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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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不眠之夜

“自己想想吧……我明天还会过来。”

罗诚对林冲撂了一句话,随即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而林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

罗诚没有留下来趁热打铁,看着痛苦不已的林教头他也根本没有出言做任何安慰。相反,他把随身带来的一点食物放在林冲的脸庞,确认他只要歪歪头就能吃到饭菜后便不理不管的走了出去。

对于拿捏人心这一点罗诚其实做的不好,否则在另一个时空时他也不会被自己的属下宋哲在背后狠狠插了一刀。但他很愿意对自己不懂、不擅长的事情去做练习。罗诚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止看天分,努力同样会换来对应的回报。只要持之以恒的练习,今后总会有他擅长的一天。他现在的时间虽然不多,可耐心却绝对足够。

离开山洞,罗诚又循着夜色来到了林湾村西侧的山脚。在一片山坳里并不起眼的高大林木间的空地里,他几经搜寻找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地窖。这里当真是偏僻隐蔽的厉害,若非昨天一路跟着小天搜索到这,罗诚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地方。

随着他的到来,地窖中开始有声音响起,先是息息索索的动静,随即便有一个女人发疯似的喊道:“上面是不是有人?是不是有人?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我出去!我叫苏澄,我的父亲是汶上县的大商人苏飞!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爹一定会给你钱的!一定会重谢你的!求求你救救我呀!”

罗诚在地窖口无动于衷的扣了扣耳朵,随手给地窖打开了一个小缝隙,将一个生冷的馒头丢了进去,随即又毫不犹豫的将地窖盖了起来,重新埋上了浅土和枯叶。若是想要救人,他昨天找到这里的时候便动手救了,哪会儿等到现在?

地窖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便是失落的哭声。

罗诚心情多少有些烦躁。先是男人哭,然后又听着女人哭,再好的心情也终究会被搅扰的烦躁起来。何况罗诚自身的烦恼也并不算少。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足够头疼,谋杀的疑云还没有完全厘清,梁山和那个隐藏在背后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说不定就会在什么时候痛下杀手。

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罗诚心中有些闷闷的想着,可到底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主意,只能等待计划的顺利实施。解决了眼前这点问题后,罗诚启程回家,他现在也需要好好休息。昨天夜里打生打死,他的消耗可是非常之大的。即便有治疗术打底,可他到底也要有个充足的睡眠。

虽然是在这个时代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可罗诚心中始终坚信一点:没什么事情比睡觉睡到自然醒更让人觉得愉快。

只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另一个人却根本无法安睡,他此刻正通红着眼球一眨不眨的看着家中摇曳的烛火,闷闷不乐。

张全的神情有些呆滞,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扭头看向房门,又是多少次失魂落魄的把头扭了回去。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张德、张龙和张虎三个人还是没有回来。别说回来,哪怕有个消息有个影子也好!感觉就好像是一场并不真实的梦。自己的父亲、两个叔叔不应该每天都大喊大叫,每一天都喝酒划拳的么?可怎么现在……

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罗诚那张可恶的该死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家伙怎么没死?那个混蛋居然还在冲着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丢到狗窝里喂狗!

张全恶狠狠的想着,可旋即又害怕起来。

那三个大活人到底去了哪里?总不可能真的都死球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罗诚为什么还不对自己动手?难不成那三个人并没有和罗诚交手,而是出了其他意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在这个漫漫长夜里无心睡眠的还有罗诚的母亲罗蔡氏。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噩梦便让她自睡眠中惊醒,身上好似被水淋过一样,竟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冷汗。她起身换了套衣服,给自己倒了些水,随后便在无尽的回忆和担忧中度过。

那些年、那个人、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时而微笑、时而摇头,最后却是咬牙切齿的悲愤……

当初既然已经选择了抛弃,现在为什么又找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是路边的野狗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任何人都别想带走我的儿子,任何人!

……

困惑、纠结、紧张、焦虑、绝望……人类的这些情绪放在一颗心中会很大,大到生与死的界限开始模糊。可若是将这一点情绪放到更广阔的视野中时,那又真是小的可怜。当家国天下都在剧烈变幻的时候,谁又会去在意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某个微不足道的人心中想了些什么?

就在这一天的夜里,同样有一群并不安眠的人们满怀心事。

辽东夜色的掩映下,辽国边城宁江洲此刻完全被赤红的火焰所淹没,喊杀声惊破了夜的沉寂、震动天地。

“阿骨打!你们执意造反,难道就不考虑后果么?我大辽国百万大军,随时都能把你们碾为齑粉!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城头上,名叫耶律谢十的辽国将领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城门外,完颜阿骨打抬头举弓,弦响如霹雳,耶律谢十坠城而死。

他看了看已经被火箭攒射如火炬般的城门,轻轻挥手,冷冽道:“继续!”

简陋的攻城车终于撞破了城门,两千五百余女真骑士高举着武器和火把,呐喊着杀入城中。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国军队即便躲在城墙之后一样土崩瓦解!

