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逸仙剑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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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前尘忆梦(29)

一念闪过,小依又立刻笑着摇头否定了观点。若真想死,主人也该死在帝神宫前与月凝大人殉情,自己偷偷死在人间算是什么道理?

一路走向匠神宫亦不知小希会何时苏醒,小依斟酌着,该怎样安抚让小希接受自己如今的模样。

由是心中念着铸命与小希的事情,小依一时警惕性下降以至于夜幕将至,才算发现自己遭人尾行。

抱紧小希观察着四周,小依断定,暗处人定会趁着夜色有所行动。

由静变动迅速跑到一处空旷之地,小依的四周,立刻跟进了几名目漏凶光的九天新神。他们其实是藏匿在化玉境中的逃兵。

战败的屈辱感一直蹂躏着他们的身心,家园被毁,亲族屠尽,渴望复仇的他们早已在黑暗中变得疯狂。所有人都知道是铸命发动了这场叛乱,当他们在化玉境天门口见到铸命时,内心的躁动险些令他们跑出去搏命。

只是他们忍住了,面对死亡的恐惧暂时压制住了他们杀戮的欲望。他们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有一位美丽的女神,跟在铸命身旁。

她一定是铸命的女人。打不过铸命,就只好也让他尝尝,失去家人的苦痛。

于是在铸命离开后,他们一路尾随小依,并筹划着夜幕之时擒住折磨她以报复铸命。

环顾着挡在她身前的神只,小依盘算着逃跑路线。

战,是一定战不过的。小依虽有万年修为,只是半神终归是半神,她的能力亦不过是寄灵控物。打理宫殿不在话下,甚至偶尔也藏灵草石替铸命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但若打架,她着实不是那块儿料。

聚灵故作高深的驱起周身石子撒向众神,小依抱紧小希夺路而逃。

虽为逃兵,但众神好歹也曾经历过战场,这点儿戏又岂会放在他们眼里,拎起武器随意挡下,距小依最近的那名神只并同时还在小依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伤。

紧咬牙关一声未吭,小依加快脚步直奔匠神宫方向掠空逃去。众神紧随其后一路劫杀。

追逐战下,小依护住小希且挡且避。一路竟守得小希毫发无伤,然那远在某山的匠神宫,却仍似远在天边,遥之不望。

拼尽最后一点灵力闪出数里,满身伤痕的小依无力的将小希放在地上,唤来些草石将她遮住,并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努力向回走了几步,终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而追在她身后的众神亦不久而至,看着染红半面土地的小依皆是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双指抵在小依的脖子上确认她仍然活着,领头的神只道:“可别死啊,你当你能活到现在是你身法轻灵躲开了我们致命的攻击吗?我们只是想擒住好好折磨你,以挫挫铸命不可一世的锐气。你要恨,就恨你那发动叛乱的夫君吧。”

又被当成主人的妻子了啊,能以这个身份死去,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恩赐了。

我不畏死。

可我不想在世间留下。

一个铸命夫人被叛军蹂躏的故事。

谁来帮帮我,杀了我。

挣扎着试图推开一拥而上想要侵犯她的神只们,绝望中,小依的眼角侧,两行清泪,慢慢滑落:“主人,救救我。”

蓦然间,一股强大的灵力至小依胸口散出,众神未及反应,竟尽数被灵压震了出去。快速跃起聚在一起,众神保持着一定距离警惕的观察着正在领口里摸着什么的小依。

“主人,谢谢你。”紧握着昔日铸命亲手戴在她脖子上的吊坠,小依的心里变得甜腻腻的。原来主人对我,也有这么一点点的在意。

亦不知是铸命的鼓舞还是小依恢复了些许体力,不顾因用力而裂开再度流血的周身伤口,小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环顾着四周只有她能看见的精巧机关,小依忽然明白了铸命为什么总让她去拆解研习匠神宫里四下隐藏着的机关暗器。

