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许你成天霸占着雷队?你是他什么人呐你!”转了头,跟雷诺和颜悦色道,“雷队,今天我跟着你学习学习,行不行?”
雷诺看了看他们三个,微微一笑:“也好。”望着叶知远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开车。”
“啊?”叶知远哭笑不得。
刘军早一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车子拖去:“死心吧,你被抛弃了。今儿就跟着哥哥我吧!”
雷诺看着刘军和叶知远渐渐远去,便也不想浪费时间,直入正题:“有话就说吧,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李兰奇怪道:“不能一边开车一边谈吗?”
雷诺笑了起来,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我开车的时候不跟人说话。”
李兰点了点头,先有所保留地问了一句:“雷队,要是有人犯了一个小错,你会原谅她吗?”
雷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她知错就改。”李兰正要偷笑,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偷刑警队队长的文件,可不是小错。”直截了当地把手一伸,“我的文件可以还给我了。”
李兰也没料到一下子就被雷诺揭了老底,脸上还一片惊讶。愣了一愣,只好一边从公文袋里拿出偷来的X档案,一边郁闷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文件被偷了?”
雷诺接过文件收好:“你拿走文件的当天下午,我一回来就知道了。”
李兰不动脑子也想得出来:“一定是胡晓明告诉你,我和刘军进去给你‘拿过文件’。”
雷诺扬了一下嘴角,问:“文件的事,是聂晶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哦,对,”李兰又想通了,“你只告诉过叶知远,叶知远不会告诉我,但是叶知远会告诉聂晶。”
雷诺提醒道:“你还有半分钟。”
李兰赶紧抓紧时间:“这件案子我有印象,当年轰动一时。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件案子?”
雷诺轻轻抿了抿嘴唇:“聂晶没有告诉你吗?”
李兰:“她说,这可能是你和某人做的生死约定。叶知远是这么猜的。”
雷诺淡淡地一笑,眼神却有点儿悲伤:“他猜错了。”深吸了一口气,正从心底升腾而起的酸涩得到了一点儿缓解,“不是约定,是我欠下的债。”
李兰微微一怔。她第一次感觉到雷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灰色的气息,有点儿像是绝望,又有点儿像是某种爆发前的平静。她想安慰他,但也想继续问下去,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在这时,雷诺转头望向了她。那些灰色的气息又消散在空气里,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仿佛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他又恢复了她所认识的那个雷诺,沉静、果敢而又坚毅。
“谁欠下的债,就得由谁还。”雷诺很认真地再次摆明立场,“所以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插手。叶知远也好,你也好……任何人都不行。明白了?”
李兰咬着嘴唇道:“明白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雷诺慢慢地点了点头,嘱咐道:“把安全带系好。”
谈话结束,该是查案的时间了。
李兰“哦”了一声,忙乖乖照做。安全带才刚扣上,雷诺就一下挂了档,猛地一踩油门。吓得李兰顿时一声尖叫加前俯后仰,安全带勒得胸口生疼。
雷诺鸣起警笛,车子开出了警局速度有增无减。紧张得李兰死命地抓住副驾驶座的扶手。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雷诺说他开车的时候不跟人说话了。
不是他不跟人说话,是没人敢跟他说话。
苗童已经和经理在休息室里说了半天的话,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她真地要走了。经理也已找不到什么借口还能拖住她,正在犯难,幸好一个服务生引着雷诺和李兰走了进来。
经理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迎上前去。
雷诺谢道:“麻烦你了。”
经理笑道:“没事没事,”一眼看见旁边的李兰脸白得跟纸一样,还很不舒服地捧着心口,不禁问,“您这位同事不要紧吧?”
雷诺也问她:“你撑不撑得住?”
李兰吃这一路狂飙,心脏还悬在嗓子眼里,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双腿软得直打蔫儿,根本就站不直。她一手撑在桌上,勉强点点头。谁知刚点完头,胃里就涌起一阵酸水,直冲向喉咙。
连忙一把捂住嘴巴,艰难地问:“洗手间在哪儿?”
