,是应该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遵守的。
“先不说那件事。现在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三个时辰。”离珠道。她有点不明白为何啸夜会不知道时间。
这不能怪啸夜,他在无夜的北境呆了那么久,而且还有好一阵是双目失明的,他怎能知道时间?
“这么短?那我们要快点。离珠,你去找聋婆婆,让她来得快点!”
啸夜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聋婆婆的声音:“人都回来了吗?”
离珠忙走过去,掺着聋婆婆走进来。离珠拿出日月神草,交给聋婆婆。
“好,好!还新鲜着呢!”聋婆婆满意地点点头,“我这几天一直往这儿跑,特别是苍虓被逼走了以后,一天没落过。可你们竟然到现在才回来!真够慢的。”
没有人向她解释,因为不仅聋婆婆听不见,而且谁也没有心情去说别的事情。
聋婆婆对啸夜道:“她的灵体呢?”
啸夜拿出碧琉璃。
碧色的石头中间,有一道红色的光芒,在不断舞动。
“你很会找地方!”聋婆婆满意地点点头,“碧琉璃是通灵的石头,也能滋养灵体,你这是歪打正着了!”
啸夜笑笑,指指日月神草。
聋婆婆拿起草,放到青影天灵的位置,往空画了几个符咒。青影头顶上方立刻出现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魔法阵,各式咒语和符号在阵上闪着银光慢慢旋转着,形成一个引魂法盘。
“把她的灵体放出来吧!”聋婆婆对啸夜说道。
碧琉璃上方出现了一道碧莹莹的光线,慢慢地,这光线弥漫开来,成了一片光雾。光雾的中间,青影的灵体翩然浮现。
“回去吧,青影!有些事情,以后再说!”啸夜做了一个放飞的手势,温柔地轻声对灵体说道。
青影转眸顾盼,向引魂法盘飘去。
日月神草在引魂法盘下发着金色银色交织的光芒,静静地等待灵体的进入。青影的灵体一接近法盘,日月神草的光芒便化成两条小小的龙,交替着将她牵引着,送入天灵处。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青影便醒来了。她一睁开眼睛,日月神草便枯萎了,法盘也同时消失了。
没有顾忌旁人的目光,啸夜扑向她,将她拥入怀中,泪水不觉溢出眼眶,滴在青影的柔发上。
“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屋子里其他三人早已知趣地退了出去,把这间素净的大房间完全留给经历了生死离聚的两个人。
“青影,”他的额头触着她的,唇角带着微微羞涩的笑意,“别再做傻事了,好吗?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对你。”
园里微风轻拂,拂过梧桐树梢,惹来一片沙沙声。啸夜不再说话了以后,屋子里就这样静悄悄地,除了园里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顾自己生死,一定要找到我?”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因为我……”啸夜刚要说出那两个字,青影却用手掩住了他的口。
“不要说……我还没准备好接受……”她一脸认真。
她微微侧脸,去找啸夜的影子。他的影子已和从前没有区别,他已经完全找回了他的心。
可是自己呢?青影却没有把握。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离魂时那个心灰意冷的青影了,可要去回应啸夜的心意,她有能力吗?
微微的黯淡,不止出现在青影脸上,也浮现在啸夜脸上。
“青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为了不让气氛继续暗淡下去,啸夜转了话头。
青影道:“好像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微微头晕。”
“那是灵体和身体还不协调,需要调理一下。要不要我帮你?”啸夜轻抚她的额头。
青影望着他,宛如一头贴着人的小鹿。她轻声说道:“可你自己才刚恢复,又赶了那么远的路,可以吗?”
啸夜笑了,轻啄在她额头上:“你还知道担心我?可调理你的身体不需要太多灵力,没问题。”
青影也一笑,道:“不要再像上回一样昏倒了!你的禀赋之气和我的是不一样的啊!”
啸夜却不管她在说什么,将她扶起,让她背转身去,把手轻轻放在了她背上的神枢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