不愧是主人的作品呢,这个吊坠居然可以扭曲空间,将匠神宫的机关折射到当前位置的空间里。

低眼瞥过自己身前一排未被触发的寒刺陷阱,小依暗笑,震飞之后没有立即扑上来,你们真是捡了一条命呢。

不过,也仅仅续了一会儿命罢了。

匠神宫的机关小依早已烂熟于心,迅速的计算好角度范围,小依当即驱使着藏在众神背后半空中的雷箭阵激射扫去。

还未来得及转身,众神瞬间化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心脏贯穿感令小依猛然呕出一大口血来。

擦干嘴角勉强站稳,小依捂着心脏猛晃了晃头以恢复渐渐开始模糊的意识。

这就是扭曲空间相应的代价吗?难怪主人没有告知我吊坠的秘密呢。凝神聚灵迅速愈合了周身表层伤口,小依握着吊坠笑道:“看来主人会因为我伤害自己而动怒呢。”

同一时间,铸命赶到了逸仙剑派幽静居长阶之下。此刻虽已夜近子时,逸仙剑派的灯光也近乎全部暗了下去,只是唯独幽静居内,灯火通明,仿佛在等待着谁一般。

“来了。”幽静居外院的石桌旁,一名男子摇着折扇低声道。

闻言坐在石凳上的慕容尘立刻站了起来伸长着脖子向千阶梯方向看去,少顷,铸命从千阶梯处快步走来。

“铸命哥别来无恙,收到您的信我便立刻从魔都溜出来了,还好赶上了。”合上折扇反扣在手中,男子躬身与铸命行礼道。

“万年不见,你长大了。千寒。”拍了拍千寒的肩膀,铸命从怀中拿出了帝剑的碎片放在了石桌上。

惊讶的看着桌子上的碎片,千寒认得,那是传说中的五帝天剑。

“二位,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铸命哥尽管吩咐。”

“大神请吩咐。”

指着桌子上残破的帝剑碎片,铸命感叹:“帝神无道,我起兵反叛。一路杀到九天。我的妻子是五帝天剑的剑灵,我们虽深爱彼此,但守护帝神是她必须要执行的责任。决战之时,我迫不得已杀了她。”

问慕容尘要了一个毯子垫在石桌上,铸命小心翼翼的将帝剑碎片摆在中央并同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匠神血将碎片融尽,空余一条染血的毛毯。

“神无轮回,身死灵散。但我是匠神,可以创造奇迹的神。”说话间,铸命撤回伤手聚灵结印,倏然间,毛毯的上空,竟徐徐凝成了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人有三魂七魄,是为轮回之本。实则唯有命魂,方是承载着人类意识的本源。这团灵火,便是我为她创造的命魂。”温柔的看着浮在空中的幽蓝火焰,铸命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可仅有一魂亦无济于事,即使以仙人魂魄替代,它们定难承受神的命魂。”斜眼瞥过一身冷汗的慕容尘,千寒转着折扇不解道。

“那以我的替代,如何?”铸命当即回答。

不解的看着铸命,千寒诧然:“神魔无魂魄,死后灵尽散。铸命哥您,要如何替换?”

“舍弃灵脉及全部修为为她补全余下的魂魄及肉身。”

场面一时陷入了默然。

也许慕容尘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只是大神们不说话,他也不敢妄加参言。

而千寒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神魔非人,皆由纯灵而成。自毁灵脉,无异于抹去自身的存在。

“可是创造魂魄这种事,真的能办到吗?”将信将疑,千寒握着扇骨低声问道。

于袖中掏出一个空结晶递予千寒,铸命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匠神之心可以。”

“铸命哥。”突然伸手拉住了铸命的袖子,千寒仍想要劝阻他,可是终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见千寒一脸惆怅又一副强装镇定的可怜样子,铸命笑道:“别这么悲伤,我不会死的。之所以叫你来,也是要请你帮忙的。”

紧捏了捏扇骨平复下心绪,千寒问道:“什么忙?”

