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总惊魂未定:“******,她……她把我当成向子扆了。”
我向反方向飞起一脚,朱子丰的人头飞过火焰,向墓道下方滚去了。
墓道上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向金铃手持弓箭,急匆匆地奔来。老皮背着袁好古奔在后面,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又……又胜利会师了。”老皮气喘吁吁地道:“邪了门儿了,我们瞅着你们的手电光就在我们前面不远,喊破了嗓子叫你们,你们就是不答应。”他朝或立或爬的道士僵尸一努嘴儿:“******……这……这又是什么道道儿?”
向总见那些黑沙都已烧尽,火光渐熄,让出了通路,便沉声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咱们还未脱险地,大家快走,从这些僵尸中穿过去!”
这十来具僵尸基本都被我和向总砍断了臂膀,虽然大张着嘴巴要咬人,却已经没什么实际威胁了。我们一脚一个,将他们踹倒在地上,一行人沿着墓道向下疾奔,不多时又到了下边那个溶洞。此时溶洞中的所有灯盏早已灭而复明,灯光不再发出那种瘆人的碧绿之色,将溶洞照得透亮。
“****,咱们这是转了一个圈吗?”老皮瞠目结舌道。
大家见这溶洞之中,突然多出了这么多具捧灯女尸,每一个都扭头望向我们出来的这个洞口,神色凄厉狰狞,嘴巴大张,不由得都觉得头皮发麻。我见向总蹲在地上,仔细观察那些捧灯少女,心中发怵,出言提醒他小心那些黑沙般的食尸虫。他却说不妨事,这些女尸怨气已散,现在已经不能作怪了。他看了一会儿,惊异地说道,这些女子应该都是“贞人”,不知怎地,竟然都被砌进墙里,成了灯座儿,怪不得一股怨气如此深重,竟然幻化成这么多食尸虫。
我们都没听说过“贞人”这个名字,便让向总解释。
向总说道,****之际的所谓“贞人”,既非一个民族,也非一种职业,而是一类人的统称,换句现代话说,就是所谓的特异功能人士。这些人身怀方术异能,犹善占卜,在那个文明还不昌盛的时代,贞人往往掌握了相对较高的文化知识,能以文字记事,又是身怀异术,在地方上是极受崇敬的。现在挖掘出来的殷商甲骨文,便都是出自贞人的刀笔。“贞”字本身就是从占卜的“卜”字化来的。我问向总,为何肯定这些少女都是贞人。向总道,你看她们的脸上,不是都刻着一个“贞”字么?
我凑过去,打着手电细细一看,这些少女的右脸上,果然都刻着一个大字,纹路几乎布满了半张脸,略有些像卤水的“卤”字,只不过上边那一横是写在左边的。这些少女的脸部皮肤都已蜡化,所以若凑近了不细看,还真不容易看见那个大字。向金铃害怕不敢看,老皮却胆色甚壮,也跟着向总去研究那些贞人少女,手电筒的光却只在贞人少女光溜溜的****上扫来扫去。袁好古也一瘸一拐地想去看,我一把将他拉到旁边,问他们是如何从太极灵穴下到这大墓中来的。
袁好古苦着脸道,他其实根本不想下来,只盼着当夜在太极灵穴前休息一晚,明天跟着我们一块儿出谷。我从水潭中潜下去后,四人考虑到太极灵穴上寸草不生,又无树木,他和老皮身材较胖,便将保险绳的另一头拴在了他们二人腰间。我跃入水中不久,水潭深处墨绿色的潭水便开始缓缓搅动,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四人不见我按照暗号扯动长绳,也生怕失了透穴而入的良机,便凝神在潭边观察。二杆子带来的氧气瓶容量极小,最多只能坚持半个小时。谁知我潜下去了30多分钟,却还不上浮,也不扯动长绳。几个人沉不住气了,便拉动绳索,那根保险绳被抻得笔直,显然我应该还与绳索相连,并未解开保险扣。没想到四人将绳索拉上岸来,却吓了一跳,只见那绳索拉上来的却不是我,而是两具白森森的人骨,两具人骨的牙齿都紧紧地咬在保险绳上,死不撒口。几人正在诧异,就听“扑通”一声,向总已经跳入了水中。
向总一跳进水里,向金铃担心父亲安全,生怕他被漩涡卷走,便也跳下去救父亲。老皮见向家父女都跳了下去,生怕二人一齐在潭中淹死,这笔尾款便打了水漂,也跟着向金铃跳下去救向总。袁好古身上的保险绳与老皮拴在一块儿,老皮一跃进水潭,袁好古立足不定,立即被甩了下来。四人一跃进深潭,便连同那保险绳上的两具白骨,一齐被一股强大的急流卷进了地下暗河。
老皮和袁好古一进入暗河,身形立刻止住了,原来保险绳那头的两具白骨不知被暗河里的什么东西卡住。袁好古水性不行,刚一下水,便呛水昏晕,膝盖也撞上了暗河两边的青石,肿得老大,行走不便。老皮打开保险扣,拖着袁好古爬上岸来,等他费了一番力气救活了袁好古,向总父女已经循光线找了过来。
我悄声问向金铃:“你们刚才跳进水潭的时候,你在水底下有没有看见……你爸?”
