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最终抬起头，上前一步哭着抱住了我。
“小雅，谢谢你。”
她告诉我和魏征，她终于想明白了，她决定去转世。
这一世她该承受的已经够了，她打算重新活一次。
这件事终于可以圆满解决了，我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魏征和我带着她一共赶往黄泉。
和上一次一样，黄泉的风景还是挺美的，水雾之上的紫色花朵依旧随风摇曳。
“别往水里看，”走到黄泉边上，魏征叮嘱我们。
“这水里有怨灵，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的灵魂拖下水，你就会永生永世徘徊在黄泉路上。”我对刘玲叮嘱。
“你还记得？”魏征看向我的目光有点儿惊讶。
这话其实是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嗯。”我感到他深情的凝视，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摆渡人呢？”
还好摆渡人刚好来到了岸边，否则我会更尴尬的。
摆渡人依然恭敬地和魏征打着招呼，我们乘着小船，很快就到了阴间的第十殿。
转轮王见魏征带了魂灵前来，立刻正襟危坐。
听我们详细讲完了刘玲的故事之后，他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情有可原，但也并非全然无辜。”
“我知道。”刘玲低声说。
她不再怨毒，也不再充满仇恨，此刻反倒显得有些紧张。
转轮王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探究她这话是否真心。
最终他挥笔在名册上一勾：“好，那就送你去个普通人家，不会大富大贵，但父慈母爱，一生平顺。”
刘玲感激地看着鬼王，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带她去奈何桥吧。”
魏征答应着，带着我和刘玲来到奈何桥。
“喝了这碗孟婆汤，前尘往事从此一笔勾销。”孟婆把碗递给刘玲。
刘玲端过碗一饮而尽。
回过头，她对着我们微笑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入了人间道。
“终于结束了。”我感叹，“希望这次她能好好享受人生。”
“走吧。”魏征再次牵起我。
“去哪儿？”
“回去。”魏征说，“元素的事情还没完呢。”
魏征告诉我，听过我的叙述后，他觉得元素这个人很有问题。
“你觉得元普真的死了吗？”我问魏征。
“应该没有。”魏征说，“因为阴间并没有他的死亡记录。”
“但刘玲应该没骗我吧，的确只有死人才能进入梦魇。”
我感到有些茫然，正如魏征说的那样，元素和元普的事情的确不简单。
“是只有阴魂才能进入梦魇。”魏征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吗？”我一头雾水。
“只要不是活人的灵魂，通通被称作阴魂。”魏征说，“但没有死亡记录的人，从理论上来讲，阴间是不承认他的死亡的。所以我猜他并不是死了，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着。”
“你是指孤魂野鬼吗？”我问道，“那说明他还是鬼啊。”
“其实这取决于你自己是人还是鬼。”魏征再次解释道，“孤魂野鬼是阴间不去，阳间不收的。对你来讲，他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对我们来讲，查不到阴司记录，他就跟活着没什么区别。”
魏征这番话有点绕，我理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找到这个游荡的灵魂吗？”我忍不住又问。
“对。”魏征说，“我们要找元素问清楚来龙去脉，看看能不能要这个灵魂跟我回地府。”
我点点头，默默跟在他后面。
仔细想想，其实最让人疑惑的是，就算元普真是个游魂，阴间为什么会没有记录呢？
“这也是我最想问的。”魏征听了我的疑问，赞同地点头，“既然我发现了这件事，就要查个明白。”
我抬头看了魏征一眼，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萦绕心头已久的疑问。
“可是你在赏善司，灵魂转世这种事应该不归你管吧？”
赏善司的判官，不是应该专门负责安排那些行善的小鬼吗？
可是仔细想想，这么些天以来，他好像什么事都管过一点。
“那只是我负责的最基本的东西。”他向我耐心解释，“作为判官，我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判定鬼魂到底应该入到哪个轮回，并配合十殿阎罗把灵魂安置好。”
“哦。”
我原来只以为他在阴间当个判官是可以呼风唤雨的，没想到他要做的事情还挺多。
“也是怕你出事。”他突然沉声开口。
“怕……怕我出事？”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比如他再把你绑去做实验。”魏征眼里竟真的浮现出一丝担忧来。
“我哪有那么倒霉，我……”
话音未落，他就一把将我拉入怀里。
“小雅，你是我的妻，我会保护你。”
我怔怔地看着魏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对于结冥婚这件事，我一直要自己不要去多想什么。
