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的李敏被全身的酸痛扰醒,睁开眼睛,窗外天色朦胧,灰白无色的天空预示这又是今天又是一个炎热的夏日。
他本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查看右手的手腕,轻微转动之后发觉并没异常,这都得感谢贺莉昨晚的关照。
想到昨天下午二叔那一家人对待他的态度,心头早已平息的怒火又燃起星星火苗,但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没结束,母亲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他拿钱去做手术,他不能就此罢休。
他掀开单薄的夏被,扣好胸口脱开的扣子,坐在床边,一边忍耐着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一边弯下腰拾起地上皮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十五分钟。他停止动作仔细聆听房间外的动静,这个点估计贺莉和她妹妹还在睡觉,虽然不告而别有点不太礼貌,但晚些时候再向贺莉解释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收好手机,向房门走去,可是,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让他瞬间眼眶发热喉咙发紧。
贺莉好像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守在狭窄的客厅的沙发上,此刻她那安静美好的睡容看起来就像原始森林里安躺在干枝搭建的温暖鸟巢里的鸟儿。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任何时刻让李敏觉得这个女生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咕咕~”
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应景地毫不客气地响起,李敏尴尬地揉了揉空腹,大概从前天开始吧,好像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他觉得他应该去吃顿早餐。
“你醒了!?”
李敏收回刚迈出去的脚步,略微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是啊,”他挠了挠头,“昨晚谢谢你哈,因为一些情况……”
“没事,你现在要出去吗?”贺莉揉了揉惺忪睡眼,挺直腰杆伸了一个懒腰。
“对,我还得找我其他叔叔要钱……”他沉下心回答道。
“你手还好吗?”贺莉站了起来,指了指他的右手问道。
“现在没事了,谢谢你昨晚那么照顾我。”李敏久违地露出敞开心扉的微笑。
“你一定饿了吧!”贺莉整理着凌乱地头发,向厨房走去,“我简单地给你做个早餐吧。”
“不用了,那个……”李敏不想太麻烦她,“我现在得马上出门了。”
“很急吗?”贺莉从厨房退出来,“等五分钟就可以了,很快的。”
李敏望着她真挚的表情,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她,于是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厨房里就传来油在平底锅里炸开的声音。
坐在沙发上的李敏起身向厨房走去。
感知到他到来的贺莉转身微笑看着他:“坐吧,马上就好了”
老旧的木窗外投射进微弱的晨光,李敏在餐桌的一角落座,静望着背对着他专注于做早餐的贺莉。
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以往母亲给他做早餐的模样,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餐桌的一角,幸福地注视着母亲给他做早餐的模样,萦绕在脑袋里的思绪全部都是每个少年都经历过的与青春相关的大事小事。
可是,现在的他仿佛一夜成人,脑袋里想的全部都是钱,全部都是钱……
“哒!”——烤好的吐司在吐司机里弹了出来,声响打断李敏的思绪。
“好啦,”贺莉心满意足地将煎好的鸡蛋和烤好的吐司摆好在餐盘上,摆放在李敏面前,随后转身从老旧的冰箱里拿出番茄酱,又倒了一杯牛奶出来给他。
“谢谢!”他感激地拿起吐司,将番茄酱涂抹在上面。
“不客气,以后这种小事就不要谢我了,弄得好像我们很生疏一样。”贺莉在他对面坐下,认真地说道。
“话说,”他嚼着涂抹过番茄酱的吐司开口道,“昨晚那个给我接骨的老人家是医生吗?”
“是呀,在隔壁那条街的小诊所。”贺莉双手托着下巴回答道。
“多少钱啊,我给你。”他认真地注视着她,因为他充分地了解贺莉的情况,所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给,也要不了多少钱,你赶紧吃东西吧,喝点牛奶,别噎着了!”她推了推桌上的牛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不不……”李敏显然不会让她得逞,“肯定花了不少钱,这钱我一定得给!”
