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的脸瞬间面如死灰。
“知道把标签撕掉，反侦查意识很强，可惜没有彻底销毁，就像扔在厕所的安全套一样。”姜诚把杨峰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忐忑了，所以他干脆趁热打铁，一股脑把他想到的全部摆出来，“不过，或许是老天不帮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的人，永远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你把封有毒物的安全套混在王驰宇烧的那些情书里面，目的就是想栽赃陷害他，同时，也是为了误导我。这一点，你确实成功了，我的确曾把他设为嫌疑人，并在犯罪动机和为何采用这种手法方面纠结了很久。不过，最终我还是排除了他。”
杨峰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迸发着疑问的光芒。
“他的手有一段时间红肿起来，他以为自己中了毒，变得忧心忡忡。开始我也以为他接触过郝婷的东西，后来判断并不是，他只是因为郝婷的死过度紧张引起的生理性水肿，放到冷水下冲了冲，基本上也就没事了，之后他的整个人状态也放松了下来。”姜诚轻瞟了他一眼，继续说，“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认知完全信赖于我，换言之，他根本不懂毒物。”
“所以呢，你认为他不会伪装吗？一个好的凶手往往非常善于伪装自己。”杨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天池中情局的科学家曾经做过一个非常着名的心理实验，他们把一根导管，插进一个死囚犯人的静脉里，让那个死囚犯人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血液从导管里流出去，而导管的另一端，有一个容器，他能清楚的听到血液流进容器的滴答声，然后蒙住他的双眼，关闭导管，停止血液继续流出，用另一根导管，把清水注入到容器里，此时的囚犯，仍能听到清水的滴答声，他以为自己的血液还在流，过了半小时以后，他死了。”姜诚引入了一个例子，接着说，“这个实验是非常着名的一个心理实验，学心理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不如让我们回想一下刚刚你的反应好不好？”
杨峰眼神闪烁，似乎在回忆。姜诚却没打算继续让他回忆了，他直接了当的解释道：“刚刚我把软绵绵的枕头扔过去的时候，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直接拿手阻挡，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最宝贵的还击时间。而你，却急急忙忙的避过了它！就是说潜意识里你就认定，枕头是危险的，确切的说，是有毒的！”
杨峰瞪着眼珠子，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嘴角微微上扬，干笑的一声：“继续吧。”
“想通了第一个案子，后面的案子也就迎刃而解。你在我和我的同伴进屋的时候，曾经问过我们为什么没有向下方求救，当时你很大声的说玻璃栈道上有对讲机，还记得吗？那其实也是一个暗示，暗示给在场的所有人听，所以后来冯易扬在玻璃栈道上遇到幻境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拿对讲机求救。而你的那支麻醉针，就藏在对讲机里面。他一拿到对讲机，立马中招，我想如果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现在他就是第三个受害人了。”姜诚咬牙说着，恨自己发现的太晚。
而杨峰此时显然恢复了不少，他嘴角带着戏虐的笑，像是在听姜诚讲故事。
“至于魏淑英，就更可笑了。你只不过故意放出兽皮人复仇的故事，让魏淑英潜意识认定公寓会闹鬼，然后事先设好停电装置，在时间快到的时候，故意停止正在讲述的故事，你可以肯定，胆小的魏淑英不会继续追问故事的后续，她只会在你终止讲述的时候选择逃回房间。很显然，你得逞了。停电的一瞬间，你为魏淑英编织的噩梦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涌现到了她的眼前，这个噩梦，足以在短时间之内把她活活吓死，而你要做的，只不过就是回到你的房间，慢悠悠地发射出那段十位数电话号码的模拟信号，就足以让整件事情看上去诡异而又离奇。”姜诚自嘲的笑了笑，说，“亏我还在短短的一分钟的问题上纠结了那么久，你为我编织的幻境，还真是处处碍人脚步。”
“编织幻境的人，是你们自己，不是我。”杨峰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姜诚，重复了自己的话，“是你们自己。”
“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杨峰干笑了一声：“既然你都看透了，再抵赖也就没有意思。我只不过替你们开了个头，幻境的走向，幻境中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人、事物、事件全都是你们自己编织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你们自己越怕什么，幻境就会越往死胡同里面编织，这么看来，姜警官还真是一个纠结的人啊。不过，我倒挺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呵，”姜诚觉得对方是在明知故问，“你不是也发现了吗？王福喜，这个神经极度敏感的人，对机械性声音比其他人的反应都在意，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被催眠的人。之所以没被催眠，是因为你的催眠把戏，全部仪仗着墙上那个机械性活动的布谷钟。通过它永不停止的滴答声，编织幻境，然后利用一个定点的亮光，让幻境集中到一个点，彻底迸发出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魏淑英房间门口的监控发现不明绿光，冯易扬出事的时候从你房间窗口一闪而过的亮光，以及我在自己的房间出现幻觉的时候天花板上莫名出现的亮光了，你是要干掉这里的所有人。你以为这个方法干净又诡异，每一个案子看上去既不能合理的解释，又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准备一直用下去，直到刚刚吃饭的时候王福喜向你抱怨布谷钟很吵人，你才断定他根本没有被催眠，所以才冒险潜到他房里打算亲手杀了他。”
“精彩！”杨峰听完姜诚的阐述，不由得伸出双手鼓起了掌，“不愧是警官，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看来我崇拜警察真的没有错，这真是个伟大的职业！”
“你少给我废话！”姜诚被杨峰这种戏虐的态度瞬间激怒了，他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恶狠狠地问，“你到底跟这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愤世嫉俗罢了。”杨峰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动手，说，林聪聪现在人在哪里！”姜诚气得青筋暴露，恨不得一拳把杨峰的鼻梁骨打断。
“这你可别冤枉我，小孩的失踪跟我可没关系。”杨峰摆摆手，反驳道。
“跟你没关系？”姜诚拽衣领的双手更加用力了，“在房间失踪你告诉我跟你没关系！”
“我没理由承认了所有事，单独撇清这件事，你说是吧，姜警官？”
姜诚眯着眼睛瞅了他半天，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便愤愤地松了手：“你不说不要紧，嘴硬也不要紧，留着你的吐沫去刑侦队说吧。”
杨峰边笑边不紧不慢的抚平被姜诚扯皱的衣领，不经意的问：“姜警官，我还是不明白，现在钟声也没有停，你是怎么从幻境中走出来的？”
姜诚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告诉他也无妨，于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短碎的鬓角下，两只耳朵牢牢地塞着两只耳塞。
“那你怎么能听到我说话？”杨峰又问。
姜诚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道：“唇语。”
“哦……”杨峰夸张地拉长音说了句哦，转而咧嘴笑了，他凑到姜诚的眼前，还是那副戏虐的模样，“当警察的还真是必须要多才多艺才行，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听不见，就不会被催眠吧？”
姜诚看着他，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
杨峰又笑：“所以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是现实，还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