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西财哈着气打开铁门,一片足以把人吞没的黑暗瞬间让他有些许紧张。不过好在这里能暂时遮蔽一下风雪,于是他咽了咽唾沫,点亮手机屏幕,把虚掩的铁门稍微带上了些,就一点一点蹭着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可真小,仅能容下一个人爬行而过。郝西财心想,莫不是狗洞之类的通道吧,可别一会儿窜出一只藏獒来,那他郝西财英明一世,可就要葬身在这畜生的嘴里了。
正想着,犹豫要不要往回退,忽听背后“咣当……”一声金属物碰撞的声音,把郝西财的魂儿差点都吓没了,他艰难的转过身一看,不由直骂娘:“我了个去!这玩意儿还他娘的是自动带锁的啊!”
只见来时虚掩的铁门已经被风严严实实的拍上了,自动上锁装置瞬间就把门与门框结结实实的贴了个瓷实。郝西财粗暴的拿手拽了拽铁门的栏杆,纹丝不动。
“真特么的倒霉啊!”郝西财眯着眼睛望了外面一眼,外面肆虐的寒风吹的雪花细碎细碎的,不时有零星的小冰渣隔着铁门飞溅到他的脸上,像小刀子割的一样生疼。
郝西财点亮手机看了看,还有不到10%的电量。于是他又重新折回到通道里,借助仅有的一点光亮,期盼能爬到稍微暖和一点,或者有些光亮的地方。
可是偏偏通道就是那么窄。郝西财叼着手机爬了没有五六分钟,就被膝盖下锋利的石片割破了腿。他吃疼的一抬头,想要看看自己的伤口,可脑袋又不由分说的撞上了头顶的石头块。
他气急败坏的吐掉手机,斜着坐下来靠着墙壁休息,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咒骂:“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这里开这么个地道!还弄得这么原生态!是想搞死老子吗!”
借着手机的光亮,他看到四周全是未打磨过的原生态岩石,难不成是有人在这个山里面掏了条通道,然后一直连到这间公寓里的吗?
他本来想多看两眼,至少把通道大致走向看明白,但刺骨的温度不由他多想,刚刚紧张又受局促的爬了那么一会儿,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一阵阵冷风吹过,让他哆嗦地竟如筛糠一般。
于是他赶紧又叼起手机,重新开始爬行。由于膝盖受伤,使他爬起来连最开始的速度都达不到了。就这么磕磕绊绊爬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膝盖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地。
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此时手机由于低电量已经自动进入了节能状态,那一点零星的光甚至都不能把眼前那片黑暗驱散。郝西财艰难的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发现弓着身子还是能勉强站立的。四周的石壁貌似也比刚刚爬过的地方平滑了很多,他跛着脚蹭了几步,完全辨不清方向。伸手朝眼前摸了摸,除了湿冷的空气,什么都摸不到。
看来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家犬猛兽,所以目前看来,自己应该还是安全的吧。郝西财送了口气,慢慢顺着墙壁坐了下来。
地上比刚刚爬过的地方温暖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自己已经冻得麻木没有知觉了,反正他感觉地上的触感还是蛮好的。于是他把手机电筒关掉了,不管电筒的电能不能起到照亮的作用,至少手里拥有一件能驱散黑暗的东西,心理上还是安全的。
郝西财就这么愣愣的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听到窸窸窣窣好似人声的响动。他脑中的那根弦突然绷紧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摸了摸地上,什么都没有。左顾右盼地张望了下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他下意识的赶紧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好在现在的痛觉消失了不少。
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了声音大致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朝着目标蹭了过去。蹭了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声音逐渐明朗了一些。
“浩军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说话的是一个年纪苍老但底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
“有人死了,爸爸。”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死人了?”接着,一个同样苍老的女性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个公寓里?”
“恩。”
郝西财更加确定了这条通道就是能通到那个山间的公寓里。只是现在他分不清自己置于何地。他本想听更多的话,无奈接下来就是冗长的沉默。
他以为说话的人走远了,又往前蹭了蹭,可这一蹭,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直直的就趴了下去。庆幸的是并没有出现电视剧里一下摔进深渊的桥段,但就这么个大马趴也摔得郝西财眼冒金星,疼的鼻子眼睛扭成了一团。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缓过神儿来,捂着鼻子大骂:“你大爷的,什么玩意儿!”
说着就拿手往地上摸,不过他这一摸,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是阶梯!
