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满的皱起眉,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悦的吐出一句:“哪里跑来的小鸟?吵死了!”
模糊中似安静下来,她满足的蹭了蹭枕头,继续放任疲惫不堪的自己沉沉入睡。
“铛!”耳边突然被灌入铜锣声,她吓了一跳,腾地从床上坐起,双眸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拿着铜锣立在床前的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嗯哼!”低沉的声音提示着她房里还有人。
殷灼颜疑惑的循声望去,颜茹竺正坐在一侧,曼瑶和林婉分别立在左右两边,她的嘴角开始抽动,手撑着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颜茹竺冷冷扫了一眼她,轻嗤一声:“你是打算光着身子与哀家说话么?”
她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忙扯上被子盖住早已春光外泄的身子,眼睛扫过四周,寻找着她的衣裳,衣裳在床前的地上,她却不打算去捡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夜她的衣裳在他的粗暴中已不再完整。
林婉瞥了一眼地上的衣裳,想要过去帮一下她,却在太后锐利的目光中黯然退回。
“奴婢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皇贵妃娘娘!”冬莲手捧着一套衣裳碎步进了殿,从容朝三人行礼,谦声道:“启禀太后,皇上有旨,殷灼颜不知礼仪、不识大体,即日起将她送到淑景宫学习宫规、礼仪,尤回公公已在承香殿外候着。”
颜茹竺皱眉正欲开口说话,又见一宫娥端着小案什进殿,又是一丝不苟的向三人行礼,礼毕道:“启禀太后,皇上令奴婢准备净身汤,亲喂殷灼颜服下,请太后恩准!”
颜茹竺眼睛眯成一条缝,暗哼了一声,不说不动,直盯着床上的她。
冬莲,雨竹?!她只愣了一下神,再顾忌不了其他,慌慌张张的穿衣,急急忙忙的喝药,哪怕是毒药,她都毫不迟疑,只想尽快离开这尴尬的地方。
她谦卑的跪下,忽听颜茹竺冷哼一声:“枉你是丞相府的四千金,连普通的行礼都做不好,到淑景宫好好学学,若学不好,就一直在淑景宫待着!”
殷灼颜恨恨的瞪着移向殿外的衣摆,眼眸转了一圈,学不好,一直在淑景宫待着?她贼贼的笑了,笑意在听得冬莲吐出的一句话后凝结:“皇上有交待,三日学不好所有的宫规、礼仪,你自己看着办!”
颜茹竺悠然自得的轻啄了一小口茶,语带了一点愁绪:“新帝登基不久,虽立有一后五妃,但子嗣单薄,哀家故而将明年的大甄选提前,日前已令人到各处挑选良家女子,明日将送进宫进行选阅,曼瑶这事儿你多费心!”
曼瑶幽幽应了声是,子嗣单薄是真,但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后妃的多寡,太后已下懿旨,纵然心里再不情愿,又能如何呢?刚在承香殿所见,想来太后心里有数,后宫美女如云,但有一个殷灼颜在,他的眼神又岂会落在别的女子身上?只是他宠爱她为何又备净身汤给她?
颜茹竺沉思了一下,又忧心的补了一句:“选些教养好、容貌佳的女子,哀家不想后宫再多一个连行礼都不懂的粗俗的妖孽!”
“太后,皇上宠爱殷灼颜,这样不是法子,不如册封为妃如何?”
她冷哼一声,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石桌上,登时碎裂一桌:“有哀家在的一天,殷灼颜就永无出头之日,哀家绝不会允许一个狐狸精惑乱后宫!”
曼瑶、林婉皆是吓了一跳,两人心中又是各异,一个喜,一个惜。
颜茹竺深吸了口气,两个儿子,皆子嗣单薄,而始作俑者皆是那妖孽,萧泽多年前一直坚持纳她为妃,若不是她强硬选了一个太子妃,现在他仍孑然一身;萧凉宸如今嫔妃有几人,但不闻不问,有和没有几乎没有差别。
她厉目一瞪:殷灼颜,哀家不信在后宫你还有任何活路!
尤回弓着腰,一声不吭的领着殷灼颜前往淑景宫,淑景宫是教导新来的妃子和宫娥礼仪、宫规的场所,教导姑姑一般是由经过严格挑选的地位高的女官充任。
她暗哼一声,侍婢,他竟然让她当侍婢,宫人中最下等的侍婢!她愤愤而行,垂首不停咒骂着。
穿过回廊,尤回顿足,轻咳一声:“到了!”
