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９８．６．７．
李敏丝毫不受高考的影响，像往常的小考一样，提前半个小时就将试卷做好，无聊地一不小心在课桌上睡着。
午后的临近傍晚的阳光看起来没有上午时那般不容侵犯，学生们像是刚才监狱释放出来的犯人一样，兴奋、释怀、面无表情…
不远处的校门外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们，这种关乎孩子未来的时刻在这帮家长的烘托下看起来多多少少有点过头了。
难道自己的有这么坚强吗？他望着远处没有父母身影的人群想道。
“李敏！”是贺莉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李敏停下脚步，转身望去，视线穿过人群的肩膀后落在贺莉身上。
“感觉还可以吧，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贺莉走在他身旁，若有所思地说道。
“放心吧，我们会收到我们想去的那所大学的通知书的。”李敏对此毫不担心，因为学习一直以来对他来说都是强项。
“暑假打算干什么啊？”贺莉双手背在身后，微屈着身子看向他问道。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可能会被我父亲安排到他公司学习吧！”家族生意近年来一直都在走下坡路，每次父亲回到家总是一副疲倦的样子，所以李敏很好奇，好奇家族生意的运作程序，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生意毫无起色。
“唉，家里有钱就是好啊！”贺莉在一旁感叹道。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家公司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怎么赚钱，自从我父亲从我爷爷那接手后，一个好好的大公司慢慢的就亏成了小公司，我父亲的薪资是整个公司里拿得最少的！”李敏从来没有过问过父亲生意方面的事情，家里不是特别富裕，也算特别穷。但李敏听母亲说过，父亲在与前妻离婚时，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对方，当然这是父亲接手公司之前的事。
“噢，原来是这样啊…”贺莉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我经常听我妈说，我父亲和几个公司股份持有者的兄弟闹不合，我的叔叔们，一个整天想把公司卖了，一个整天想着公司转型，另一个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但我爸就一心不问结果的想要把公司做大。”李敏都已经数不清年夜饭时父亲和叔叔们吵架的次数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团队的分裂，意见不一，想法不同，不能达成共识而导致的。
“所以你大学毕业后打算继承你父亲的公司吗？”走出校门，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前，两人停下脚步，贺莉开口问道。
“如果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我应该不会。”李敏深知家族生意在利益面前的矛盾和纠葛，他不像将来像父亲那样，一边苦心经营着公司，一边提防着身边的亲人做出有损于生意的事情。
绿灯亮起，两人向斑马线的那头走去。
“我希望以后能和你一块工作。”贺莉开口说道。
“为什么呢？”李敏问道。
“因为我发现，如果长时间不联系，即使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多年后也会变得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贺莉扬起嘴角，露出一排洁白好看的牙齿，“所以我们得经常待在一块才不会变得陌生啊！”
“有一个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像也挺不错的，那我们以后就一起工作吧。”李敏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缓缓停在他们面前的公交车说道。
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了。夜幕将小区完完全全地笼罩着，只有最接近地面的云朵被城区微弱的灯光照亮着。
李敏掏出钥匙，钥匙在钥匙孔深入到一半时，门开了。
“今天考得怎么样啊？”穿着围裙正忙着做饭的母亲笑容苍白又温暖地看着他。
“你不是刚出院吗？怎么不好好休息，做起饭了呢？”李敏进门后，连忙低头脱着鞋子，准备去厨房帮母亲做菜。
“小敏啊！”
李敏循声往去，看到二叔和三叔正坐在沙发上和父亲喝着酒。
“叔叔们来啦！”李敏礼貌性地笑着，尽量隐藏自己不满的情绪。
“听说你今天高考了，这不，”二叔指着桌上的酒笑道，“特意来给我们家族的天才庆祝一下，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要为家族卖力啊！”
“是吗，那四叔怎么没来呢。”李敏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像这样好听的话，可是第一次听到啊，他突然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真的是为了给自己庆祝？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帮帮我妈。”李敏说着放下书包，走进厨房。