敢情这里一定是通向公寓的出入口,不过这里的人也是有病,没事儿下到这里干个毛,黑灯瞎火的也不怕被鬼上身啊。
郝西财想着,用脚趟着走上了阶梯。在走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用在这个鬼都不想来第二次的通道里呆很久了。因为头顶那块看着挺厚实,实际敲起来空洞洞的木板子,一定是可以推开的。
不过谨慎的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贸贸然推开木板,他不确定外面具体通到哪里,他不想突然出现在黑皮或者姜诚的视线里,这让他的行为会看上去很糟糕。
于是他就蹲在阶梯上,聆听着上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又咣当一声被关上了。
接着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永信,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男人拉长音“恩”了一声,转而变成严厉的声音:“你在这里认真写完,回来我要检查的。”
然后郝西财就听到穿戴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再次被开启又关闭。
隔着木板听了半天,郝西财觉得房间里应该没有人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抵在木板上用力向上一推,木板咯吱一声响了一下,落下了不少灰尘,灰尘散了他一脸,他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眯着眼等灰尘落干净。
再次推木板的时候,郝西财有经验了,他憋住气用力一顶,木板就被他抬上去了半尺多高。
刺眼的光线直射进郝西财的眼睛里,使长期处在黑暗中的郝西财一阵刺痛。他慌乱的拿一只手挡在了眼睛前面,明白过来,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合着他竟在那个破通道里坐了一夜。
缓了好一会儿,终于能微微睁开眼睛,他本能的打算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再做打算。可这时,一个稚嫩的面孔迎面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是谁?”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难掩那个年龄特有的好奇。
“你最后看见孩子是什么时候?”姜诚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曲小晚。
他本来听完王驰宇的叙述准备去找杨峰了解情况的,不过在中途却被曲小晚拦了下来。当时她很慌,完全没有了昨日的优雅贤淑,她几乎扑到了姜诚怀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姜警官,我儿子…我儿子他不见了!”
姜诚跟她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以后,仍然一无所获。此时的曲小晚面容狼狈,她呜呜的捂着脸哭了好半天了,整句话都说不清楚。她的丈夫林浩军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刚刚他一直在我房间里面做功课。”说话的是林永信,只见他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走丢的孩子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呢?你确定他没有走出来过吗?”姜诚很诧异他的反应,不是隔代更应该亲才对吗?
“之后我就跟我夫人出来了,他有没有走出来不是应该你这个做警察的查清楚吗?”林永信瞥了姜诚一眼道。
姜诚皱起了眉头。林永信的反应好奇怪,作为爷爷,孙子不见了第一时间竟然在推卸责任,更确切的说,语气中貌似还夹杂着昨天因他的呵斥而颜面扫地的不满。
“爸爸!你不要太过分了!”一直啜泣的曲小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聪聪是你的孙子!他是你的亲孙子!你用得着这么冷嘲热讽冷眼旁观吗!”
“亲孙子?呵。”林永信冷笑一声,“到底是哪个野男人的种还不知道呢。”
“他是浩军的儿子!我一直没有做过对不起浩军的事情!”曲小晚腾的立了起来,分贝明显高了上去。
“那报告怎么解释?啊?”林永信怒目圆睁起来,“DNA报告显示的无血缘关系难道是我印上去的?啊!”
“不管你信不信,聪聪就是你林家的骨肉!”曲小晚双拳攥的瓷实,咬着牙说,“你不帮找可以,但请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姿态!”
“你够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林浩军突然站起身来,冲到曲小晚面前就是一记脆生生的掌掴,“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姜诚一直看着事态的发展,此时看到竟然动起手来,连忙上前制止:“你干什么,还把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了!”
林浩军也意识到有些失态,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曲小晚。而受了巴掌的曲小晚更加委屈,此时像片刚刚经历了暴风雨的嫩叶,啜泣着停不下来。
“就是说进到房间后,你们没人再看到孩子出来吗?”姜诚又问了一遍。
曲小晚拼命的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让人心生怜爱。
“这又是怎么了?”听到动静来到客厅的杨峰立刻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姜诚看了他一眼,还是抛出了跟眼前的孩子失踪似乎没什么关系的疑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给过王驰宇一颗药物?”
“是啊。怎么了?”杨峰倒也坦诚,马上就回答了出来。
“那是一颗什么药物?”姜诚继续追问。
“额…”杨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当着这些人说没关系么?”
姜诚点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就是治不举的药,比万艾可效果要好。昨天我碰到他要吃万艾可,就阻止了他,那东西对身体伤害特别大,他还那么年轻,吃多了不好,于是我就给了他我这个药。”杨峰老老实实的回答,转而又问,“这个药有什么问题?”
“你从哪儿得来的那个药?”姜诚接着问。
“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个高层主管留下来的,他有着同样的毛病。”杨峰回答。
“你那儿还有那个药吗?”姜诚问。
“有啊。”杨峰脸上露出疑问的神色,“你需要看看么,姜警官?”
姜诚点了点头。
杨峰会意,不一会儿,从他的房间里拿出一个药瓶交到姜诚手里:“就是这个。”
姜诚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又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么?”杨峰挠了挠头,“刚刚我去储藏室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竟然让我翻到半箱子方便面出来,这下至少大家的午餐解决了。”
姜诚嘴角牵动了一下,转而对着林永信抬高了嗓门说:“林教授,我们去你房间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