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向她搀去,突然一个踉跄,失了重心,右手不由自主,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她眼露愠色,“啪”地扇了我一个大嘴巴子。我捂着脸抬眼一看,却是向金铃一脸怒色地蹲在我身前。
“死人,打枪的时候你睡得跟猪一样,占便宜的时候你那贼手比猴子还快!”
我一抹嘴角的哈啦子,一骨碌爬起身来:“打枪,谁打枪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下游处又隐隐约约远远地传来“啪啪啪”三声脆响。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已经停歇,浓重的乌云中闪着闷雷,正从我们头顶向另一边的山峦滚滚移去。在流云的缝隙中,不时洒下一道凄清的月光。我一听声音,就知道那确是枪声无疑。我陡然紧张起来。
“你爸带枪了?”
向金铃一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俩起身顺着山坡向溪流下游奔去。向金铃刚打开手电,就被我按住了。我低声喝道:“你咋一点警惕性也没有,赶紧关了,万一不是你爸和老皮放的枪,而是盗猎分子,他以为咱们是雷子,非朝有亮光的地方搂火不可。”
我俩这一气跑了两三里地,借着时隐时现的月色,突然瞧见就在我们身下不远处的溪边,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双手颤巍巍地端着一支手枪,躲在一块大石后头探头探脑,手枪一会儿指东,一向会儿指西,一付惊惶失措的样子,突然又向对面的山梁上“当当”放了两枪,又向我们这边“当”地放了一枪。
向金铃虽然经常在户外狩猎,射击射箭的技术十分精湛,却从来没有跟人交火对射的经验。这一枪打在我们身边的大树上,向金铃浑身一颤,显然吓了一跳,立即张弓搭箭,向他瞄去。她那柄复合弓非常精巧,上面还有一个小巧的夜视瞄准镜。我生怕她惶急之下,一箭将人射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连忙劈手把那支箭抢在手里。
“乖乖,人可不是蟒蛇,如果不是正当防卫,杀人是要敲头的。你看,他是放枪给自己壮胆呢,并没真看见咱们。”我生恐“春水”腰刀在月光下反光,露了形迹,便将刀插进她腰间的刀鞘里,手里捏着那支羽箭,悄悄地摸向那人身后。
那人打光了一个弹匣,正在哆哆嗦嗦地在腰间摸备用的。一付脓包模样,显然不是向总和老皮这种军人出身的人应有的气质。我一看那枪已经空仓挂机了,顿时大为放心,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身后,一拍他肩膀道:“别动,缴枪不杀!”
那人惊得“嗷——”地一声,原地跳起半米多高,转身就把那支空枪对准了我,连扣了好几下扳机。我笑道:“******,就你这怂样子,居然也敢来妖魔沟里撒野。”劈手抢下了他的那只空枪,在他腰间摸出了四个备用弹匣,一拉套筒解除了空仓挂机,塞上一个弹匣,将手枪别在了自己的后腰上,又去摸他背上那个大背包:“******,有吃的没有?赶紧给老子充公。你这个臭盗猎分子,带这么多子弹,想来打大象啊?你******!”
那人伸手要摸靴筒子里的匕首,被我一脚跺在他脚上,疼得他直吸冷气。我用那支羽箭抵在他下巴上,哈哈笑道:“******,还敢反抗,小命不想要了?”
那人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我眼睛一瞪道:“******,老子是公安。你身份证呢,拿出来看看?”
那人将信将疑:“你是公安?你咋不穿警服呢?你咋没带枪呢?我咋不信呢?我看看你的证件中不中啊?”
我劈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把他的那把54拿出来晃了晃:“这就是证件!******就你这个盗猎分子屁事多,老子是便衣行不行?这就是老子的枪。你少废话,身份证拿来!”
那人捂着脸,不敢再言语了,乖乖地从身上拿出一本证件。这时向金铃也从山坡上走了下来。我将那支箭还给了她,接过手电向证件一看,竟然是一张港澳同胞往来大陆地区通行证。我反手又甩了他一个大耳雷子,把他打了一个跟头:“你这盗猎分子,满口没一句实话,就你这一嘴‘中不中啊’,还敢冒充香港同胞!”
