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吴祥明的电话,姜诚从抽屉里摸出纸笔,他准备用画图的方式把已知和未知的线索一一罗列,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图分两条线,以公寓作为总起点,分叉成生线和死线。生线这一条,以林聪聪作为起点,姜诚简单的写下了关键字:房间内失踪、门锁异常,也就没东西写了。这个案子线索最少,也是表面上看起来与其他案子最没瓜葛的一个。接下来是冯易扬,标注上:玻璃栈道,麻醉,幻觉,医用最细的针,凶手懂医学等字样,想了想也没什么遗漏的和特别需要备注的之后,结束了这条生线。
接下来是死线,以郝婷为起点,写下:******,安全套,带有数字“0”的照片碎片,丢失的一截鱼线。再往下走,魏淑英:惊恐,停电,绿光,十位数手机号码,与林永信有过言语冲突,同样带有数字“0”的另外一张照片碎片。两个人名之间有一个共同的节点连接……郝婷的电话。列完之后,条理清楚了些,但生线上的问题依然有很多,比如被怀疑对象王驰宇的杀人动机,他为什么选择这种类似同归于尽的方式,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到不熟悉的环境动手等等。
不过,这一切的假设,都是建立在安全套是王驰宇带进来的,才会成立。但是,如果不是呢?姜诚的脑中突然又有另一个声音提出了质疑:如果安全套本来就在房间里,或者卫生间的地上,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虽然房间里进出的人就那么两个,但卫生间的范围可是公众场所,几乎每一名男性都进出过,而且安全套方便携带,如果不能确定投放时间,连监控探头都只能无能为力。
这个瓶颈,姜诚算是卡在这儿了,第一个案子都思考不通,就更别说郝婷的电话怎么会出现在魏淑英的房间里,凶手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往返于魏淑英的房间及自己的房间之类的问题了。
姜诚叹了口气,扔下纸笔,一头倒在了床上。就这么躺了不知道多久,正在姜诚有了些许睡意之时,突然感觉有一丝光亮在天花板上晃了晃,照得眼皮微微一疼,他赶紧睁开眼睛望去,却看见石一帆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面前,他被吓了一大跳,寻思这小子怎么老喜欢这种鬼魅一样的出场方式,刚要抱怨,却见对方也不说话,大力地扯着他的手臂就要拖他起来,神神秘秘的样子却搭配着无表情的脸,看得姜诚狐疑满腹。既然这样,姜诚干脆就任由他扯自己起来准备一探究竟,但刚一起身,石一帆就又不扯了,撒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窗边,径直了拉开窗户,不由分说的竟跳了下去!其动作之快,动作与动作之间的衔接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就像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一样,整个过程也就耗时了四五秒的时间,以至于姜诚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姜诚瞪着眼珠子目睹了整个过程,他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一股没来由的恐惧袭遍全身,来不及搞清楚石一帆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本能地第一时间冲到窗边,伸出手就要去救人。
“咚……”的一声闷响,姜诚顿时感觉眼冒金星,思维一下子清楚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窗户边,窗户不开反闭,哪儿还有刚才那一幕心惊肉跳的场景?
合着刚才那真实的一幕,都是在做梦?姜诚伸手摸了摸头,脑门上一股火辣辣的疼,似乎毫无留情的证实了这一点。姜诚无奈的嗤了一声,可能这几天自己的大脑一直在琢磨案件的事情,太过紧张,才会引起类似刚才的那种梦境与现实不分的情况吧。他这样给自己解释着。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姜诚平复了一下自己,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杨峰,笑盈盈的来通知:“姜警官,支援好像来了。”
姜诚一听大喜,跑到门口一看,可不是嘛,山脚下已经有消防官兵在清理积雪,刑侦队的同事也有三四个守在下面,正伸着脖子朝上面看,看到姜诚的时候把手放在嘴上做个喇叭样向上面喊着什么,不过离得太远,山上空旷还有山风,还没送到姜诚的耳边,已经被吹散到了这寂寥的山间之中了。
“终于能下去了吧。”黑皮伸了个懒腰,朝下面望了望说。
不光黑皮,此刻所有人都带着希望走到门外,把希冀寄托在山下那些穿着X市消防的战士们的身上。毕竟与两具尸体共处一室,没有几个人想要有这种经历,更何况这栋房子里随时还隐藏着未知的杀机。
“用不了多久,就都能下去了。”姜诚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道路通了,把这些人放下去比在这上面要安全多了。
众人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就熬不住了,雪后的天气阳光虽然充足,但正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凛冽的寒风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证明它在冬天中的地位。于是人们只好哆哆嗦嗦地又缩回到这栋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美好回忆的公寓中去。
有了希望,气氛也瞬间就轻松不少。中午的时候,杨峰把仅有的一些面啊蛋啊蔬菜啊之类的能混合在一起的东西,都混在了一起,混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午饭。众人聚在长桌前吃饭,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王福喜吃的心不在焉,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一点不闲着,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布谷钟。
“布谷……布谷……布谷……”正午十二点,布谷钟里的布谷鸟如约蹦出来欢快的叫了十二声,然后一闪身又猫进了钟里面。
王福喜见此场景,突然如释重负一般,吸溜溜的开始吃饭。而这一切,都被姜诚看在眼里。他奇怪的也盯着布谷钟看了半天,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他:“你刚刚在看什么?”
王福喜没想到姜诚一直在观察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问他,于是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着姜诚问:“你在问我?”
姜诚点了点头。
“嗨!别提了!”王福喜吧嗒了一下嘴,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油,回答道,“我刚刚一直在等那个破鸟出来叫,这两天这个破钟搞的我神经更衰弱了,每个整点都出来瞎叫,睡觉都睡不好,烦死了!”
听他这么说,姜诚又把视线移到了布谷钟的身上。这个布谷钟从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就有了,完全的欧式风格,被镶嵌进墙里,设计得跟周围墙壁相得益彰,能一眼就注意到它,但却一点都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这种钟有整点报时和半点报时两种,到点的时候就有一只布谷鸟跳出来布谷布谷地叫,甚是可爱。
姜诚虽然也偶尔听见报时的声音,却并没有觉得这个东西影响到了自己,所以他不解的问:“这有什么特别吗?”
“我本来就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睡觉浅,我的房间又离这个东西近,晚上楼道里空旷旷的,这个破钟滴滴答答的声音特别明显,刚要迷瞪睡着,那个破鸟就出来,我立刻就精神了,******!现在搞得我白天每到一个整点之前都紧张兮兮的,非得听着它布谷完了才能行!”王福喜说着,指着杨峰嚷嚷,“小子,我要是你,就赶紧把这玩意儿给砸了!”
杨峰抬头望了望,顿了一下,连忙笑着摆手:“不不不,这玩意儿可贵着呢,砸了我可赔不起。”
王福喜嗤了一声,也就不再理会。
这个小小的插曲本来平平无奇,却犹如一盏指路明灯一样,给姜诚凌乱如麻的思绪照亮了一条缝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大胆的假设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