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愿?”
一见是他,我便有些惊诧。
“这小子是哪儿来的?”明月里未曾见过慕如愿,当下便好生打量了他一番,蹙着眉问我。
“我捡的。”我是不太想搭理他了,只是简短地随口答道。
而秋明师兄却是看了慕如愿许久,方才温和笑道:“这位小公子看着倒是很不一般。”
明月里瞥了秋明一眼,哼笑:“有什么不一般的?不过就是一朵野花儿罢了。”
我听罢,便晓得,明月里倒是真不愧为掌门首徒,昆仑仙山未来的掌门人。
他竟一眼,便看穿了慕如愿的真身。
而秋明师兄,虽有所察觉,却还是无法真正窥探其真身。
只是明月里这话说得着实不好听,什么叫一朵野花儿?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雪域情花,祝离神君神魄所化。
他明月里倒还真敢说。
于是我便道:“月里师兄可闭嘴罢。”
明月里瞪向我,半晌后,却是气笑了:“没想到,小师妹你竟这般重口,年纪这般小的少年,你也下得去口。”
我一蹙眉,正想说话,却听得慕如愿忙开口道:“我已经有五万多岁了!哪里小了!”
他这话一出,我与明月里皆是一怔。
慕如愿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五万多岁的年纪,当真是有些吓人。
但是我想了想,那祝离神君,的确也是五万多年前殒命的。
随后我便听见明月里道:“哟?那么老?”
他这一句话,顿时便让慕如愿炸了毛:“你说什么!”
“好了。”我扶额,出声阻止这两个人再继续吵下去。
“楚姑娘……”慕如愿望着我,委委屈屈的模样的确就像是一个少年无疑。
我听见他又说:“你一直都不来找我,我只好自己转啊转,转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听见你好像缺一个夫君是不是呀?”
他问我,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庞又红了。
“我,你看我就很好啊,你选我罢,好不好?”他轻轻地说。
一时间,这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没由来的脸上便有些烫红。
这种境况实在是有些尴尬,我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慕如愿,你忘了,在清河村的那晚我与你说过什么?”最终,我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
这是我这话方才说罢,便听得韶春忽然出声:“不行,你们两个是绝对不行的!”
我看向韶春,便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我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慕如愿不满地说道。
“反正,反正我不同意!”韶春一摆手。
而明月里也适时出声:“我也不同意,我小师妹怎么能配一朵小野花儿呢?”
“楚姑娘……”慕如愿争他们不过,便又看向我。
“慕如愿,我们不适合。”我虽不忍他那目光,但也还是说了拒绝的话。
他的命定之人,绝不会是我。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又如何能是他命定的救赎呢?
他虽有五万多岁的年纪,但一直待在雪域的他,想来一直是被那雪域之主保护得很好,故而一直不曾沾染人世的烟火气息,也分不清这人世复杂的情感,更不懂这世间的善恶。
他只是把我错当成了命定之人罢了。
他甚至,还不懂得何为爱。
我即便是如今再着急,也绝不可能要他与我成亲。
他若遇不到命定之人,是会死的,我不能害了他。
“楚姑娘……”慕如愿眼里光影闪烁,面上是显露分明的失落。
秋明师兄向来是细心之人,见眼下的气氛不对,他便忙上前,拍了拍慕如愿的肩,轻声道:“慕公子,这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或许,楚璎并不是最适合你的人,人生这么长,你还怕遇不到更好的?”
只是慕如愿此刻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看了我一眼,便愤愤转身,跑掉了。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则是一叹,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殿内寂静下来,我们几人相对而立,久久不曾言语。
最终,还是秋明最先出声:“小师妹不妨考虑考虑我说的这个人。”
我转过身来,还有些没缓过神:“什么?”