向金铃道,这不是废话么?要不是我爸跳了下来,我能跟着一块儿跳下来?
我悄声在她耳边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爸有点不对劲儿?”
向金铃迟疑了一会儿道:“……他这个人,一向都不太对劲儿……他教我养我,供我上学,我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可是我一年也难得见他几面。我从小就一个人在中国和美国的家两头跑,可是在哪个家里都见不着他。来来去去就是几个阿姨和医生跟着我。我也是直到去年,才知道我有去病这么个弟弟。”
我心中一凛:“这么大的事儿,你直到去年才知道?”
“是呀,老头儿说这是他年轻时跟一个亚姐生的,一直在西雅图偷偷养着,因为怕诅咒的事儿吓着我,所以在我面前也从不提起。直到去病发病,这才瞒不住了。他一心照顾去病,闲了没事儿,就在摆弄那些古书古董,公司的好多事儿都让我看着办。”
老皮和向总正在一边讨论捧灯女尸手中的灯盏何以能历经千载,长明不灭。袁好古一时技痒,卖弄学问,便道,各国都讲究事死如事生,这万年灯在各国古墓中都有发现,并不稀奇。早在公元1400年的中世纪,人们便发现古罗马王子派勒斯的坟墓里亮着一盏万年灯,至少已持续燃烧了两千年了。公元1540年,罗马教皇保罗三世在罗马的亚壁古道发现了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女儿的坟,里面有一盏万年灯也是长明不灭,至少也亮了1580多年了。你们各位可千万别以为文明总是越往后越发达,越往前越蒙昧,其实并非如此。你们看秦始皇的兵马俑与刚刚差点要了咱们性命的陶俑军阵,个个做工精湛,比例准确,宛如活人,比起西方文艺复兴时的雕塑作品也不惶多让。证明在上古时期,咱们中国人的老祖已经有了高超的解剖学、材料学知识和素描、建模的技术。到了汉代,汉景帝阳陵中的汉俑,个个只有一尺来长,形态抽象,比例失调,显然秦代以前的好多宝贵技术,至汉代已经完全失传。这万年灯的技术,或许是也失传的上古黑科技之一。
向金铃忍不住问道:“那么,这些贞人少女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被制成灯座,嵌在石壁里呢?”
这句话倒是把袁好古也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地道:“上古时代的道德体系跟现在完全是两码事,当皇上的,想杀人就杀了,管你有罪没罪的……中国有文字的信史,最早也只能上溯到商朝而已。商朝之前的事情,历史学家也只是瞎蒙胡猜。我上哪儿知道去呀!”
我打着手电,挨个探向各个洞口,走到一个洞口,我突然乐了,冲向总父女叫道,快来看你家老祖啃排骨。
大家一齐奔到一个洞口。只见那道姑僵尸朱子丰的脑袋斜栽在一堆白骨上,正在嘎嘣嘎嘣地啃咬着一截枯骨,一只独眼还在兀自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