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瑰宝已然长成了大人,玉树临风的立在那,倒是苏莫离似是苍老了许多,满面的愁容,交错的泪痕,还有青黑的胡茬。
“我一直相信小狐狸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她早晚有一天会出现的。”
瑰宝说的信誓旦旦,仿佛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希冀,而是不就得将来就会成为的现实。
“到哪里去找呢,三界之内,已经让我翻了个遍了,哪里都没有她的踪迹,她就像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莫离颓然的蹲坐在地上,倚着身后的参天大树。
“小狐狸生性开朗,做事看不得别人不开心,你是她的苏大哥,答应要照顾她,买进天下美食的,怎能这般颓废下去?”
瑰宝走进苏莫离,想把他从地上掺起来,伸出的手忽然顿住,转而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塔,“那是什么地方?”
苏莫离回身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十九层的玲珑宝塔上,乌云密集,雷电轰轰,偶尔一两阵尖啸之声,催人心肝的震颤。
“那里是兀妖塔”。
以前苏莫离捉妖,曾有过几次就近将妖魔送入兀妖塔暂押。
这塔在青丘有数万年之久,只有族长才有办法打开这座塔进入塔中。
当初青灵曾经放出过塔中的妖魔,但也只是外围一层中不足为患的一小部分。塔中震慑的巨妖,据说根本没有人见过样子。
青灵失踪后,妖魔如同决堤之洪水,泛滥成灾,冰原和嵇惟族与天帝达成同盟,将四野八荒分割蚕食。
此时兀妖塔若是失手,三界恐怕就真的不保了。
而此时的兀妖塔中,群妖恨不能一时冲出塔去。奈何重重符咒镇守,别说是冲出塔去,就是一窥外面的世界都是不可能。
可是兀妖塔出不去,塔内来自地下的熊熊烈火又炙烤的这里生不如死,塔内一时给哭狼嚎,好不吓人。
在塔的最底层,幽幽绿绿碧波一样的湖水中央,白色理石搭建的高台上,一名碧衣女子更坐在上面。
紧闭的双目,白皙的脸颊,纤长的睫羽,美丽静谧的仿佛一座雕像。
相较于塔里的喧嚣,这里安静的不染浮华。像是静坐的久了,碧衣女子,慢慢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四下望去。
她不知自己在这里呆了到底有多久,只知道自从自己来到这里,外面的嘶喊之声就不绝于耳。
曾经,刚进塔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体制虚弱的她,被那些妖魔每日欺辱,终于有一天被逼上绝路,掉入塔下。
本以为必死无疑,那知却是死里逃生,原来在这塔下,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似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从她进到这里来之后,莹白无暇的壁外,是熊熊烈焰,炙烤着整座兀妖塔。
别说塔内的妖魔受不住,就是塔外,方圆十里内,想要进到跟前的仙妖无一不被塔上环绕的凌戾符咒所伤。
偏偏只有她一人是完好的,这倒是给了她一方可以栖身的天地。
长时间盘坐的双腿有些酸麻,碧衣女子走了几步,眼睛从地面上缓缓移到脚尖,在转到小腿上,似乎那里是有什么和记忆中不一样的。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她皱着眉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摇头放弃。
“哎,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里呢?”像是空谷里的一声莺啼,女子长长的一声叹息,在空旷的水面上荡起轻轻的一圈涟漪。
回答她的只有万年寒寂的水面和空洞墙壁。
星子一般的眸子在洞里一圈圈望去,这刻在石壁上的功法她早就烂熟于心,只是怕毁了这里,所以从来不曾试验过。
可是一个人漫长孤寂的实在落寞,女子叹息一声,还是决定试一试。
双手在胸前拧成一朵莲花,清风一样的触感,自女子周身散发出来,有淡淡幽幽的香气,在空间里涤荡开来。
女子脸上是洋溢的会心的微笑,她从来不知道,一门功法也可以如此柔和,像是糅合了天地间一切的慈悲,自心底里喷薄出来。
这力量不能摧枯拉朽,却一样撼天动地。
“咔哒!”