“秋明你倒是说说此人是谁?”韶春忙出声,看向秋明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注意着韶春的眼神,再看向秋明时,便见其对韶春微微一笑,而后又看向我身后,柔声道:“他来了。”
我下意识地回转过身去,便见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潋滟的溪音正踏进殿门来。
他眸光幽深,一张脸庞如玉般明艳,墨发如漆,身姿颀长,缓步而来。
那一瞬,我于恍惚之间,便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蓬莱仙岛,在那蓬莱瀛水之间,鼻翼间尽是缕缕荷香,而他立在画桥之上,一身白衣,外罩轻纱,如坠珍珠华光。
不论何时,他总似画中人一般,惊艳世间,碾碎光华。
“师父。”我听见他轻声唤我。
嗓音清润,似仙乐泠然。
我一瞬回过神来,忙应声:“嗯,你怎么来了?”
只是我方才说出这句话后,便忽然意识到秋明话里的意思。
于是我猛地转头看向秋明:“秋明师兄你是什么意思?”
秋明则是对着我柔和地笑:“小师妹,我以为,溪音便是最适合你的人。”
“你莫不是在说笑?”我惊愕了。
“楚璎,我觉得溪音就挺好的。”韶春清了清嗓子,对我道。
“你们?”我震惊不已。
“他们可是师徒!师父?”明月里也傻眼了,端着茶盏,却喝不下茶水了。
韶春则是摇摇头,道:“月里,你就不要掺和此事了。”
明月里虽然明面上很是不着调,但是韶春的话,他却一直是会遵守的,故而当韶春说了这话,他虽有些异议,却也只得皱着眉,不再说话了。
而后韶春便又对我说道:“楚璎啊,此事,还是你们二人回去好好商量一番罢,一切,都在你们,并不在我。”
而后,我便懵懵懂懂地跟着溪音往朝云殿走。
一路上,溪音很是从容,可我却没由来的有些不自在。
我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明明装着许多的事情,却又一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我踏上朝云殿前的长阶时,我脚下一个不稳,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而溪音适时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使我免于一摔。
我慌忙抬眼,便见溪音正望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瞳中似有几丝担忧,我听见他轻声道:“师父,你可还好?”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随后回过神来,我便忙挣脱开他:“你随我来。”
我自顾自往长阶上走,也不管身后的溪音。
而我也自然没有看见他立在原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两手,竟忽而薄唇一勾,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待至朝云殿中,我立在桌前,听见身后溪音的脚步声,我便僵直了身子。
“师父?”
他又唤我道。
我仍未转过身,只是嗓音平淡地问道:“我的事情,你知道了?”
殿中寂静了下来,我等了许久,方才听见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时日不多了,你也清楚了?”我又问他。
他回答地很慢,我又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他开口道:“我知道。”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你可知道,今日在掌门人那儿,我们在说什么?”我的语气有些不好。
我也不晓得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这种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我有些无所适从,更无法压制。
这一次,我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于是我终于是忍不住了,我转过身去,看向他,却见他正目光深沉地望着我。
我一怔,但还是勉强稳住心神,问他:“为何不说话?”
他却是望着我,竟忽然唇角一勾,笑了:“师父,我愿意的。”
他模模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听了,便是一震。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溪音,你可晓得,你在说些什么?”
“师父,除了我,你不能选择旁人。”他的嗓子忽然有些莫名的哑,听在我耳畔便有一种烧灼之感。
我眼见着他一步步地走近我,直至我面前时,我方才深刻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
“溪音,我们是师徒。”我试图提醒他。
他点头:“师父你介意么?”
他俯身逼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可是我不介意啊,师父。”
我的心一瞬犹如擂鼓一般,我慌忙后退几步,闪躲着竟有些不敢看他:“溪音!你可想过这对你可公平?”
他蓦地停驻,眼神在我的右脸颊上扫过,我听见他轻笑:“公平?师父,这世间,又有多少事是真正公平的?更何况,我不在乎这些。”
也不知怎的,我骤然冷静下来,对上他的视线:“溪音,我就快死了。”
他垂眸,纤长的睫羽掩去他多余的情绪,我听见他说:“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如此。”我轻叹一声。
我怎么也没料到,溪音竟会这样。
我忽然有些无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不想要长明一脉就此断绝干净,可我又不想白白害了旁的男子。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