殷灼颜恍然抬头,瞪了一眼横匾上的“淑景宫”三个字,轻嗤了一声。
尤回不觉头低下去了些,想他自入宫一直侍奉先帝,从未行差踏错,而如今只要扯上与她有关的事,他连夜里睡着都会做噩梦。
“尤公公!”她娇柔的唤了一声。
尤回嘴角抽搐着微抬起头,挂着僵硬的笑:“小祖宗,有何吩咐?”
殷灼颜眨眨眼,压低声音道:“尤公公,安王爷何时启程去洛阳?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他的脸顿时如土灰,若非有圣命,他早已拔腿跑了,上次心软带她去东宫,回来他自罚杖责二十,皇上方作罢,想他已过知天命年纪,哪还经得起如此折腾?他顿觉臀部一阵火辣辣的,强压下喘气,他镇定的迈进淑景宫大门,同时暗暗告诫自己,绝不心软、绝不同情。
她不满的撅起嘴:“不就是去东宫吗?有什么好怕的?”
尤回非常坚定的领着她进了淑景宫,几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女官一见尤回忙齐齐行礼。他嗯了一声,严肃的吩咐道:“这是承香殿新近的宫娥,皇上遣来淑景宫学习,好好教着,三天之内务必出师。她先在淑景宫待着,你们好生看管!”
尤回在宫里位份高,又深谙皇宫规则,一两句话说得极是巧妙,首先道明她的身份,承香殿的人,不能乱动;其二说要好生看管,明确了她是个难调教的人;再者定了一个时限,三天必须出师,无异于给了她们极大的压力。几个女官暗下交换了眼色,三天,时间太短,一般进入淑景宫,无十天半月,安能出师,何况已经隐晦的说了是难调教的人,不由脸现忧色。
“香芹姑姑,她就交给你了!”
香芹是淑景宫之首,听得此话忙福身应是。
尤回事已办,再也不想多逗留,转身就走,委屈的声音硬是把他的头拽回:“尤公公——”
他脸颊的肌肉跳了一跳,笑着微点点头,眼神询问的看着她。
她眨了两眼,眼眸顿时晶莹,略带哭腔道:“尤公公,奴婢生性愚钝,皇宫礼仪、宫规,短短的三天怎能学成出师?奴婢深知淑景宫的姑姑个个教导有方,但若因奴婢自身原因连累了诸位姑姑,此罪奴婢怎担当得起?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再宽限些时日!”
“尤公公!”香芹扫了她一眼,附和道:“尤公公,她说得确实有理,请公公恳请皇上宽限几日!”
尤回叹了口气,说了句“尽力而为”,颇感无奈的出了淑景宫。
香芹眯眼打量着她,身穿浅青宫装,挽着普通发髻,是下等侍婢的装扮。后宫女子分三等,一是按例制选入宫的各级嫔妃。二是数额庞大的宫娥,又通称宫人,其中按职责和地位又可分为在宫中管理日常生活事务的宫人,地位较高可授予官职,如她,是为女官,其余则是最低等的侍婢、织婢等。三是女乐倡优,她们色艺出众,专供帝王享乐和应酬之需。
只是承香殿既为皇上寝殿,殿中皆是地位高的宫人,一个下等侍婢又为何自承香殿而来?想着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几眼,清淡素净的容颜、未施一丝粉黛,简洁的宫装、谦卑的垂首立着,显得甚是清新可人,一看便知非普通人家,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柔柔的福了一下身,无比恭敬道:“回禀姑姑,奴婢名唤小玄!”
“小玄?!”不由又瞥了她一眼,怎会生了一种错觉,位份高的尤回有些怕她?香芹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女官,目光落在最末位的穿青莲宫装的女官身上:“碧云,她就交给你了,好生调教着!”
“是!”碧云福身从命,将她领了去。
香芹望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对身边的女官玉姑姑道:“去承香殿打听打听这个女子是何身份?”