那人显得甚是委屈:“你们大陆公安怎么动不动就打嘴巴子,这么不尊重人权。”
“跟你们这些犯罪分子讲什么人权!人是肉包,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行,我看不让你尝尝人民民主****铁拳的滋味,你还真我当成港英警察那种弱鸡了!”我火冒三丈,登时撸起袖子,就要把他收拾一顿。
“同志!别打!别打!我招,你听我说完。”那人害怕得扬起手来。我正要审讯这家伙,忽然在月色之下,看见老皮在对岸向我焦急地挥手大喊。由于水声太大,虽然只隔着几十米,我却完全听不见他在喊些什么,只看他急得直跳脚。突然他有了法子,举起手电,以光为笔,在洪水上写起字来。
我凝神一看,只见他写道:“向总中枪,伤在肩膀,贯通伤,要急救包。”一遍写完,又写了一遍。
向金铃立时焦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长了翅膀从洪水上飞过去。我也心乱如麻,向总要是竟然伤重不治,我们这一趟就彻底没猴耍了。我问那人:“你******乱放什么枪?带急救包了没有?”那人从背囊里翻出一个急救包。但那急救包又小又轻,洪水势大,显然没法扔到对岸。我见向金铃急得跺脚,立时有了主意,向那人喝道:“脱衣服!”
那人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生怕再挨嘴巴,只好将一件防风服脱了下来。我将他包里的水壶、急救包和几袋压缩食品用衣服包起,打了个小包狱。然后用手电在洪水中写了两个大字:“照树。”
老皮不明所以,但也立即照办了,将手电的灯光照在离他最近的一株小树上。我问向金铃:“你刚才不是要射鱼来着吗?鱼线呢?”向金铃也明白过来,我弯下腰,她踩着我的肩膀,迅速向山坡上退了几步,扯出几十米的鱼线,一端拴住一只羽箭的箭杆,另一端系在身边的一根树枝上,瞄准老皮照出的手电光点,“咻”的一箭,正中圆心,在洪水上架起了一道鱼线的“天桥”。我们将这小包袱挂在鱼线上,那包袱立时顺着鱼线滑到了对岸。老皮一脸喜色,取下包袱,用手电筒晃了两晃,回身钻进了树林。
我和向金铃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又来整治地上蹲着的这货。我看他的背囊鼓鼓囊囊,里面着实有不少好宝贝,我和向金铃每人狼吞虎咽地嚼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又拿着这张港澳同胞往来大陆地区通行证端详。我虽然没在出入境部门干过,但在派出所的时候,户籍口的业务我也兼着,见过这种证件的模样。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还真不像假的。
我开口道:“你哑巴了?姓名,年龄,住址,身份证号码,开始交待呀!”
那人老老实实地道:“同志,我真是香港人……确切地说,我是89年才落户到香港的,之前我是郑州某大学的历史老师,那一年我到香港当了讲师,现在入籍已经快十年啦!我姓袁,到香港那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的本名就不再用了,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袁好古,英文名字叫HaoguYuan。现在是港大中国历史系的助教。我的香港身份证号码是……”
我警觉道:“原来是你是吾尔开溜一伙的。这次潜回大陆,要搞什么破坏活动,速速从实招来!”
那人苦笑道:“同志,我哪敢搞什么破坏活动啊!咱大陆人在香港那边教历史,是没法评上终身教职的。那里消费又高,我一口乡音难改,不会说广东话,融入不了主流,那点工资一个月还吃不上几碗鱼蛋面。香港的大圈帮还专门敲诈我们这一拨跑去香港去的大陆人,日子过得通惨着哩!没有办法,我就在巨石阵公司里干了个兼职。”
“这巨石阵公司又是什么东西?”
“巨石阵公司是一家注册在香港的国际寻宝公司,它是奥德赛公司的几个高管出走后组建的,专门寻找世界各地的宝藏。”
“这奥德赛公司又是什么鬼?”
向金铃突然插话道:“我在《探索》栏目里看过关于这个奥德赛公司的报道,好像是一家注册在美国寻宝公司吧?他们打捞过一艘叫‘中美洲号’的沉船,很有名的。”
那袁好古连连点头,满脸兴奋之色。
见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向金铃便说道:“1857年,有一艘叫‘中美洲’号的轮船从加州起航,驶往纽约,准备把一批黄金存放在美国银行,但是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外海遭遇飓风,船只沉没,有四百多人遇难。据说这艘船上载有19吨黄金,全部沉没在海底。这起当时全球最大的海难,引起了‘1857年金融大恐慌’,可以说是第一次全球性的金融危机。1986年,有个叫汤米·汤普森的家伙,带着奥德赛公司的人找到了这艘史诗般的沉船,打捞出了大量黄金,估计价值5700万美元。”
袁好古连连点头:“是他,有这事。”
“不过事成之后,汤普森并没付钱给投资人,而是自己卷款溜了。”
袁好古叹气道:“那汤普森也来了,就在这条妖魔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