在这一夜后,完颜阿骨打、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无数个名字将会如秋风一般被传遍整个天下!历史都将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里而改写。

静静看着城头上象征着辽国统治的大旗被砍倒飘落,此时已经蓄须的完颜阿骨打心中默默念叨了一番,似乎是在向某个友人说着什么,随后他压低了毡帽,纵马入城……

当然,对于罗诚而言,这些消息都显得太过遥远。他在林湾村里这一夜睡得极为香甜。第二天清晨,罗诚又是早早起了床。帮娘亲干了些活,出门打了一套拳,遛遛狗,吃早饭。一切都显得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

只是在饭后收拾碗筷时,他突然对罗蔡氏问道:“娘,昨天来家里的人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罗蔡氏的动作明显凝滞了一下,但她没说什么,仍旧在刷洗着锅碗,只是手中动作越来越大。罗诚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罗蔡氏身前定定的站着,直到最后罗蔡氏不得不抬头看他。

“娘,这件事我需要知道,对我很重要。”罗诚平静的道。

“很重要?比你娘还重要么?”罗蔡氏明显生气了,破天荒的将手中的瓷碗丢进了锅里,碗碎了她却也没有心疼。她背对着罗诚冷声道:“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什么?你不听娘的话了?”

罗诚十分不习惯这种交流的方式,可仍旧在尽力耐心的劝说道:“娘,你知不知道儿子有好几次差点死了。之前我以为是别人连累的我,可事实上是我连累了别人。那些山贼是冲着我来的。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娘,昨天来的人到底是谁?他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罗蔡氏身体猛地一颤,可最终却也没有和罗诚说出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回房间了。罗诚摇了摇头,觉得这种母子间的相处模式真是让人棘手。对于他这个异时空的孤儿而言,还真需要好好再适应一番才行。

出了门,罗诚意外在栅栏边看到了一封信,被一块小石头压着。而稍远处,那个昨天出现过名叫石头的小厮正有些慌张的跑远了。

是那个人给自己的信?

只是……

罗诚抽出信纸看了看上面一个个端正的方块字只觉得有些头大,他还是第一次责怪起了现代简化的汉字,否则那些繁体他至少能认识一些。

这该怎么办?

罗诚下意识扭头向屋里看看。自己的娘亲肯定认得字,可这封信决不能让她看到。而自己现在也肯定舍不得拿出那么多气数点兑换相应的知识。至于别人……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罗诚来到了金琦的家中。

金琦与他的境况差不多,都是外乡人后来搬入林湾村居住的。据说早先金琦还有个爹,只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很,经常一个人便钻进了山里一待便是好些时日,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没了踪影,只留下金琦如一个孤儿般在村子里独自生活。金琦的家中应该是还有些积蓄,这些年罗诚也时常带着他进山打猎、下地干活,勉强足够养活自己。这些年来他也就和罗诚母子亲近一些。

两人关系十分要好,互相到对方家里都没有太客气的习惯。罗诚在外面喊了一嗓子,睡眼惺忪的金琦便麻溜溜的跑了出来,给罗诚让进了屋子。

“怎么起得这么晚?”罗诚走进金琦的屋里,意外发现这个孤儿的房间收拾的倒颇为整齐,虽然说不上一尘不染却是难得的干净规整。不过房间里却有一股让罗诚颇为熟悉的味道。尤其是当他看到放在床头的一小堆废纸后,他顿时挑了挑眉头。

金琦讪笑道:“诚哥,内什么……昨天晚上看了看书,看的晚了……”

罗诚也露出一副男人才懂的笑容撞了撞金琦的肩膀,打趣道:“你看得是《金瓶梅》和《***》吧?”

金琦闻言一愣,小声问道:“小弟看得乃是《五戒禅师私红莲记》,不知这《金瓶梅》和《***》是何人大作?可否借给小弟学习学习?”

罗诚一时语塞,忘记这两本书都是几百年后的明朝作品了。他干脆直接岔开话题,拿出信封递给了金琦。

“帮我看看……”

“哦,这是……诚少爷亲晤:昨日事发突然多有唐突,但老仆绝不敢冒犯少爷和夫人。老仆乃是罗家正房二管家,本是想到此凭吊少爷,却不想少爷大难未死。还请少爷今夜三更时分于村外三里土地庙处与我一见,老仆沈峰顿首……”金琦看着信笺瞪大了眼睛,又转头瞥向罗诚惊讶的道:“诚哥?你啥时候成了什么劳什子少爷了?这个罗家是啥?”

罗诚听了金琦的话后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心中的某些想法得到了验证,心情颇好。他把信笺收了回去,对金琦嘱咐道:“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连你大娘也不行!听见了么?”

金琦愣愣的点了点头,罗诚临出门前拍了拍脑袋扭头道:“对了,虽然你年纪轻、火力壮,可我还是得告诫告诫你。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骚年,你自己多多保重吧……”说完,罗诚扭头便走,留下金琦通红了脸颊愣在原地,许久才对着罗诚的背影跳脚骂道:“去你的傻大个!你吃顶了吧?说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