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天生杀人狂:谋杀的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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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你有人性吗?

就像一个人看到了被砍掉翅膀的天使,百般的可惜,百般的哀怨,但当他自以为正义地使用一切手段找回那双翅膀时,才发现那双翅膀竟然是黑色的。

于谦和觉得自己好奇怪。他到底算什么?他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到底做了什么?他做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强烈地怀疑自己,可是又不愿让呼之欲出的答案当真跳出来--因为那几乎是他整个人生的基点,他不能自己毁掉自己的基点。只能欲盖弥彰地迷茫、麻木、空白一片。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觉。足足响了十来下,才猛然惊醒过来,停了脚步有点儿迟缓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是廖小乔。

“你好。”他淡淡地说。不是因为他还有冷静,而是因为他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廖小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开始。唯有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于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要向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向我这样的人求婚?”

于谦和迟钝地捏了一下两边睛明穴,暂且抛开那团混乱:“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停了一秒,郑重其事地再回答一次,“我爱上你了。”

“爱我什么呢?就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吗?”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想不明白。就像叶知远那天没说出来,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意思一样:像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另一个人说爱。

于谦和沉默了很久。青天白日,原本是一个好天气。绿树凋蔽了大半,只剩一些常绿乔木在枯黄里勉强支撑着。两边的草皮也变成了颜色,干巴巴的,像小孩子营养不良的头发。几幢红色的小楼矗立在不远处,显得有点儿突兀。但是最突兀的,还是独自站立在这一片灰颓之中的他。

“不光是那样。”他对她说,“我觉得你会是我的那个伴侣。我觉得你可以陪我走到人生的尽头。”

廖小乔也沉默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心跳变得有点儿异常,不是惊喜得狂跳不已,而是一种令人感觉到恐惶,甚至痛苦的颤抖。完全无规律地振动着胸腔,时快时慢,时上时下,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困难。

“也许我并不是真地爱上了你。”于谦和努力地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他觉得这一刻可以忠实于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又或者,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只不过并不是简单的爱情。”

“我在你的眼中,”手机那边好像传来一声轻叹,又像一声啜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阵冷风恰巧拂过于谦和的脸,凉意从毛孔钻进了血液里,混乱的大脑也清爽了起来。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一下子让他明白该怎么说了。

“你和我一样。”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告白,“我们都坏掉了。”

手机那边登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对方轻浅的呼吸。但是他知道这不是怀有异议的安静,而是默认的安静。

“那么,”于谦和郑重其事地再次问道,“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像丁家所在的这种别墅区都是在安静的郊外。能在这里买得起房,都会有私家车。换言之,如果没有车,走到“不安静”的地方起码也得一个小时。

过了冬至的天气,再阳光明媚也是冷的。一阵一阵的西北风,虽然还没厉害到利刃也似,刮在脸上却也能让皮肤一绷,好像被削掉一层绒毛一样。路上又一个行人也没有,仿佛那些风都冲着他一个人来了。

于谦和本来也怕冷,走了三四十分钟,胸口后背冒着汗,手心脚心却还是冷得像冰。摘下手套,朝冻僵的手指呵了两口热气,又重新戴上。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直直向他驶来。

那辆车他已经看过好几次,一眼就认了出来。果不其然,车子缓缓地停在他身边,降下车窗。

叶知远坐在驾驶座上蹙着眉头看他,抿了一下嘴唇道:“上车吧。”神情有点儿复杂。他对他仍然有敌意,但不像之前只有纯粹的敌意。

于谦和弯下腰,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越过叶知远看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雷诺。见雷诺的神情却完全看不出变化,不由得心中暗暗一笑:他的对手始终只有一个雷诺。

他想起早上那通电话。雷诺接完以后,就放弃了和他一起去丁家的计划。

那通电话一定带来了很有价值的资料。于谦和一边想,一边上车。比如,查到了他的身世,查到了小县城,查到了那个女人。然后又可再进一步挖掘,发现他和丁氏父子的那些纠葛,甚至可以挖掘得更深……这些对雷诺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淡定地看着叶知远发动了车子,有条不紊地转了弯,慢慢加大油门。心里很明白:就像这车子正在加速行驶一样,他剩下的时间也在加速流逝。

回到家,于谦和仍然像之前一样,邀请他们进来一坐。不管怎么说,坐了人家的车,总得表示一下谢意。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况且,他觉得那两个人,应该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

不是他可怜自己,那样的身世……呵,还挺让人心酸的。他猜,这大概也是叶知远的敌意为什么变得不再纯粹的原由。

于谦和给客人们泡好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上沙发,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儿:“你们两个谁先说?”

叶知远显然已经憋了很久,既然他先提起话题,便也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你不会真把你母亲的手指当成礼物,送给你父亲了吧?”

于谦和似笑非笑地喝了一口茶,很无聊似地看向别处:“他不是我父亲。”暗暗地咬了咬牙,“她也不是我母亲。”

一瞬间,叶知远的心头本能地涌起一股愤怒想要驳斥他。可紧接着就想起才看过的资料,那股愤怒霎时虚弱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萎靡了。他紧抿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勉强道:“至少他们生了你。”

“是啊,”于谦和眼神游离地答应着,“比起我出生以后发生的事,这才是他们对我做过的最残忍的事。”

叶知远顿时语塞。他也很想说一些义正辞严的话,就像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他们给了你生命就够你感恩的……之类符合常理和道德的句子,可是他看着于谦和冷淡又茫然的脸,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于谦和咬牙切齿得一脸憎恨还好。起码可以证明他还有一些感情。但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像一个没有了七情六欲的泥塑木雕。虽然还在呼吸,虽然还能思考,甚至超出常人智商的思考,但不像个活人了。

扪心自问,在强烈的厌恶之下,他是不是也有点儿……可怜他?

“你不会真地在可怜我吧?”

叶知远猛然抬头,才发现于谦和不知何时从眼神涣散的迷茫状态里走了出来,带着一丝哂笑的意味看着他。而他,竟然走神了。

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面,他听见自己断然否定:“没有。”比起气愤于谦和对他的哂笑,他更气愤刚才居然真地在考虑是否有点儿可怜于谦和这种人,“就算你的人生再悲惨,也不代表你有权利终结别人的生命。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是一个冷血凶手的事实。”

“没有最好。”于谦和并不在意他为什么突然表现得那么气愤,“我不需要对手的可怜,更不用说你还不够格做我的对手。”无视叶知远被激怒得青筋都爆了起来,紧接着道,“还有,我要给你一个不新鲜的忠告: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人。没有证据,我就是无罪的,你说我是凶手就是污蔑。”

叶知远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越来越猛烈的怒火让他必须停止一下,才能继续说下去,“你有人性吗?”

于谦和垂下眼睛撇了撇嘴:“这么高深的问题,你得去问生我的那两个人了。”复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睛变成了灰色,“你现在还觉得那两个人生了我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吗?是一件值得谁去感恩戴德的事吗?”他用力地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那些字,“有些人,就不应该生孩子。勉强生了,也只是创造了一个不该存在的怪物。”说到最后,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种兽类的狰狞。

叶知远看得有些心惊。他无法认同他的看法,却也被压得无法动弹。

“叶知远。”于谦和埋藏在心底的开关好像打开了,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了他,“我是真地很恶心你。”往日深深掩藏的点点滴滴终于汇聚成惊涛骇浪,在此时此刻一股脑地冲破了理智的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