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隔壁有只桃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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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孺慕

他这么的说了,桃花却突然的没了声音。

“桃花,你……怎么了?”

灵书有些小心的问。

她面上表情,却因着他这一句些微的变了些。

她心内,是晓得想问什么的。

可不知为何到嘴边却是犹疑了。

“桃花?”

灵书伸手去探她的气息,桃花偏头就避了下,“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一下不知该问哪个得好……”

灵书收回手,倒也没有多想,他笑了下,“既如此,我先说给你好不好,我一件一件说,你想到了便再问我,可好?”

“好,好!”桃花忙点头,心中几不可察的松口气。

灵书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指了下外头,“是不是奇怪皮皮,他在外头,也被红月上神定了身。”

“嗯?”

“上神嫌他吵闹。”灵书笑道,隐去了皮皮那些大不敬的话语。

桃花不疑有他,想到貔貅,心中微软,面上也不觉带了笑,道:“红月这动不动定身的毛病不知哪里学来的,待我恢复过来,定与他好生理论一番。”

灵书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上神这定身术可是纵横九重天许多年,也就只有神君和天君二位没有中过他的招,他在定身术上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

桃花闻言,只觉那厮现下才对她用这术法,可见从前原也是给极了她面子的,但……

“灵书你说他的定身术,当真那般厉害?”

灵书点头,“是呀,九重天的上神也不少在他手里吃了这亏的,天君威仪赫赫,红月上神自是不敢越矩,而神君那边,我倒是没见红月上神在他跟前使过,不过想来神君也是不弱于他的。”

桃花听着,却只觉哪里不太对,她又想起方才灵书嘟囔的那句,说觉着她身上的定身术仿佛是比皮皮身上的弱些的……

想到此,桃花心中一跳,她蓦地一个抬眼,那眼神将灵书吓了一跳,她顾不得其他,“灵书!快出去!快出去……”

“出去?去做什么?桃花你怎么了,让我出去是……”

“红月!你去看红月!”她气息不稳,声音微微的颤,“灵书,你去看红月,去看他现在何处!去看……快去啊!”

灵书还未反应过来,但见她这般焦急,也顾不得其他,忙应了声转身快步而去,

桃花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心中跳得厉害,她也不知为何忽而就有种感觉——

若红月的定身术当真登峰造极,那么能让加诸在她身上的法术比皮皮身上的弱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灵书才能给她解开一部分,而那被解开的一部分,偏偏只是她的上身一点,这样既不会让她乱动闯出祸事,也不至于让她与灵书说不了话……

她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此番是红月有意而为之,而他这样做的缘由,更是让她觉得是在故意的避开他们……

而他如此,只怕是要去做些不想让她晓得事……

而那些事,只怕是……

与那人有关。

这个念头冒出,她心头又是一紧,胸腔情绪涌动得厉害,那是比从前还要强烈还要……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第一次有,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时每每她受到青蝉的影响时有的情绪,她从前,是排斥这种情绪的,而现在,此刻,她却奇异的,再没了那种排斥的感觉……

想到青蝉的时候,心中有些怅然,还有些丝丝缕缕的怀念……像是久经岁月相隔的老友,也像是曾经遗忘了的自己的岁月,那是不论如何,也曾是属于自己的记忆,若是排斥,便也是排斥了曾经的自己……

她微微闭了闭眼,心中仍是揪着,但也没了从前的慌乱,她想起那人,忧心他的处境,但更多的,却是……

想见到他的迫切。

想见他,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的……想见到他。

——砰

窗户被撞开,灵书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桃花!桃花!不见了……不见了……”

桃花脑中一个激灵,“谁?你说红月?!”

灵书使劲点着头,“红月上神,正是红月上神,他原是说去休息,但我找遍了这林子都不见他踪影!他应当……应当是在树屋不远的啊,这……这可……”

与灵书的焦急不同,桃花面上表情虽凝,却没多少慌乱,她向灵书投了个安抚的眼神,道:“怎慌成这般,我便是猜到他不在,所以要你去寻的啊,便是他不在也无什么,我猜着约莫是去哪里偷懒了,你莫急,这妖界虽乱,他一个上神总不至于出了事。”

“我……我不是担忧上神,我是担心你……”灵书声音微低,面上焦急仍旧没有减少。

桃花一顿,这才注意到,灵书他,似乎是……

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在初醒见到他时便有察觉,只是她心中有事,总也没顾得上,这种感觉现下更强烈了些。

她向灵书笑笑,温声:“灵书,过来坐。”

“可是……”

“过来,坐这儿陪陪说说话,可好?”

