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羽醒来后,直接从书签夹着的地方开始看起。
早读过后,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全天满课。两人上完课后,一起吃过晚饭便各自回了寝室,草草洗漱过,一阵困意袭来,很早就入睡了。
艾雨梦到了她在古书里看过的故事,翩跹的水袖似巨大的白色蝴蝶上下飞舞飘动,两个男子的身影,其中一个脸上略施粉黛,另一个一身军装。梦境里,一直背对着艾雨的俩人突然齐齐回过头来,冲她笑了:居然是杨瀚超和赵大帅的脸庞!
艾雨一下子惊醒,直冒冷汗。怎么会突然想到他们?艾雨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幽羽也正在被另一个梦境纠缠着。
他同样梦到了两个人的脸。
其中一张是橘徕的脸,另一张是嘉树的。
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真的。幽羽不停地用前几次的经验和橘徕已死的事实说服自己,才让内心稍稍安定了些。
橘徕和嘉树本是同县同乡的举人,儿时也常在一起玩耍,相伴着长大,又读同一所学堂,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肯与对方同甘苦,共患难,手足之情在认识他们的人眼中也是非比寻常。
在又一次的科考之后,这一天,殿试的结果出来了。
嘉树得了头名状元,橘徕也不错,是探花。中间的第二名是一位王爷家的子弟。
得了状元自然要封大官,不久以后一道圣旨从天而降要嘉树去京城赴任。圣旨中还说,在他上任之后三月之内,便要将公主许配给他,与他完婚。
嘉树一脸恭谨的样子接下了圣旨,待宣旨的公公离开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有些失态地边笑边拍橘徕的肩膀:“哈哈哈哈,你我兄弟二人寒窗苦读,十年之后终于有出头之日啦!”
自己笑了一通之后,却见身旁的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人,橘徕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也开心地笑了笑:“啊,是啊,终于有出头之日了。恭喜良兄。”
“贤弟客气了。”
“嘉树兄,不如今晚让小弟陪你喝两杯,就当为你庆祝如何?”
“甚好,你我兄弟二人,一醉方休!”
两人就这么推杯换盏地喝,就着一小盘花生米和几碟儿小菜,喝到最后都不省人事了,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倒下的。
等嘉树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
糟了,今天还要启程去往京城赴任呢!
嘉树赶紧翻身下床,脸都没顾得上洗,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往马厩里冲,冲过去之后他就傻眼了:马没了!
找马遍寻而不见,垂头丧气往回走时,忽然偶遇一邻人向他打招呼:“橘徕,昨晚未归啊?”
他想也没想就“嗯”了一声,“嗯”完之后又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调转头猛地揪住那人的衣领:“你刚刚叫我什么?”
“橘徕啊。”
“胡说!我明明就是嘉树!”
“橘徕,你发什么疯?获了状元的是嘉树。你怕是昨日里饮的酒还没醒吧,这一身冲天的酒气。”邻人推开嘉树抓着自己领子的手,有些不悦地走了。
嘉树愣了半晌,突然疯了一般冲到黄铜镜子前面,霎时间睁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正长着一张和橘徕一模一样的脸庞!
他笑镜子里的人也笑,他动镜子里的人也动,他伸手狠狠地掐自己脸上的肉,镜子里的人也疼得龇牙咧嘴。
这真的是我吗…我变成橘徕了?!
他到处都找不到橘徕,漫无目的地在空空的屋子里逛荡,无意之间目光扫到了夹在镜子与墙壁缝隙之间的一张纸。纸上写道:
“吾兄嘉树,见字如面。
现今有难言之隐,偶得南洋巫术,一夜之间与良兄容貌相易。时间紧迫不容细说,我已代良兄前去京城赴任,勿念。
橘徕。”
嘉树看完之后,双手不住地颤抖,他大吼一声,狠狠地把手中的纸撕了个粉碎,站在一片飞舞的纸屑中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你!橘徕啊橘徕,这么多年了,你装得可真好,我都没看出来!什么难言之隐?根本就是在给你自己的利欲熏心找借口!行啊,换脸这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真是难为你了!”
嘉树本来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就算是完了。
京城是不能待了,他找了块地,想着自己就算做不了驸马爷,安安分分地在家乡务农也挺好。
可是,老天似乎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此时发生几日之后,朝廷突然下命令抄了橘徕的家,并且把嘉树当作橘徕给赶了出去。嘉树风餐露宿,无意间听说这道抄家的命令居然是冒名顶替自己的橘徕亲口下的。
嘉树不知道,橘徕此举是为了什么,是消灭之前的橘徕存在的痕迹,还是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嘉树想不通,也不愿意再想了。他艰难地咽下最后一点从街上讨来的有些馊了的馒头,然后苦笑着,向山林里走去。
没了家,没了钱的嘉树只能到山里去生活,因为那里面有免费的食物来源,比如山泉和野果。
有一天,嘉树在捕捉一只跑得飞快的野兔的时候,没留神被猎户们下的捕兽夹子给夹住了脚踝,巨大的咬合力几乎夹断了他的筋。他当即疼得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费了好大力气才脱身。望着已经隐隐约约露出白骨的脚踝,他决定冒险一试——去悬崖边采草药疗伤。
嘉树从衣襟上胡乱扯下一条碎布,忍痛包扎了伤口,就向悬崖边走去。可是拖着条不停在流血的残腿行走着实不便,更何况是在杂草丛生,乱世密布的山上。
走不动就爬,实在爬不动了就歇一歇。每爬一段都是巨大的体力消耗,都会让他那种濒死的绝望感更深一层。
就快到了,快到了!
嘉树努力伸出手臂,希望能够得着草药;就在他的手触及草药的一瞬间,他身体陡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这么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临死前他觉得好恨,恨不得把橘徕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