“都说了不用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他摇着头,一边嚼着吐司一边伸手进口袋。
突然,空气仿佛静止了般,他使劲地摸索着空荡荡的口袋,连一点灰尘都掏不出来,他换了一个口袋还是没有。
“身上……没钱,下次再还你。”他羞愧地继续嚼着吐司,喝了一口牛奶。
“哎呀,没事的啦”贺莉微笑着站起来,“我先去洗漱,你慢慢吃哈。”
“嗯,谢谢!”李敏心里很不是滋味地低头吃着东西。
吃完早餐后,李敏注视着眼前的空餐盘和空杯子,刚准备收拾,贺莉就走了进来。
“我来就好了,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去吧。”贺莉从他手中拿过餐盘和杯子微笑道。
“好,那我先去了,谢谢你啊。”他清了清嗓子眼,向厨房外走去。
“噢,对了!”身后的贺莉叫住他。
“怎么了?”他转身看去。
“我知道你现在处在艰难的时期,所以不管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记得联系我,我一直在的。”
“嗯。”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三叔和四叔家都在市里,李敏看了一下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三叔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家里,他准备先去三叔家,结束后再去趟医院看望母亲,下午再去四叔家。
对于能不能从三叔手里拿到钱,他还是没有什么把握的,因为三叔和二叔一样,看不起他母女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对于四叔的话,他还是有把握的,因为四叔对待他家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有礼有貌,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厌恶或者喜欢,一直保持中立状态。
因为身上没有钱,所以没办法打车。
公交卡在机器上刷过之后,李敏自然地站在了后门下车处,早上虽然人不多,有很多没人坐的位置,但他也没有坐的念头,简单的说,他现在比任何时刻都紧张,因为从二叔家拒绝他的态度,他似乎就感觉到了,他们全心一致的想法。
公交车到站后,李敏迅速下车,向三叔家所在的小区走去。
进入小区时,偶然和三叔家读大学的女儿相遇。
他刚扬起僵硬的嘴角,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对方却毫无遮拦地斜视了他一眼擦肩而过,就像看到脏兮兮的野猫一样表露出厌恶。
李敏收起嘴角,硬生生地将卡在喉咙的‘姐姐’两个人吞了下去。他抱着期望地回头,以为堂姐会多看他一眼,结果堂姐却若无其事地打起电话。
进入小区后,他机智地先到停车场,查看三叔的车是否有在,看到熟悉的车牌后,他才放心的向A栋楼走去。
一口气踏上三楼后,李敏抬头恰巧看到三叔的家门缓缓关起,那只反手关门的手臂,几乎已经确认了是三叔。
他连忙喊了一句三叔,防盗门却无情的重重地关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就像面试一副关乎人生至关重要的工作一样紧张。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平心静气地调整状态后,按下门铃。
大概过了二十秒,他苦恼地紧闭着双睛,忍耐地咬紧嘴唇,这种该死的感觉又回来了,这种熟悉的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让他想大泄怒火地嘶吼着踹烂他家的防盗门,但他始终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不停的,有间断的,每隔几分钟按一下门铃,并且有礼貌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种小心翼翼怕激怒对方的感觉让他觉得耻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所以只能坚持着不放弃地按门铃。
时间流逝,狭窄的楼梯,微弱的光亮让他感到窒息,无形的沉默如同一双扼住他脖子的手。
“三叔啊,我是李敏,可以开一下门吗?”他忍不住提高后拍了拍铁门,“拜托了!”
过了一会,双重门里头依然一片沉寂。
“想必二叔应该也给你打过电话了,我昨天去找他要我爸那份钱了,他没给我,”李敏咬牙切齿地盯着紧闭的防盗门,他尽力地详细地解释状况试图说服对方帮助自己,“我要这份钱不是自己花的,我妈现在可以做手术了,找到肾源了,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毕竟我刚失去父亲,我不想连母亲也失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我妈做这个手术并且恢复健康,所以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求你,这样可以吗?”
他哽咽着跪在三叔家门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计时间的挺直腰杆,楼道的窗外透射进中午强烈的阳光,已经过了多少个小时,他并不在乎,即使膝盖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他还是不停的,有间断的按着门铃。
期间路过的居民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他毫不在意。甚至有个别热心的居民询问这么做的原因或者需不需要帮助,但他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拒绝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