灵书看着她,到底是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凳子缓缓坐下。

桃花叹口气,“灵书,你可知红月在九重天脾性那般不好,却没几个神仙与他计较的缘故?”

“因为红月上神……他很是厉害。”

“厉害在哪?”

“法力,还有,月老阁中虽气氛与旁处不同,但做事几乎从无差池,旁人若想寻他的错处也是不易的。”

桃花笑起来,“正是,你瞧着那红月,哪里像是个能将签红线这样的事耐耐心心仔仔细细做好的人?但他不单做到,且也从无差池,可见他虽看着不牢靠,实则是个心中极有数的。”

见灵书若有所思,她继续道:“况且,若我没想错,他在此处,也是你家神君所托,你便是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你家神君眼光。”

说到此,灵书才点头,“你这般说来,我便放心不少,红月上神的确是与神君前后脚到的,神君信他,自是……他有牢靠之处,如此这般,想来也有他的道理。”

桃花含笑点头,看着他此番表情才有了些从前烂漫的模样,便声音微缓,“灵书,能与我说一说,我是如何得救的吗?”

灵书在她的目光中,身子迅速的僵硬了下,那是种极明显的变化,桃花这种只脖子能动的也看了个分明清晰。

“就……就是……我跟神君,不,是神君,神君到的时候,你正……你正被他……被风神……”

他断断续续,几乎语无伦次,方才和缓的脸色渐渐的白。

“灵书,”桃花打断他,“你……是不是在自责。”

话出,灵书蓦地一怔,接着便是眼神一下避开,他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桃花也没想到,自己这般直白的便说了出来。

若是从前,她大抵是会更拐弯抹角,但现在,她忽而就觉得,这般才是最好的法子,记忆里,有个声音模糊糊的响起——

徒儿啊,不论是凡人还是神仙,各自心思都堪比五界复杂,若你想让对方晓得你的想法,最好便是直白更直白,因为往往,你心中所想是十分,能说出者不足五分,而到了对方耳中,能解你其中二三分意便已是不错。

所以,你心中所想若是十分,便照了十分的说。

于你,于旁人,才是最好。

这个声音有些模糊,却让她莫名的安心,这种安心和全然的信赖,她对着老桃的时候曾有过……

那是不论表面如何,实则是骨子里的信赖。

她曾不大理解那种情感,后来认识的妖怪多了,渐渐便晓得一个词——孺慕。

她在观天镜中看到,学堂中教书的夫子说,孺慕便是指幼童爱慕父母之情,对老师长辈的尊重和爱慕的亲切之感也可用此词。

于是她便终于懂得对老桃那不同于对老友的情感,也渐渐懂得,原来草木也可以有这般情绪……

但她后来与许多草木妖交流,最多的便是葵阳,葵阳却说她还未曾对谁有过这样类似的情绪,其他草木妖也是如此说,他们都是对友人极重义气的妖怪,却很难产生与她类似的情感,那时她不大明白,不知是不是自己从小有了个师父的缘故,但现在,在很久之后的现在,她才突然的顿悟——

原来,并不只是因她自小有师父,而是,她那七魂九魄,本就……

不全然是属草木妖。

而那模模糊糊的声音,让她想到梦中那个慈和的老者,青蝉也叫他师父的……

千般思绪瞬间而过。

她看着灵书,声音温温低低,道:“是我的不是,我那是如何狼狈我心中有数,只是不该全然瞒着你们,是我自作聪明以身犯险,出事也是活该,若你因此自责歉疚,那让你如此的我,是不是更该自责更该歉疚?”

“不!不是的,你是为了替神君分忧,我……我却……”

“替他分忧……”桃花笑笑,轻叹一身,“你却如何,若非是你及早察觉不对寻了红月,你家神君也不会赶到及时,再晚一步我怕现在便在冥界地府排着队领汤喝了。”

灵书垂着的眸子微抬,轻轻看她一眼。

这是个极好的氛围时机,桃花感觉她应当是伸手,轻轻在灵书手背拍一拍以示安抚的,但无奈脖子以下全然动弹不得,她只得动用面上皮肉,让自己的表情越发和缓安抚,道:“灵书,我该谢你的,你若再自责,你自责一分,我便歉疚三分,你歉疚三分,我便自责五分……”

“别!你不要……”灵书终于和缓了神情,抬手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盖了盖,“你好容易醒了,可别费心神了,我……我不自责便是了……”

这也是个好时机,握握他的手以示鼓励。

但手脚仍是动弹不得。

桃花笑意欣慰,心中却暗暗下决心,他日定要想法破一破红月这定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