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落,便见门外一个身影欺进来,那身影快若蛟龙,稳若泰山,直欺世无尘而来。世无尘一惊,弹地而起,与那人相斗。山游浪大喝一声,纵身而上,加入相斗。
那人一身袈裟,长髯皓白,慈眉善目,便是一位谆谆老者。此人便是慧海高僧。
慧海长袖疾出,呼呼带风,直扑世无尘面目而去。那长袖如一堵铜壁铁墙,直压而来,世无尘饶是内力也颇深厚,遇到这一袖之招,却也无可抵挡。
世无尘向后跳开一步,慧海僧袍长袖急收,又急挥而出,朝世无尘腰间点去。世无尘一惊,向上跃起。
山游浪见状,一掌向慧海背后扑去,慧海耳畔闻风,另一长袖挥出。
只见慧海一袖正中世无尘左脚,如同千斤砸来,世无双“啪”一声摔落在地,半晌也爬不起来。另一袖挥向山游浪胸口,山游浪只觉如遇铜墙铁壁。便向后仰面扑倒。
慧海收回双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世无尘倒在地上,半仰侧躺于地,一手撑住脑袋,叫道:“大和尚,你是谁,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慧海微微笑道:“老衲法号慧海,适才与施主对武,乃用的是少林铁袖功。”
世无尘与山游浪听得“慧海”二字,突地从地上翻身而起,睁大眼睛道:“你真是慧海和尚?”
慧海笑道:“正是,此番来,乃是为了一个经脉寸断小孩,施主可曾瞧见?”
世无尘“啊”地一声尖叫,转过身去,撩开那蚊帐。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双目紧闭,唇色发白,不似久命之状。这小孩却正是易松子。
慧海缓步走至床前,道:“请施主将他身上所施之针拔去。”说话之间,绝情然然、竹本空等四人已经进屋。山游海见了绝情然然,一脸愧意与怯惧,悄然挪步躲至世无尘身后。
世无尘点点头,举指去拔那数十枚银针 ,手中仍是颤栗不已。一颤,那手法偏了,易松子扎针之穴道便溢出数滴血来。还不待世无尘拔完,易松子已然衣衫殷红片片。
绝情然然见状,高声喝道:“且慢。”世无尘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美貌之女子,一袭白衣,翩然而立,便不由一怔。
绝情然然一个箭步欺身至榻前,举指去拔易松子穴位上之针。她缓指而去,凝势而发,轻轻巧巧,提插捻转后,迅速拔起。这一手法精准地道,若非门道之内之人,不能有这等医术造诣。
世无尘半路出家,无师自通,更无人为他指点一二。此时见了绝情然然手法,不由一呆,暗自赞叹之下,更生敬佩之情。
待银针尽数拔出,慧海道:“请数位退开七步之遥,老衲愿为这位小施主医治。“
众人听了,便默默退开七步。
慧海扶起易松子,搭于他脉上,眉头一皱,叹道:“咦,这位小施主怎生又断了七经三脉,眼下他周身十经五脉全都断绝了,这······这······”
山游浪面露尴尬愧疚之色,道:“是我······又拍了他三掌,将他其余七经三脉又打断了。“又道:”慧海老僧,他可还有救?“
慧海叹道;“先前他只断了三经两脉,以老衲功力,尚可为这位小施主接好经脉。只是现在他十经五脉皆断,老衲也甚是为难。要知人体之脉,每脉扼人体周身穴道,若有一处穴道受损,则体位受损,大穴受损,则致残疾。而这任、督两脉更是人体至要。”
山游浪道:“若加上我竹林七贤五人功力,能否救活这孩子?”
