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愈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墙壁上挂着的钟表里的时针指稳稳的指向八点。从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由灰白色变成刺眼的金黄色，不温不火的热度抵消了不少低温，今天是个绝佳的出游日子。
他听到房门传来钥匙转动锁头的声音，房门由外向里打开，李茶欣一副刚洗漱完的模样，“准备一下吧，你的朋友一会就到。”
“好…”
房门重新关上，余愈挪动身体从床上下来向浴室走去。
简单的洗漱过后，余愈换上衣服手里拿着眼罩，坐在床尾等待着来开门的母亲。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是原子灰打来的电话。
“喂，你准备好了吗？”
“嗯，在等你们。”
“好，我们到了。”
电话挂断，不一会李茶欣打开房门，“来吧，我带你出去，他们在外面等着你。”
余愈戴上眼罩，熟悉的黑暗让他感到舒缓，他起身握住母亲翻过无数次课本的手，从熟悉的房间走出客厅来到普照大地的阳光下，伸出手顺着车门坐进副驾驶。
“他就拜托你们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母亲在一旁嘱咐道。
“放心吧，李老师，我们能照顾好他的。”说话的人应该是和稚温以及原子灰挤在后座的劳海灯。
“那么，我们出发咯！”木欧说着驱动引擎，汽车稳当提速驶向城外。
“我们都吃过早餐了，你吃过了吗？”原子灰问道。
“我没有，刚醒来没多久，不过暂时不饿。”余愈在思考着莉莉安和小蓝的事情，他在犹豫要不要将计划提前，这帮昨天认识的朋友会不会在关键时候出手帮他，告诉他们他的计划好还是瞒着他们好？说了他们会不会相信他？
“这有我们准备的面包和牛奶，你需要吗？”劳海灯说着拉开书包的拉链。
“我现在还不饿，谢谢了。”余愈其实早就饿了，只是习惯了而已，习惯了那种分不清是痛还是饿的感觉。
“说实话，在这之前，你一个人度过这么漫长的时光，到底会是什么感觉？”稚温问道。
“嗯…该怎么说呢…”余愈思考片刻开口说道，“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一点都不寂寞。”
“你问人家这个干什么嘛！”劳海灯瞪了稚温一眼。
“我就是觉得很了不起嘛，要我一个人憋在房间这么久的话，我估计我肯定会疯掉的。”
“其实也没什么，”余愈苦笑道，“我偶而也会要求保姆带我出去走走，但是妈经常嘱咐保姆不要这么做，所以我们每次都会悄悄溜出来晒晒太阳，听听人们匆忙奔波的声音。”
“内心总会孤独吧，”开着车，一直沉默不语的木欧开口说道，“那种感觉我能理解，因为我也经历过，不过我们总有自己特殊的方式排除寂寞。”
“有道理…”余愈从来没有感觉到孤独或者寂寞，因为梦里非凡，生活里莉莉安，有小蓝，即使他厌恶她们，也无法抹灭她们给他带来的快乐。
路程稍远，车厢里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他能从车窗缝隙里钻进的新鲜空气中判断出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车身开始摇晃，劳海灯解释道，他们已经进入山路了，还特意问了他，看到那种黄色泥土两边长满杂草的公路会不会不适应。
汽车缓缓停下。
“后面是山，我们在停在平原，再往前一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大海，附近没有马路，你可以放心摘下眼罩了。”木欧熄火，拔出车钥匙说道。
他们远离尘嚣一路颠簸而来，郁郁葱葱枝叶茂盛的群山环绕着脚下辽阔的平原。
余愈摘下眼罩环顾四周，麻木的感官渐渐的活络起来，璀璨夺目的阳光像支离破碎的玻璃洒落下来。
“我们上山走走吧，”劳海灯拉起冲锋衣的拉链，“总不能辜负了今天的太阳。”
“我们往这边走吧。”原子灰走过来指了指另一边的山坡。
“好啊…”余愈迈开步子，回头发现另外三人，正朝他们的反方向走去。他们就像说好了似的。
“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啊！单独带我走向这边。”他直白的问道。
“是啊，想单独和你聊聊。”原子灰双手放在衣袋里面带笑容地看着前方说道。
“那你说吧，我认真听着。”
“我也是刚认识他们没多久，接触到他们之后我才真正的了解到物以类聚这个成语。”
“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我们希望以后能和你经常腻在一起，我们想了解你的同时也想让你了解我们。”
“你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对吗？”
“没错，我们这个小群体算是比较有特色吧，比如，我可以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到别人是如何死掉的，木欧其实是一只蓝鲸，生活在海底很大的那种，稚温可以抹掉你在警察局门口放鞭炮的监控录像，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劳海灯的语言魅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动顽固不化的人，而我们希望你可以不用眼睛也能像正常人那样自由自在的行走在热闹的街道。”