慌得经理忙叫服务生带她过去。休息室里便只剩下雷诺和苗童两人。雷诺一出示警官证,苗童就微微变了脸色,好像预感到了一些事情。他见她手上还捧着要带走的东西,示意她先放下。
“你要辞职?”他问。
苗童惴惴不安地望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听经理说,你在这里一直都做得很好,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没什么……”苗童低头道,“以前一直是跟孙黎搭档,换了人觉得很不习惯。”真正的原因,她不想说出来。
雷诺拉过一张椅子,和她面对面一起坐下:“这么说,你和孙黎关系不错?”
“嗯……可以这么说吧。”
“她和她男朋友分手的事你知道吗?”
苗童有点儿讶异:“分手了?”
“一个叫柳志贤的男孩子。”
苗童一脸茫然:“柳志贤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一般都和什么人来往呢?”
“什么人?”苗童迷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一般都是在这里打工才碰面。演奏之余闲聊几句而已,不会太深入。”见雷诺一直问她孙黎的事,不由得起了疑心,“孙黎是不是出事了?”
雷诺没有回答,只接着问下去:“那你们一般都聊些什么?”
苗童也只好先回答:“曲目、乐器、演奏……都是音乐方面的东西。”
“乐器……”雷诺低低地重复,“她和你聊过她的小提琴?”
“是的。”
“哪把?”
“两把都聊过。我跟她合作了快一年。她以前用的是一把仿斯氏琴,”说到这里迟疑地停了一下,怕他不懂,“斯氏琴……”
雷诺点头道:“我明白,你接着往下说。”
“可是两个多月前,她忽然改用仿瓜氏琴了。”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为什么换琴?”
“她说,她想换一种风格,尝试一下。”
一提起这件事,少女的脸上就流露出疑惑。雷诺可以体会到她的疑惑。两种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对学习音乐的人来说,突然转变风格,就像普通人突然转变性格一样不可思议。
但是这样的转变其实只是一次爆发。在此之前,还是应该有迹可寻。
关键就在于,和柳志贤分手以后到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她换琴之前,这段时间。
“她在换琴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时间跳跃有点儿大,苗童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下文。
雷诺想了想,尽量说得更具体一些,帮助她回忆:“你可以闭上眼睛慢慢想。比如说,那段时间她心情怎么样?和你提到过什么?有没有一些和平常不同的举动?”
男人柔软的语调听起来很舒服,苗童不知不觉就依照他的建议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和孙黎相处的点点滴滴。少女的一颦一笑,演出前认真地调整乐器,和她平淡却友善的闲聊……
苗童睁开了眼睛,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雷诺察觉到了她的犹豫,鼓励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苗童看了看雷诺。眼前的这位警官有一双瞳仁深黑的眼睛,五官也许算不上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就会有一种温柔的信服力。尤其被他静默地注视着,仿佛在期待着你什么的时候,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你说,苗童和柳志贤已经分手了?”
“对。”
“我想,”她以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为自己的事就已经一团糟,实在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资本管别人的闲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太多的有迹可寻,“她可能有了一个新男朋友。”
雷诺心头一动。新的男朋友?立案之初,他们就确定凶手是一个孙黎很信任的人。比如男朋友。只不过因为柳志贤的出现,而排除了这个可能。
可是有新男朋友的话,就有必要重新考虑。
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兰真地吐了。在洗手间里吐得七荤八素,抬头看镜子的时候,脸上一片白里透青。守在洗手间外的小服务生听得直揪心,几次诚惶诚恐地问她要不要紧。
报复!她愤愤不平地想:这明摆着就是公报私仇!
开了水龙头,捧了一把冷水狠狠地洗了洗脸。出了洗手间,小服务生很体贴地递上了一条干净毛巾。李兰道了一声谢谢,接在手里。擦完脸低头擦手的时候,却见粉红毛巾的一角上有机器绣的一只巴掌大的kitty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