慧海听得此言,微微一笑,道:“或可一试。”
语罢,将易松子挪至屋中,慧海、竹本空、山游浪、世无尘、茅向笑、阮贞远六人环坐于易松子四方八面。又褪去易松子衣衫,教他躺于正中。
绝情然然见状,道:“算我一个。”慧海道:“女施主乃是纯阴功力,我六人都是纯阳之内功。若施主加进来,只会同我六人内力相抵相消。只会不利于这位小施主疗伤。”
绝情然然点点头,便立于旁侧。
慧海高喝一声,道:“是为任脉,阴脉之海,起于会阴,止于承浆。”
慧海又道:“现下你我六人,先将他任脉打通,用内力灌于他会阴之穴,止于他承浆之穴。一穴至于一穴,一一接通。”
竹本空、世无尘齐声答道:“好。”
慧海道:“你五人运内力于指尖,点于小施主会阴穴。”语罢,慧海运力于食指、中指指尖,朝易松子会阴穴点去。竹本空、世无尘五人也运内力于指尖 ,指尖疾出,朝易松子会阴之穴点出。
六股内力,纯阳不阿,齐汇入易松子会阴穴,那六股内力如同暖阳注入,舒畅备至。内力至处,冲破关穴,扶正经脉。不出半盏茶功夫,便将易松子第一处经脉斧正。
慧海缓收内力,又运力再指,移至第二处曲骨穴。曲骨穴位于会阴穴之上,为任脉第二处起穴。六道内力疾至,不刻又扶正第二处经脉。
六人又移至任脉第三处中极穴,又纷至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最后终至承浆穴。
六人心中大喜,暗喜不刻便已打通第一条任脉。再看易松子脸色时,已然不若先前苍白。
慧海又将易松子翻转身来,背面朝上,大喝一声道:“是为督脉,统一身之阳气,络一身之阴气。起于长强,止于龈交。”语罢,汇气于指,朝易松子长强穴点去,注入纯阳内力。竹本空五人跟随而至。
他六人内力每注入一点,便殒损一点。此时打通长强穴时,耗时比先前多费时刻。他六人不遗余力,集中深思,一一朝他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百会、前顶、囟会、上星、神庭、素髎、水沟、兑端而去,止于龈交穴。
慧海喝道:“收!”六人一起收指。督脉已通,一一扶正断脉。此时山游浪、世无尘汗珠涔涔,内力不如他其它四人,已显得十分疲惫。
慧海道:“山施主同世施主,二人稍作休息,待我四人打通冲脉,你两人再行而上。”
山游浪、世无尘答道:“好。”便闭目调息。
慧海又将易松子翻转过来,仰面朝上,道:“是为冲脉,全身之要冲。起于会阴,止于幽门。适才打通任脉之时,会阴穴已通,便从气冲穴开始。”语罢,凝指朝易松子气冲穴而去。竹本空、茅向笑、阮贞远凝指而去,紧随而去。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朗朗一个声音叫道:“师父,姑姑!”竹本空、茅向笑、阮阮贞斜眼瞧去,只见哑姆拉着楮贤婉婉走来。山游浪、世无尘并不睁眼,闭目调息。
绝情然然道:“好贤儿,莫要吵闹,你师父们正在为他疗伤,正是关键时候。”
楮贤睁着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眨巴巴望望绝情然然,又望望易松子,道:“姑姑,弟弟怎么不穿衣服,好羞羞。”便捂着眼睛转过头去。
绝情然然微微一笑,便拉起楮贤走到屋外。坐于阶上,低声长谈。
此时慧海打通气冲穴,又向横骨、大赫、气穴、四满、中注、肓俞、商曲、石关、阴都、通谷、幽门穴而去。
待到打通幽门穴,此时天色已经黑尽。哑姆便掌过灯来,屋内便登时亮堂起来。
慧海喝道:“收!”四人便同时收手。
只见此时阮贞远大汗涔涔,显然是余力不足。
慧海道:“阮施主稍作休息,山施主、世施主便轮替。”又道:“是为带脉,起于季胁,周回一身,总束经络。现下施主同我一起打通带脉。“语罢,运功向易松子带脉而去。山本空、茅向笑、山游浪、世无尘紧随其后。
五人内力去处,势如破竹,绕带脉一周,待带脉打通,已是子夜午时已过。
慧海道:“是为阳维脉,阴阳相维,起于金门,止于哑门。发!”便运内力于金门穴,竹本空五人鱼贯而至。
纷纷打向:金门、阳交、臑俞、天髎、肩井、头维、本神、阳白、头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风池、风府、。
待到打通风府穴时,慧海道:“收!适才打通任脉之时,哑门已通,便止于风府。”
此时,夜色已过,又堪堪过了一晚,天色大明,不过方打通五脉而已。
竹本空、茅向笑四人人早已汗水涔涔滴下,显然后力不足。再看慧海尚能气定神闲,四人人暗叹不愧是一等一得道高僧,这等内力源源不断,教人自愧不如。
慧海道:“五脉已通,现打通第一条经络,少阳三焦经。竹施主四人稍带休息。这一经便由老衲同阮施主打通。“竹本空四人点点头,便闭目调息。
慧海道:“是为少阳三焦经,为气之宰。起于气冲,止于丝竹空。气冲已通,始发于液门。”语罢,向液门穴而去,阮贞远运内力于指尖,也朝液门穴而去。
又纷至中渚穴、 阳池穴、 外关穴、 支沟穴、 会宗穴、 三阳络穴、 四渎穴、 天井穴、 清冷渊穴、 消泺穴、 臑会穴、 肩髎穴、 天髎穴、 天牖穴、 翳风穴、 瘈脉穴、颅息穴、 角孙穴、 耳门穴、 耳和髎穴、 丝竹空穴。
待到打通少阳三焦经,“竹林七贤”便轮替上阵,与慧海共同打通易松子经脉,待打通太阴脾经,少阳胆经,足少阴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这八条经脉时,唯剩下一条手少阴心经。
此时已是三天两夜已过。他六人内力不比初时,后来便越来越慢。慧海和尚只是沉气运力,毫不作歇息。
这足阳明胃经一共左右九十处穴,分别是承泣、四白、巨髎、地仓、大迎、颊车、下关、头维、人迎、水突、气舍、缺盆、气户、库房、屋翳、膺窗、乳中、乳根、不容、承满、梁门、关门、太乙、滑肉门、天枢、外陵、大巨、水道、归来、气冲、髀关、伏兔、阴市、梁丘、犊鼻、足三里、上巨虚、条口、下巨虚、丰隆、解溪、冲阳、陷谷、内庭、厉兑。
待他六人打通足阳明胃经最后一处厉兑穴时,“竹林七贤”便“啪啪”几声纷纷倒地,摆摆手,再也起不来。
山游****道:“老和尚,没力气了,再也没力气了。这剩下一条手少阴心经,待改日再行打过罢。”
慧海道:“这手少阴心经,主心,心主神明,开窍于舌,其华在面。又通络心、肠、目、,若如此时不接通,到日后接通,这位小施主必然神智受损,犹如痴障儿。须得一气喝成。”
世无尘仰面躺于地上道:“痴障便痴障,若非我五人功力,他早已死了。”
慧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六位施主,又救人之善心善行,日后必入如来佛天。”
山游浪道:“入佛天自然是极好的,若此时再汇力打通他少阴心经,只怕我五人立刻便去见如来啦。”
绝情然然听得此言,再瞧易松子已能坐立正常,便道:“这最后一经,让我来打过如何?”