“你开玩笑的吧！？你看见能看到别人怎么死的？木欧是一只蓝鲸？”余愈强忍着发笑的冲动，这是他听过最荒唐的事情。
“以后你会发现我句句属实的，相信我。”原子灰平静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我是说，你告诉我这些能得到什么好处？”余愈越发觉得这帮朋友很有意思。
“我刚才说了，我们希望你可以不依靠自己的眼睛和别人的牵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我们想接纳你这个特殊的朋友。”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呢？况且戴着眼罩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可能吗？”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个人是这样理解的，一方面是为了不让李老师失望，另一方面是我们想靠近你，你像你看非凡第一眼后还想再看多一眼的感觉。另外我们这些天一直在收集一些提高听力，听声辨为的资料。”
“真的吗…”余愈注视着她一片冰蓝的大眼睛，内心筹划已久的计划还是动摇了。
“你现在可以去打开稚温的电脑，整个文件夹装满了为你准备的资料，他们甚至商量着为你把国外这方面权威的专家请来。”
“这样啊…”余愈甚至为此感到震撼，这些昨天刚认识的朋友，已经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是真的，自己是否继续一意孤行，或者向他们坦白一切彻底融入他们。
“所以啊，在那之前，如果你有任何困难需要我们帮助，可以告诉我们，如果没有的话，明天开始我们就会每天下午找你，教会你如何取得你母亲的信任摆脱所有束缚。”
“取得我母亲的信任…”余愈苦笑道，“看来她把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你们了吧。”
“没有，我们只是稍微了解了你，就看得出你有痛苦，你的眼睛里没有年轻人的活力，看起来和迟暮之年的人没什么区别，不应该这样的。”
“你们了解的只是表面，事情很复杂，复杂的程度绝对令你们意想不到。”
“怎么说？”
“你不是说可以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到别人如何死亡的吗？”余愈一脚踩在反斜坡柔软土地上，岔开话题问道。
“没错。”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看我是怎么死的？”余愈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的眼睛，只见她冰蓝色的瞳孔肉眼可见地快速收缩着。
“你自杀了。”原子灰说，“其实见面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你的死亡。
”
余愈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平静地说道，“在情理之中。”
“你有想过再次自杀对吗？”
他们继续向反斜坡上走去。
“因为我始终要去见那个人。”
“你说的那个人是非凡吗？”
“没错，我指的去见她，并不是去地狱天堂之类的地方，其实她从未离开过我，并且一直在梦里陪着我，我每天晚上都可以见到她，不管你说病态或者幻觉什么的都好，可是她就真的非常真实的出现在我梦里。”
“这个…”原子灰似乎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那你们平常都聊些什么呢？”
“她让我快点死，要我永远陪在她身边。”
“你之前自杀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吗？”
“差不多吧，刚开始那段时间，我死睡烂睡去见她，我想尽方法去自杀，后来给我妈带来了太多精神上的打击，我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我就住手了，但是现在也无济于事了。
“我个人认为现在还没有到无济于事的地步。”
“那是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其中复杂情况的原因才会这么说。”
“你一直在说，我们还没真正了解情况，不知道有多复杂，那你告诉我们到底有多复杂嘛。”
“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妈是怎样死的吗？我相信你肯定看过她的眼睛。”
“我说了，你会信吗？”
“虽然没有真正目睹过你所说的真实性，但可以暂时相信你。”
“让我告诉你吧，你母亲是被你用手枪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