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娘子,陈家娘子……快醒醒,醒醒……”
谁?
缓缓的,桃花睁开眼。
“陈家娘子,你怎在这里睡着了?”粗布荆钗的年长妇人慈眉善目的看着她。
“你……是谁?”
“哎哟我的小娘子,你是睡癔症了?我是你陈大娘啊……”
陈大娘?谁?
下意识皱了眉,她只觉脑中怅茫茫的白,环顾四周,土坯房低低矮矮,脚下是泛着尘的黄土路,她身后一棵歪脖子柳树,已经抽芽的枝条被小风吹得荡悠悠,她看到赶着牛车的年轻后生,对上她的目光露出个羞涩的笑,她看到老得弯了腰的人,颤巍巍拄着拐靠着墙边坐下,她看到三三两两追来跑去的小童,追逐嬉闹的笑声无忧无虑传来……
这是……
哪里?
她记得……
“陈家娘子,快看,你家男人回来了!”
“哎哟,果然是年轻人啊,见天不见就想得慌呢,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呸,你这老脸也好意思说这些,人家陈小娘子贤惠,陈夫子啥时候休沐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次都早早的在村口等着呢……”
几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了,一声声的打趣和善意的调笑让桃花头昏脑涨,她们说得有些熟悉,仿佛本该如此,可她那份恍惚感依旧……
还有陈家小娘子?
她们这么称呼她?
她叫桃花啊……
可她还没张口,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从歪脖子柳树下头推了出去,指着远处,“小娘子莫要害羞,婶子们不笑你了,你们小夫妻多日不见,瞧你男人走得多快啊,这是也想你了呢……”
这话槽点太多,桃花被一句句砸得反应不过来,被推着往村外一条道上看过去,便看到个清瘦的身影果然步子很快的往这边来……
一身青布衣衫,头上束着同色头巾,身上挎背个布袋子,身形清瘦却不羸弱,那张脸……
“和……”
脑中炸开了似的,喉咙里堵了许多的话,她呆呆看着快步到她跟前的人,看着他额头细细的汗珠,看着他一双琉璃眸中清亮的光,她呆呆忘了反应……
妇人们又开始打趣,打趣她,也打趣他,他脸上不见恼,只挨个作揖打了招呼,说话间应对妥妥帖帖,嬉闹的顽童围过来,仰着脑袋与他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就从那布袋子里拿了个油纸包出来,将里头的糕点分给他们,小孩们高兴得围着他跳,还有穿短打衣裳的男人过来与他寒暄,一切的一切,自然而和谐,仿佛……
他本就属于这里,仿佛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那些人那些物甚至脚底下的黄土路都分外妥帖,只她怔怔的,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握住了手腕,她怔怔的跟他走……
暮色四合,袅袅炊烟缓缓升起,有大嗓门的妇人招呼顽童回家吃饭,有谁家的鸡鸭跑了出来,被小孩子追着耍,她怔怔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呆……和尚?”
声音有丝丝的不确定。
他带她拐过街角来到一个不大的胡同,身后的声音都低了下去,他回身笑,“怎的还叫我和尚?是谁说我还俗后就再不这样称呼来着?”
“还……你还俗了?”
不对,他是还俗了,他这么跟她说来着,可……
她蓦地伸手,踮脚将他头上的巾子拽了下来……
束着的发被她粗暴的动作弄得微微乱了些,他的头发……
他眼神含笑,宠溺又无奈,那只握在她手腕的手向下滑几分,就把她的手包在了大手里,“怎的又犯傻?”说着将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从布袋子里又掏出个油纸包,声音微低,悄悄话似的,“我哪能都给出去了,喏,这才是你的,比我刚才给出去的好,是你最喜欢的酥香楼的点心……”
她怔怔接过油纸包,被他牵了手带到一处门前。
他轻车熟路的开门,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去,桃花看到个不大的院子,四方的天井,左右厢房,对面正堂,堂前墙边一半花一半菜,廊下有水缸,水缸边上是个半旧的扁担……
桃花转着头,将小院子里的一切都收到眼底似的,她看到门边的笤帚,看到墙外枝繁叶茂长了进来的枣树,看到鸡笼里的咯咯叫得欢的白花鸡……
“这是……哪?”
“陈家村。”
“陈家村?”
“对,陈家村。花儿又忘记了?我们成亲后就定在这里住了。”他眉眼温润,眼里眉眼半点不耐烦。
桃花大吃一惊,“我们……成亲?!”