因为想了也想不明白，反倒徒增烦恼。
但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我发现魏征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不如，顺其自然吧。
我和魏征回到学校外面的心理研究所。
掀开门帘，这一次扑面而来的，是大火后残留的烟尘和烧焦的味道。
我们走向后面的实验室，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元素发狂地掐着嘉禾的脖子。
嘉禾被掐得透不过起来，整张脸憋得紫红，看样子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元素，你快放开她！”我惊慌失措地喊。
可元素却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指甲在嘉禾的脖颈里越陷越深……
魏征迅速地闪到元素身后，一掌将他击晕，救下了嘉禾。
嘉禾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怎么会又回来的？”我很是不解，“你之前不是被他关在了门外面吗？而且起火的时候我也没看到你。”
当时我和魏征急着冲出去，见嘉禾不在，只当是她看到火势自行离开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又被元素抓了进来。
“我看到起火，所以去楼梯间找灭火器了。”嘉禾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但是我不知道，冲进去之后，就被元素抓住了。”
嘉禾为了救我出去假意答应元素劝我，想也知道元素不会轻易放过她。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他只是质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就跟他吵起来了。”嘉禾有些后怕地回忆，“谁知道争论到一半，他又开始发狂了，死命掐住我的脖子，要不是你们赶到，我可能就没命了。”
“刘玲已经去转世了，我想他的咬伤应该很快就失效了。”我安慰嘉禾，“以后他应该不会再发狂了。”
“那样最好，免得他又逼我帮他骗你。”嘉禾说，“要不是他总拿元普的事情威胁我，我其实真不想理他。”
“对了，”我想到我们此行的目的，问道，“元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之前说的不是很清楚。”
“这个……”嘉禾犹疑地看了魏征一眼。
“嘉禾，魏征是阴间的判官，如果元普是有什么冤屈的话，你正好可以告诉他。”
“倒不是冤屈，”嘉禾见我这么说，才如实告诉我们，“只是元普的事情的确有点怪。”
“他是怎么失踪的？”魏征问。
“他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失踪的。”嘉禾说，“失踪得非常古怪，非常莫名其妙，没有一点征兆。具体的原因我们都不清楚。”
“然后呢？”我追问道。
“后面的事情就像元素告诉你的那样。”嘉禾说。
魏征看着晕过去的元素若有所思。
到了深夜，魏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将元普从召唤了出来。
“见过大人。”元普出现在元素身边，向魏征行了个礼。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魏征问元普。
“是在一个月圆之夜，灵魂脱离了身体。”元普回答。
“没有被阴司的人勾去？”
“没有。”
“好。”魏征不再追问，指着元素道，“他被怨灵咬伤了，有些神志不清。我想你应该能救他。”
“怎么救？”我轻声问魏征。
魏征告诉我，双胞胎之间有种奇妙的心灵感应，让元普去劝他，或许可以让他提前恢复理智，不再做癫狂的事情。
元普俯下、身，贴在元素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元素张开眼，这次他的目光明显变得清澈了许多。
元普在元素醒来后就再次消失了，嘉禾失神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
“他回去了？”我问魏征。
魏征点了点头：“天快亮了，他也该回去了。”
“元普走了？”元素醒来后明显清醒了不少，对我们问道。
“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魏征反问。
元素似乎没料到魏征这么快就洞察了一切，吞吞吐吐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灵魂一直跟着你，以沉睡的形式躲在你的灵魂旁边。”
“他确实一直跟在我身边。”元素承认。
“他没有死？”魏征严肃地发问。
元素是知道魏征的身份的，也严肃地回答道：“是，他没死。”
“你是怎么知道他没有死的？”魏征质问。
我却一怔。我已经把自己从梦魇中醒来后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过他，他现在这样问，显然是不相信元素当时的解释。
所以元普并不是徒生？
元素观察着魏征和我的神色，想必是看出了端倪。
“我承认，我之前是没有说实话。”元素说，“元普并不是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