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何必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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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

(三十二)

吃过早饭,他带着我重新走了一道郑州有名的黄河大桥,也是自杀指数最高的那座大桥,更是我来的第一天就打算跳桥自杀的那座,如今,他重新带着我来见它时,却有着不同的心情,不同于刚来时的悲伤,也不同于夜晚临死前的恐惧,白日里的黄河大桥显得气魄十足,抬头望天桥上飞鸟而过,回头向后桥中奔驰着无数车辆,低头向下深不见底的黄河里翻腾着数不尽的鱼儿,无不彰显出生命力的旺盛。

他将

我带到桥中心,望着桥下滚滚黄河,同我说,“呼吸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告诉我,你觉得死亡是什么滋味?”

我望着他一脸莫名,觉得他的提问实在奇怪,我还活着,又怎么会知道死亡的滋味呢?他如此询问,只能说明两点,要么这话说得有语病,要么就是他的脑袋思考不完整生了毛病。但事实证明,他这两点都没病,因,不等我回答,他就开口同我说,“你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

我再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在问我,而是通过询问他人的手段来间接的引导起自己的回忆罢了,我心里暗想,他要么就是个当领导当惯了的人,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下属只需用耳朵听即可,但部队等级向来严明,他一个副连脑袋上站着不少的正官,自然也得不到什么演讲的机会的,那么,他一定就是想显摆显摆自己的国文成绩了,我打量了他一番,基于他前看后看横看竖看,就算翻个面再看也同知识渊博的祁秀才不属同一类别,如此,我觉得他这个人忒不厚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如此拐弯抹角,也不嫌繁琐。

他说,“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祖孙三代都是军人,从小也受着严格的军式教育,我出生不到7个月就被爷爷带进江河里学凫水,5岁在父亲的带领下习武练散打拳击,8岁被丢进野外丛林学会自我生存,11岁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而时刻做着准备,14岁已经开始参加全国各地的少年组拳击锦标比赛,且不说我从小到大受到了无尽的磨难,也不说学习间曾无数次徘徊在生死的边缘,我曾几度的临近死亡,几度的又从死亡的边缘将自己救回,我太了解那种滋味了,全身都被恐惧,担忧,害怕所包裹着,想着自己还很年轻,想着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还没完成,想着曾经的梦想,想着未来的希望,想着许多许多,却担心自己没法活着走出危险而感到烦闷,感到自负,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那种滋味甚至这辈子都不想再品尝到。”

他说了许多许多,我认真的理清思绪,觉得他是间接的想要告诉我,他从小到大没有母亲的陪伴,以至于让他的前半生在父亲和爷爷的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摧残下过的极其痛苦,就再我的同情心剧增,且泛滥如潮水般涌来,打算把我妈友好的借他一半之时,他却同我说,“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他这一问,我愣生生的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一是感触他的思维转换实在惊人,二来,我始终没法将他没有母爱的前半生与我想自杀的想法所连接到一起。

他见我半天没说话,以为我有着某些个难言之隐所以不愿说给旁人听,于是循循善诱道,“想必日后我们也不会见面了,你同我说,我也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望着他,认真的说,“我之所以想要自杀,昨个不是告诉你了么?”

他同样认真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一副不可思议表情,询问,“是因为你三年时间都没看透一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兜里的手机突然就开始响起来,估摸着是昨晚露营点火时特意打开手机用来报火警的,结果信号不好,又忘了火警电话,导致报警失败,如此,手机就一直开着,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归属地是武汉,祁苏打来的,正犹豫要不要接时,就听见一旁的绿衣军官似自言自语,又似故意嘲讽我的说,“是啊,三年都没看透一个人,你真该自杀了。”

他的话一出,我彻底一愣,这一愣间手指已经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听筒的那一头,祁苏边哭边嘶吼,她说,“小白,你这个混蛋,你跑哪里去了,还要躲着我们。”

她说,“你爸你妈都快急疯了,黄少那家伙一听说你不见了,就想着要越狱,想着从部队里逃出来,祁秀才也跟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连古文拓本都不研究了,每天抱着算命书狂啃,还指望能用算卦问神的法子算出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她说,“小白,你就别犯傻,别折磨你自己了,那个混蛋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你知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李世民正搂着他的新欢四处炫耀呢。”

她说,“小白,你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我想你了,我们大家都想你了。”

我握着手机低头沉默了许久,一旁的绿衣军官江浩因着祁苏的强大分贝电话,已完全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且对接下来的走向很感兴趣,故紧张的望着我的嘴巴,随时猜测我接下来的回话。

我低头思忖片刻,抓起手机同祁苏说,“苏苏,你说的应该是陈世美。”

我认真同她解释道,“李世民乃大唐的皇帝,他的老婆是杨贵妃,而陈世美出生于宋朝时期,这两个人的年纪相差甚远,且一个代表着痴情,一个代表着负心,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啊。”

祁苏在那一头明显卡了壳,我身畔的江浩也在愣神间卡了壳。

我将电话挂断后,重新回到接电话前的主题上,认真的看向江浩,接着同他说,“是了,我三年都没能看透一个人,却还拼了命的努力,所以,我是该自杀。”