“我来吧，你坐下和我聊聊天。”李敏在洗碗池前拧开水龙头，简单地洗了洗手。
“没事，马上就好了，今年你叔叔们难得来一趟，让你来做像什么话。”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专注地看着火候。
“他们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友好了呢…”李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探身往客厅里望去。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呢，帮我把清菜洗一下吧。”
“好。”
李敏拧开水龙头，娴熟地清洗着蔬菜。
“今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啊，说给我听听。”
“嗯…”李敏回想着枯燥无味的一天，随后开口说道，“我想了一下，今天也就下午的时候，有个同学跟我说的话，让我印象挺深的。”
“男生还是女生，都你说什么了？”母亲饶有兴趣地问道。
“女生，我和她只是普通关系而已，你可别误会啊，我们只是朋友，关系比较好而已。”李敏看着母亲的笑容尴尬地笑道。
“她和你说什么话了嘛，现在都还记得。”
“她说将来毕业后想要和我在一个公司工作来着。”李敏抬头望着墙壁，回想着下午阳光下笑容充满对未来的憧憬的贺莉，对他说的那句话。
听完后的母亲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了？你笑什么嘛？”看着母亲的笑容，李敏好奇地问道。
“她喜欢你呀，傻瓜！”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唉，养了个傻儿子…”
“什么嘛，妈你乱说！”李敏尴尬地用手肘戳了戳母亲的手臂。
没多久，丰富的晚餐摆满在厨房的餐桌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节假日呢。
“小嫂做的菜就是好吃，比我家那个做得好吃多了。”二叔一边夹着菜往嘴里送，一边称赞道。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李敏听到‘小嫂’这两个字时，拿着筷子的手悄然地紧握着。
按理来说，叔叔们应该管母亲叫嫂子，但因为父亲在母亲之前已经娶过一个老婆，所以整个家族都不把母亲放在眼里，更别提尊重了。
他仍然记得，初三那年的年夜饭。二叔喝多了，把李敏没有出生前父亲和母亲之前的事情，全部用难听的话抖出来。
他们说母亲是小三，因为他母亲他父亲当年才会和原配的妻子离婚，‘小嫂’这就是家族其他人挑衅性的称呼。
“其实都一样，只是你吃惯了弟妹做的菜而已。”母亲只是一笑带过，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语。
李敏咬了咬嘴唇，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
“吃饭吧，这么香都饭菜都堵不住你的臭嘴吗？”父亲则黑着脸注视着秀色可餐的菜平静地说道。
“大哥，我刚才说的那事你觉得怎么样？”三叔这时转移话题道。
“公司的事不要拿到饭桌上说，孩子都在这呢！”父亲嚼着饭菜，显然不想和他们谈论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什么事。
“这能有什么，以后小敏迟早也要继承家业的，提前熟悉一下有什么不好的。”二叔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作为公司的老板，我一个才拿五千块工资，我有脸和孩子说这些吗？”父亲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怒气毫无遮拦地表现出来。
“哎呀，不提就不提嘛，今天难得小嫂下厨，我们来喝一个！”三叔说着举起酒杯起哄道。
饭后，李敏帮母亲收拾着厨房，母亲因为身体不舒服就先回房间了。
父亲和两位叔叔还在客厅闲聊，不时地传来哈哈笑声，气氛很好，看来没有聊让父亲生气的事。
李敏刚洗好碗筷，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贺莉的。
“喂？”
“我妹妹不见了！”贺莉的哭声突然而至犹如当头一棒。
“你先别急，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李敏看了一眼大厅，二叔和三叔正准备离开。
“我下午回来就发现妹妹不在家，而且她一般天黑了都会回家的，然后电话又打不通，报警报失踪又不行，他们说时长不够！我怎么办呐！”贺莉在电话那头慌乱地哭喊道。
“没事，我来帮你找，你现在在哪？”李敏迅速扯下围裙，他从来没有见贺莉这么慌乱过，她相依为命妹妹如果真出来事她估计会疯掉。
挂断电话，李敏急匆匆地经过客厅，简单地说了一句，出趟门。
李敏见过她妹妹，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在读初中，正是情绪容易脱轨的年纪，最近也没少听贺莉诉苦，说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叛逆之类的话。
他三步一个阶梯地往楼下跑去，往小区出去时，看到停车场的二叔和三叔正围着父亲的车转，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招呼，装有礼貌的孩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