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凡转身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冷不妨谢小花突然伸出脚来,绊在他腿上,差点让他摔了一跤。幸而身后的许云依快速出手,扶了他一把。
“莫大哥走路得多看看脚下。”她眼角含笑的说道。
莫思凡狼狈的站稳了,也不敢责怪谢小花,只是说道:“没事,这两天喝醉酒了,脚步有些虚。”
经过气怒难平的谢小花身边时,许云依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道:“要想让莫大哥喜欢,就得多照顾着点,光发脾气是没有用的。”
说罢,也不待谢小花回应,跟着莫思凡身后走了。
谢小花怔了怔,琢磨着许云依说的话,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到了莫思凡住的那个房间。他这两日醉酒,虽然经过收拾,屋子里依旧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莫思凡歉然说道:“不好意思,失礼了。”
李沐风说道:“这几天听闻夏首辅的不幸消息,先生很难过,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大伙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许云依感伤的说道:“我很理解。家父内心的痛苦尤甚,他一直期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然而终究不出莫大哥所料。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他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甚至幸灾乐祸的样子,温老贼其实还有疑心,消息刚出来,就已经派了数人前来查探家父的情况,名义上是商讨结亲的事宜,实际心思却是昭然若揭。”
莫思凡道:“温世贤有疑心很正常,换做谁都会这样。许公子上京城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还算顺利。我哥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找机会接近了严世蕃,送上礼物。那严世蕃果然极其贪婪,我哥送了价值近万的礼物犹嫌不足,又跟我哥索要了千余两现银,并且声称每年都要给他家进贡,这才答应带我哥去见严老贼。其时夏老还未遭不幸,严老贼对我哥疑虑重重,反复盘问,甚至用了恐吓手段。幸而严世蕃收了钱后,帮着我哥说了好话,这才暂时说服了严老贼。不过他让我哥就住在京城,不许擅离,每天还有人盯着。我哥也是费尽了心思,才传出一点消息回来。”
莫思凡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如非必要,叫你哥不要再传消息了,京城里的眼线特别多,活动得多了,容易露马脚。放心,只要许大人没事,严嵩就不会将你哥怎样。”
“我也是这么想,奈何家父忧心,总怕他露出破绽,遭严老贼毒手。”
“我已经安排人去护卫了。而且西凌工坊还将提前去京城布局,到时候会安排更多的人手,你哥的安全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随着结亲的日期临近,是离开南昌府的时候了,去西凌也好,去其他的府州郡县也好,总之得尽快离开。”
许云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走。”
“不走?为什么?”
“我不能让家父一个人留在这里。到时候他势单力孤,姚伯伯自身难保,温老贼若想为难他,简直易如反掌。”
“我觉得可能性并不大,严党一定会将令尊的反水大肆宣传,以瓦解忠于夏首辅这一派的人心,如果为难了令尊,以后谁还敢降?所以我觉得令尊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道理再强,为人子女者,又岂能忍心抛下老父亲?”
“这样一来,你是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了?”
“我虽然不走,却也不会留在家里坐以待毙。柳叶堂正好是我最好的掩护,现在经过一番整顿,再加上莫大哥派人充实力量,柳叶堂已经今非昔比,容我藏身还是没问题的。”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就听你的。预先说明一下。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必要的时候,我会不征得你的同意,将你强行带离危险地带。”
许云依微微一笑道:“莫大哥总是这么霸道么?”
“为安全计,行非常手段,不得不如此。”
“好的。我会服从你的安排。”
两人又计议了一些其他事,许云依这才悄然离去。
这一天下午,巡抚府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许家小姐悔婚了。
一直以来,在人们的观念中,悔婚都是一件令人蒙受耻辱的事情,不仅是被悔方感觉受到嘲弄,悔婚的这一方长辈也将抬不起头来。许云依为了悔婚,不惜跟父亲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感到颜面受损的许巡抚自然是勃然大怒,下令将许小姐禁闭起来,直到成亲那天都不许出房门半步。而许小姐的态度也空前激烈,不仅指责许巡抚罔顾自己的一生幸福,强迫自己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甚至还提到许巡抚背叛师门,卖友求荣,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恩师。
许巡抚自然是气得浑身打哆嗦,下令给女儿禁足之后,余怒未息,甚至还打碎了一个非常珍爱的水晶花瓶。
巡抚府的杂役中有温世贤安插的眼线,知悉府内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不敢怠慢,立即飞报给温世贤知道。
傍晚时分,温世贤造访巡抚府。
许巡抚两眼赤红,神情憔悴至极。即使是接待温世贤,也显得无精打采。
“唉,温大人,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许某心力交瘁,实在是怠慢了。”
“听说令爱对咱们联姻有不同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某定好了的事情,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这样不太好吧?强扭的瓜不甜,要不我看这婚事就算了?”
“谁说算了?”许巡抚立即吹胡子瞪眼起来,“请帖全都发出去了,全省的人都知道过两天我许如尘嫁女,现在悔婚,我丢不起这人。”
“哈哈哈,温某也就这么一说,既然许大人意志坚定,温某就放心了。这么说,婚事如期进行?”
“后天一定举行。这个不孝女儿,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我现在已经将她禁闭起来了,没有我发话,她出不了房门半步。”
“甚好,甚好。”温世贤捏着稀疏的胡须微笑起来,“听说小姐学过功夫,不知道照看她的人能不能看得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会私自放她走?”
“当然不是。不过后天就要接亲了,我不想临时出纰漏,丢人现眼,所以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许巡抚脸沉了下来,说道:“温大人,许某虽然是新近才归顺严首辅,但也用不着这样猜忌许某吧?”
“哪里哪里,温某只是想万无一失。再说了,小姐三天后出阁,从现在开始就要好生梳妆打扮一番,我倒是知道有几个婆娘给新娘化妆技术挺不错。要不我给许大人介绍过来?”
许如尘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也罢,如果不让你着人看着,你总是不放心,倒显得我要从中弄手脚一般,而且依儿终归是你温家的人。这样也好,你明天调几个婆娘过来帮着化妆,顺便派一队兵丁将小姐住的那栋楼的周围都围起来,可别走了半个苍蝇去。话先说明,既然你想接管这一切,今后有任何纰漏别来找我。”
温世贤倒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居然连守卫都愿意换成温府上的。从道理上讲,这样做真不合适。许如尘作为江西巡抚,职务比他高,自己派人到巡抚府来监督,于理不合。但他更怕会出意外,到时候丢脸更大。所以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建议。
现在,许小姐算是牢牢掌握在他手心,连带着确信许巡抚也被他所掌握。
他迫不及待,回去后当晚就派了一支精锐亲卫过来,明岗暗哨,将许云依的闺房围得严严实实。那阵仗,不像是要娶新娘子,倒像是软禁一个危险重犯一般。
许巡抚对这些不闻不问,任温世贤在他的府邸恣意妄为,他现在仿佛已不知尊严为何物。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变化之大,让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