我说,“你说,是我太笨了,还是他太聪明了呢?每当我觉得他是爱我之时,却总发现我在他心里一文不值,而当我担忧害怕的停驻不前时,他却总能给我一种我是他今生的唯一,那种感觉患得患失,就好像一场游戏,他是游戏的主宰者,他将糖果和巴掌错落有致的用在我身上,他一边朝着我扇巴掌,一边又用糖果引诱我,我只能哭着不停的前进。”

我看着江浩,泪眼婆娑,“就像两条小道,一条是守在父母身边的光明之路,一条则是起初开满了芬芳野花,逐渐往深处去却会慢慢的被黑暗,被恐惧,被孤独笼罩的不明之路,我受着那一丝丝的诱惑,偏偏走向那条看不清,摸不着去向的小道,可悲的是,人总是这样的,越是捉摸不透却又越是要倔强着持续的向前,总觉得前方一定会有别样风景,总觉得那些黑暗迟早会过去,就这样不断蒙蔽着自己,不断的咬着牙合着血往前进,直至掉进深渊或是陷入泥潭,甚至不将自己逼入绝境誓不罢休,不将自己逼入绝境誓不退出。”

我说,“如果当初我没认识他就好了,如果我不那么努力该多好,不那么爱他又该多好,他左亦承爱谁喜欢谁不关我的事,他左亦承就算饿死,醉死或是被人打死也都不关我的事,可我偏偏就是个傻子,偏偏要凑上去,偏偏要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最后,还是被他踹开来。”

我说,“我这样,很丢脸是不是?很傻是不是?我这么傻的人,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掉。”

末了,填了句,“刚好,如你所说,死了痛快。”

我这么一说他先一愣,后,忙是手忙脚乱的一通解释,“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是说……”

他将语言组织了大半会儿,似乎实在又不知该怎么去理清错乱的思绪,停顿片刻后,干脆就同我说,“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点了点头,故事,我向来是很爱听的。

他这才缓和了一下,说,“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也并不是你能预知的,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就算拼了命的努力,也是没办法成功的,但至少我们都曾努力过,不是吗?”

“刚刚一直在谈论我的爷爷,还有我的父亲,而我的母亲我却一丝都没有提起过。”他背向我,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愿提起。”

他说,“那是我一辈子的伤,也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痛。”

他说,“我妈离开的时候,我才7岁,多小的年纪啊,甚至连轻微的感冒发烧与癌症的化疗都傻傻分不清的年纪,那时,我妈脑癌晚期的躺着病床上,她还安慰着我,说这只是小小的生病,她说,只要我好好的跟在爸爸身边练拳,她也一定会好好的努力让身体快快好起来,然后陪着我去郊游,去放风筝,去做好多好多我一直想做,却因为严格的训练而没能做的事,每一天,她在病床里接受化疗带来的痛苦时,我就在她的窗前打拳,我边出拳边呐喊,一声一声的就想让她知道我在努力,我很努力,那么,她的身体一定一定要快快好起来,一定一定要带我去做我一直想做却没能做的事,我的拳伴着她疼痛时难忍的哀怨,难受时的呕吐一遍又一遍不停着,我在努力,想让她看到我的努力,她在努力,为了我而同病魔做努力,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努力,都能成功的,后来才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即便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成功,亦如,你的他爱的是别人,心里有的也是别人,他对你好,也是因为别人,亦如我的母亲,她并非普通的感冒,而是癌症,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再怎么努力都没用的。”

他沉默了许久,后又淡淡的说,“就在我比赛赢得冠军的那一天,她就走了。”

他说,“永远的走了。”

他说,“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而已。”

我抹掉眼泪,低头总结了他所说的这段故事的中心思想,抛开掉他自我总结的部分,我觉得他这个故事间接的告诉了我,一个小孩在失去了母亲的情况下,通常会过的极其悲惨,于此,我更是不能让我的孩子吃这份苦了。

“我说这个故事,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世界上不是付出了努力就能成功的,即便你用尽全身性命,成功的几率也不会是百分百。”他说,“你别想得那么极端,做错了,知错就行,爱错了人,再重来就可以,我母亲当初为了我,拼命想活着,你就没有拼命想为他而活的那个人吗?”

我看了看态度诚恳,表情真切的江浩,手情不自禁的就抚在肚子上,说,“若是为了一个人,也是有的。”

他忙问,“谁?”

我说,“为了我的孩子,但并不是为他而活,而是陪他去死。”

我说,“爱情他来过,我承认,走的时候我恨过,这个我也承认,谁没被那个叫做爱情的玩意整的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的,只是那终究不是我离开的理由,或许我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想不开,但是除却左亦承以外,我还有许多的牵绊,比如说父母,比如说亲朋好友,比如说梦想,但一切的一切终究比不上我肚子里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在我的肚子里同我紧密相连着,一刻也不分离。”

我说,“我若不在了,我的父母,我相信祁苏会照顾好他们,我若不在了,我的朋友可以互相扶持,我若不在了,我的梦想可以下辈子继续,可是,如果我丢下孩子独活,那么,他只剩下一个人了,他还那么小,他会害怕的。”

我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我也不想让他没有了父爱的同时也失去了母爱,我必须陪着他,一直陪着。”

江浩一愣,一双剑眉生生纠结在一起,他惊讶的说,“你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