“当我将一切尽予她时,最后散去的一抹灵便是我的意识了。届时你且用这灵核将它收入其中。清水涧有一族狐仙,族长是一只与我有着相同灵的母狐狸。无须惊扰她,查清哪些是她的子嗣,挑一只年轻貌美的将灵核掷入其腹中。我的魂魄会在她的身体里慢慢成型。事成之后切记去冥府为我们登记,如此神界也再不敢扰我们清净了。”见千寒依旧一脸凝重,铸命与他打趣道:“以你魔少主的身份,冥府不会不买账吧。”

“那你们还会记得彼此吗?”魔少主吗?您可知,此时我已是这一世的魔君了。

无意与铸命再开玩笑,千寒抛出了深重的话题。虽知铸命易命势在必行,可千寒不懂,如若他们会忘却彼此,那么这场代价惨重的换命又怎会抵得上他让她在他的记忆里永生?

“谁知道呢?也许会忘吧,但彼此的重要性,一定会铭记在潜意识中。”

笑着将左手二指抵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铸命抬起右手并二指抵在了幽焰之上。幽蓝而深邃的灵链于铸命心脏处起始,呈螺旋状缠绕着铸命的双臂连通在幽焰之中。

与此同时,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洒下了一缕洁白的月光,温柔的抚过铸命的脸庞,此情此景美若画卷,丝毫不见以命换命该有的悲壮。

对了,她极其喜欢这一轮皓月,故而才名唤月凝。

“凡人,她叫月凝,是你在山下捡到的弃婴。”铸命的身体已开始变得透明,在那团幽焰之外,又渐渐浮现了两团火种。

“大神放心,您的恩情,我慕容尘永世不会忘。”再次施以逸仙剑派最庄严的宣誓礼,慕容尘正气凛然的与铸命保证。

随着最后一抹虚灵于铸命眉心溜出飘入了千寒手里的结晶,铸命的身体也终在这皎洁的月光下不见了踪影。

而那三团蓝色幽焰的四周,亦不知何时又凭空围拢了七团星炎。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即便是魔君千寒,也仅靠眼力捕捉到灵链缠住幽焰一瞬迸发的光芒。当二人再度望向石桌之时,哪还有什么漂浮的幽焰。只见石桌上,一名女婴正睡得安详。

快步走近合上了毛毯,慕容尘赶紧抱起女婴以免石桌寒气让她受凉。

见慕容尘真的非常爱护女婴,千寒只道了句我会常来看她的便遵照铸命的遗命前往清水涧去寻那母狐族长了。

此时魔都政乱,跟着我未必安全,姑且,让她先留在这凡人身旁吧。

数日之后,慕容尘终于意识到了当爹又当娘的艰辛。迫于无奈,他只得于山下聘请专业的乳娘来照顾还是婴儿的月凝。

闲坐在书房翻阅剑谱,慕容尘无意间瞥见了桌子上那只前些日铸命与他传信的机关鸟。感叹于神物的精妙,慕容尘伸手想要拿来研究一番。

只是当慕容尘触碰到机关鸟时,那鸟仿佛活了一般,振翅于窗边飞了出去。眺望已消失在天际的机关鸟,慕容尘对没关紧窗子追悔莫及。

不日后的人间匠神宫中,机关鸟如往常一样完成任务后便安安稳稳的落回了院前的架台上。

只是这次无人来将它取回库房。

小依的房间内,小希躺在床上仍未苏醒,是因铸命先止住了小希复又二度封住了她的力量。无法凭借灵力冲淡封印,小希想要醒来怕是只能寄希望于无尽的时光了。

至于小依,则倒在了小希身边的地面上。

若干年后的清幽居中,有一个小女孩儿坐在院中抱着一柄木剑呆呆的望着天边的月亮。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已长成大人模样,并与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紧紧相拥。她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那个人很温柔,令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师父曾说梦境是人前世刻骨铭心的回忆。”

梦醒后在渐渐淡忘,但她却因即将忘却那人而感到悲伤。

“你一定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吧。”

惆怅的抬眸迎着月光,眼泪亦不知缘何的划过了脸庞。

“可我却连你的名字都已遗忘。”

虽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小月凝起身想要回到房中。

只是起身的刹那,小月凝忽然感到一丝迷茫。

“我……为何会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坐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