清脆一声响,不知是触碰到哪里的机关,女子收了功法,寻音看去,却是不见自己到底碰到了哪里。
正纳闷间,忽然自己身下,似是有异物凸起,吓得女子纵身一跃,跳出一丈开外。
在看去,只见平日里自己打坐的地方缓缓升起一座白玉柱台,那柱台顶端还有一朵墨莲含苞待放。
“好漂亮!”
女子眼睛被牢牢吸住,晶莹的眸子放出熠熠的光,赞叹着。
伸出手去,刚想触碰那莲花,突然莲花点点绽放开,莹黄的花蕊处包裹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等女子看清眼前的一切,那珠子已经飞起悬在她头顶的位置。
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人忘了感慨,只余下震撼。
那珠子像是极具灵性,在空中划了一个调皮的弧度,忽然直奔女子飞来,眨眼间便落入了口中。
被噎了一下,女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去。
心神甫定,肚内却突然窜出一道声音:“主人,你总算来找我了!”
“主人?谁是你的主人,谁在和我说话?”
碧衣女子一下子就慌了神,她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一句话,今天却撞了邪似的,突然发生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不对?
“哎呀,你不用找了。我就在你的肚子里,你就是我的主人啊,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俏皮的声音,像是山涧中的一道泓,清脆凛冽,却又顽皮的很。
碧衣女子强压住惊讶,双手抚在胸前,眼睛还是四处乱看:“你怎么说找了我很久,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因为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啊,这还能认错!”
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那声音有咯咯的笑起来。
长得一样?碧衣女子更纳闷了。她是一个人,而她是一颗珠子,她们哪里长得一样了。
那声音带着几许不服气,哼了一声,悠悠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找到另一个我,不对,是和我很像的人,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要想办法出去了!”
卖了一个大关子,声音不在说话,空间一时又安静下来,就好像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要不是那座白玉柱台还矗立在那,女子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寂寞的做了一个梦。
出去?她要如何才能出去。
别说外面的妖魔早就觊觎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生吞活剥,就是她真的打得过他们,走出这里的方法她也不得而知啊。
进来的时候是误打误撞,总不能期待出去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吧。
柱台之上的墨莲盛开的妖艳,在女子安静的思索的时候,也无声无息的凋落。
瓣瓣花片凌乱的散落在地上,有慢慢的飞起来,缤纷的发出彩色的光,渐渐的,那光也变得雾白一片。
在白皑皑的雾中,似是走出来几个人,模糊看得出是两个男子,哦,身后畏畏缩缩的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碧衣女子以为是真的从哪里走出来的人,张口刚要打声招呼,却只见三个人越来越清晰的影响,其中那个女子正是她。
而几个人也旁若无人的边走边谈,那里面的一切都是映射着这个世界,碧衣女子也知道了,那棵墨莲包裹的珠子,并不是天生生长在这,而是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放进去的。
终于,一切都做完了,那个白衣的男子清淡却严厉的口吻问道:“来到这里的路你都记住了?”
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比一女子空洞的眼神。
这一切蓦地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画面上的两个人又是谁?
“来到这里的路都记住了吗?记住了吗?”一遍遍的重复着这段话,刚才的一幕有倒着在脑海里放了一遍。
按照那影像里的指引,比一女子莲步轻移,所过之处碧波自动分出一条路来。更是给她壮了胆子,肯定了她走的方向是对的。
受了鼓舞一样,一一印证下去。终于在一道门前停住了。
推开这道门,外面就是另一番天地。她不知道命运的指引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只能被动的遵循这一切。
吱呀……
陈旧的青铜门落满的灰埃砸落在地上,生出一阵烟乧。
没有想象中厉鬼的哀嚎,闻声回过头来的,只是一直抱着剑趴卧在地上的一只墨狐。
这墨狐狭长的双眼略带局促的端详着她,被掉了颜色的红布包裹的宝剑跃跃欲试的不安稳。
见到女子走出来,墨狐弓身抖落了几下,皮毛瞬间变得黑亮亮的精神起来。
瞥了一眼地上的宝剑,忽然开口:“我在这等了几百年,你终于得以新生了!”
“新生?”
碧衣女子的目光从瑟瑟的宝剑上再次移到墨狐身上,问道:“我们认识?”
“认识,何止是认识,你不是辛辛苦苦的找了我上万年之久,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不进来,我出不去,今日终于是叫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