慧海笑道:“女施主内力本是也不弱,只是我六人先前灌入的是六股纯阳之气,现下这六股内力在他体内顺行畅施,互相融汇。若女施主要强行为他打通这最后一经,以纯阴内力灌入,只会令这数股内力相斥相撞,最后将不堪设想。”
绝情然然点点头,道:“现在竹林七贤都内力耗尽,这最后少阴心经,如何是好?”
慧海道:“这最后一脉还是由老衲来打过罢。”语罢,念道“是为少心经,心主神明,起于极泉,止于少冲。”语罢,运内力于食指中指,朝易松子极泉穴而去。
极泉穴处于上臂外展,腋窝正中,腋动脉搏动处,易松子只觉腋窝如一股暖阳洒来,舒适备至。适才经脉断裂之痛感,渐渐消失殆尽。
慧海此时内力已大不如前,先前便还有“竹林七贤”辅佐,几股内力齐处,每打通一处血脉,耗时不过一刻。此时他一己之力,便堪堪花了两刻钟。内力涌至,将那断经残裂之处一一一扶正。
慧海疾收手指,沉气丹田。又运力向易松子青灵穴打去。青灵穴处肘横纹上3寸,肱二头肌的尺侧缘。
待打通这青灵穴,慧海额头便有汗珠涔出,背衫已湿片余。
山游浪见状,叫道:“慧海和尚,你可还好?”
慧海并不搭言,只疾收手指,又向少海 、灵道、通里、阴郄、神门穴而去。最后便朝这少府穴而去。
此时,慧海额头汗珠已如雨下,袈裟尽湿。他本虽耄耋之年,仍气色红润有佳,此时却一脸苍白,毫无血色,比之绝情然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山游浪躺在地上,斜目瞧去,大吃一惊,道:“和尚,快住手!”
慧海微微一笑,并不住手,道:“少府穴片刻即通,老衲心中颇为·····话还未说完,只见他口微微张动,却发不出声音。
竹林七贤及绝情然然等人见状,心中骇然,纷纷叫道:“快住手!“
慧海却并不住手,乃运气而发,朝易松子少府穴疾灌而出。
慧海微微一笑,头一垂,便耷拉在原地。
众人叫道:“慧海!慧海!”却并不见他答言。
山游浪爬起身来,走到慧海面前,用手一探,已无鼻息,泫然欲泣道:“和尚他•;•;•;•;他•;•;•;•;已然圆寂。”原来慧海三天三夜不曾停歇,将毕生内力源源不断灌向易松子,乃至内力耗尽而亡。
众人听闻此言,只觉伤心如噎,都呆住无言。都双手合十,向慧海遗体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楮贤走到山游浪面前,道:“师父,爷爷他怎么啦。”
山游浪叹道:“他为救你弟弟,三天三夜未曾稍息片刻,此时耗尽内力,此刻已经驾鹤仙去。”
楮贤眨着眼睛道:“他和我爹爹妈妈一样了么?”山游浪点点头,楮贤“哦”地一声,扑上去抱着易松子,哭道:“弟弟,爷爷为你死了。”
易松子自是不懂楮贤之言,却能体会众人一片伤心之情。他此时已全身十经八脉每一处修复如常,毫无异样。他见楮贤一把抱住他,便也抱住楮贤,道:“姊姊,不哭。”
众人瞧着这两小孩子举动,只觉生死愈加伤心,愈加令人可叹可哀。
再瞧慧海遗容,嘴角犹有笑意,想必死时乃是无憾而去。
众人便抬了慧海的尸首,葬于山中岩石溪崖旁,正所谓高山流水,自有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