她努力从空白的脑中找出点蛛丝马迹,她记得她在妖界,她记得老桃不愿意,她记得商陆把她看管起来……
她记得这么许多,却不记得,他说的成亲。
慌乱的眼神本能的去看他,他眼神里的宠几乎溺毙了她,抬手在她发顶揉揉,他将她拉进怀里抱住……
她个子没长,被他抱着的时候,他的下巴蹭在她头顶,桃花记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药香,这味道让她莫名静下心来,蒙了一层雾气似的朦胧的思绪也平静下来,他衣袍上有尘土的味道,怀抱微微的潮热,好似急匆匆赶了许多路的人,他抱着她,声音温润好听,他说她又忘记了,忘记她已成人,忘记他们成了亲,忘记他们辗转定居在陈家村,他在县学教书,她是他的……娇娇娘子。
诧异,又仿佛理所当然。
她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还没记起吗?”
他微松了她,垂眼看她,声音低的沙哑,落在耳中,有些痒。
桃花心头也痒了下似的,“我……记不得了……”
“无妨。”他额头抵着她的,姿态亲昵得暧.昧,“这是你从妖成人的后遗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了这些,不过,花儿,你从没忘过我,你没忘过我,我很欢喜……”
他说着,像是奖励一般,在她额头亲了下。
桃花脸上腾地红了,她素来脸皮厚,却极不习惯被他掌控的暧.昧,她也亲过他,还是比这更深更缠绵的那种,可那时的他……
“我怎么觉得我们翻了个个?以前都是我亲你的……”她不满咕哝一句。
他低低笑,硬实的胸膛微微震,低下头,“你要不喜欢,那……换你亲我。”
“啊?”桃花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还反应不过。
他眼眸愈深,“看来娘子还没习惯,为了让娘子早点记起,为夫要身体力行……”
最后四个字说得一字一顿,桃花本能觉得有诈,只是她脑中始终隔了一层薄纱似的,让她的思绪不甚清明,反应便慢了那么一瞬,只是一瞬,她便觉天旋地转,惊叫一声,却是被他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抱住他脖子……
他又笑了,一双清亮的琉璃眼中深邃如星海,桃花还没见过这样的他……
她怔怔的,微张着小嘴,隐约里觉得自己中了一种叫美男计的陷阱,可她不想挣扎,脸红了心跳了脸皮也薄了,被他放到床上吻住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事不重要了……
那些她遗忘的,这陌生的陈家村,她隐隐压下的不安……
都不重要了。
她回抱着他,热情的回应……
碾转,流连,追逐,交缠。
酥麻,空吧。
她抱着他,气喘吁吁,“长……长留……”
“叫夫君。”
“夫……夫君……”
他呼吸加重,吸得她舌尖微疼,她哼了一声,身子扭啊扭,像不满。
可,什么不满?
他此时却放开了她,呼吸粗重,眼神里隐隐火光,指腹摩挲她微肿的唇,“娘子,想我了吗?”
他润湿的不止她的唇舌,还有她湿漉漉雾蒙蒙的眼,她看着他,像被驯服的小兽,乖顺的点头,“嗯!”
“心里想,还是身子想?”
摩挲唇瓣的指腹微微加了力道,他声音越发的低哑。
桃花脑中炸开了似的,反应好一会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这个呆和尚,这个长留,他……
他在……
“你耍流氓……”
应该义正言辞的话,被她颤着的气息说出了欲拒还迎的撒娇味儿。
“嗯。”他厚颜的直接承认,深邃的眸子要吞了她似的,“我赶路得急,要洗澡,娘子与我一起。”
“你……你自己洗。”
本能的,她察觉出他话里的危险,察觉眼前这厮已经从单纯的小白兔成了只凶残的狼,随时准备将她拆吃入腹似的……
本能的,她想拒绝。
“我自己洗还怎么流氓。”他却低低的笑,蓦地起身整好浴桶,他身上很快只剩亵裤,赤着的胸膛肌理分明紧实有力,她看呆了眼,不觉吞了吞口水,没动。
“娘子越发惫懒,如今连衣裳都等为夫来脱了……”他眼神带笑,笑意里却隐着滚烫的欲念。“不过我不介意,我来服侍娘子宽衣……”
“我……唔……”
嘴里的话一半被堵回去,一半被他吞到自己腹中。
衣裙渐除,桃花昏昏涨涨,他什么时候力气这般大了?
抱着她的时候竟让她挣不开了?
果然她忘记了许多吗,她记得的那人,分明是只能提得动半桶水的弱质和尚……
身子被微烫的水包裹,她身子颤了颤,热气熏得她脸色涨红,她呼吸不过,推他,却推不动,直到她身子软成了水他才放过了她一程。
“你!老实洗澡,我晕的慌,你不许再亲我!”她喘息着,双腿合拢,下意识想遮挡。
“好,我不亲。”他答应了,那双手却掐着她的腰身没放,“娘子身子不适,我来帮你……洗澡……”
“你……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