玉姑姑领命而去,她微吐口气,身居皇宫二十余年,一直小心翼翼,如今突然来了个承香殿的侍婢,无论如何也得摸清她的身份,以防引火烧身。
碧云方领她到暂时的居所,她一骨碌爬上床,躺着就睡。碧云木楞许久,探前瞧了瞧,才一会儿功夫,她已沉沉入睡,心不觉一阵凄凉,大伙心知眼前的女子是烫手山芋,掌事姑姑偏把这个山芋扔给她。她向来行事循规蹈矩,低调而尽责,如今抛下难题给她,而她,如何有魄力将眼前的女子在三日之内调教出师。
碧云幽幽在圆桌前坐下,提壶倒了杯茶,细细思量着,瞥了一眼酣睡的她,蹙起眉:这样的女子怎么看都不似一个侍婢,为何沦落至此?苦思不得其解,索性由她睡去,敛敛衣摆出了房。
“香芹姑姑!”她微欠了下身:“奴婢请姑姑指点迷津!”
香芹扫了一眼四周,缓缓朝僻静的一隅走去,轻声道:“碧云,明年我就出宫了,你心思慎密、头脑灵活,会是淑景宫下一任掌事。那女子不简单,料是大有来头,我已让玉珍去打听她的身份,你好生教导她,日后或许她会帮你一把!”
她微叹了口气:“姑姑,您深谋远虑,那女子绝非我等可以驯服,碧云只怕——”
“她是尤公公亲自领来的女子,碧云,你且放心,用心教着便是!”
碧云再不能想些什么托辞,怏怏回到房,又是两下为难,叫醒她又不是,不叫醒她,自己又为难,几番挣扎,她沉着脸走到床前,冷冰冰的将殷灼颜从床上拽起。
殷灼颜揉揉眼睛,恍惚问道:“你是何人?”
她中规中矩回答道:“我是淑景宫的教导姑姑,从现在开始,由我教导你后宫的宫规和礼仪!”
“哦!”她乖乖的应了声,身子却往后一靠,沉沉倒在床上。
碧云调整了一下气息,手揉揉额头,严肃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你是何身份,但你既来到淑景宫,你就得听我的!好好学三日,然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去!”
她嘴一嘟,声音微颤:“我想回家!”
碧云望着观云殿的宫人将她领进殿,一个劲骂自己,自己怎会那么糊涂与她交换条件,带她到观云殿觐见皇贵妃呢?若是惹出什么麻烦,她岂不是要陪葬?
林婉胆颤心惊的拍了拍胸口:“你不是去淑景宫了吗?为何会来这里?出了什么事吗?”
殷灼颜努努嘴,淡扫了一眼堂皇的宫殿,凉凉道:“观云殿、皇贵妃,你可真是享福了!”
林婉暗咽了下口水,刚启唇,她又噼里啪啦道:“萧泽怎样了?他何时启程去洛阳?你送我出宫吧!”
“安王爷如今在东宫,据闻一切安好,他暂时不会去洛阳,皇上念及安王妃有孕在身,不便远行,特留安王爷继续留在东宫,待安王妃临盆后再行决议!”
她轻哼一声:“他有那么好心?!分明是想软禁萧泽,才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林婉轻轻在一旁坐下,略叹了口气:“你知道皇上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不如你跟皇上好好说一说,皇上又岂会舍得让你当一个侍婢呢?”
“我要出宫!”她一字一顿道。
皇上岂会再容她出宫?而自己又有何能力助她出宫?林婉幽幽叹了口气,想要出宫谈何容易,而她一旦出宫势必离开京都,柔声劝慰道:“你先在宫里安心待着,我们过些日子再计较如何?”
殷灼颜瞪起双眼,咬牙切齿道:“他拿擎宇威胁我!”
“你先放宽心,你若担心谢翎母子,我让嫣儿去暖香馆走一趟就是!”她揉揉额头,此刻她秉着的只有一个信念:绝不让她离开皇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淑景宫,果真如她承诺那般,她乖乖的学起了礼仪和宫规,碧云不由长呼了口气,而从香芹姑姑那里得来的消息,对她的身份模棱两可,有的说是普通的侍婢,有的则说是皇上属意的女子,只是承香殿的内侍宫人对于她的身份都缄口不言,似是极忌讳。
但身为教导姑姑,没得选择,见她还算是认真的在学着,心思又聪慧,只要教她的,她都无得当之处,心想,她也不是一个难调教之人,不由心生好感,教她更为细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