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重来一次,将这句毫无意义的开场白收回去……
她紧紧盯着传音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片刻,又约莫盏茶,她手心微汗的时候,他的声音才传了来。
“我在。”
短短两个字,不知是不是经了传音符的缘故,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那感觉就好似他的声音就贴在她的耳朵边似的……
她喉中又有些发痒了,轻咳了一声,脑袋趴下去,对着传音符,“你……忙吗?”
得,又是无意义的句子……
这次他的回答也倒是快,“嗯,忙。”
桃花一噎,这话……怎么接?
好在她一向是个脸皮厚的,轻咳一声道:“既如此,我便长话短说,免得耽误了神君的时间。”
“好。”
她酝酿了下,“我想跟药神讨一些药,就是……听说他有一种吃了可以忘记从前事的药……皮皮和灵书不能把我带到九重天,所以……所以,”她舔了下唇,“你能不能代我去药神殿走一趟,唔,我是想着,若让你带我上去再送我下来,那你再回去便是三次,若你自己下来再上去,只要两次便可……所以,所以……”
“桃花,”他开口,声音微微的哑,桃花一顿,“嗯……”
她的声音发轻,下意识就屏了息。
“我让灵文去讨药,讨来便送去给你,”他低低的声音一如从前,“可好?”
桃花捏着符的手微微的顿,“嗯……”声音无端的发涩,她敛了敛眼睑,“好。”
直到传音符里没了声音,她才意识到传音已经断了,她如今的法力,也就只能维持这些时间了。
屋顶,有貔貅和灵书的说话声,声音低低窣窣的,奇怪的是,这些声音她方才却是没有听到的,不止如此,树屋外的鸟鸣,风吹树叶的簌簌声,这些声音,不知为何的,方才的她都忽略了去,传音符里传来他声音的一刻,就好似自动将她隔绝了开来,她盯着传音符,五感只剩他的声音,而今,传音断开,她也重回了世间。
“桃花,怎样了?你可是问好了?”
屋顶,貔貅喊道。
桃花将符捏得皱巴巴一团,一翻身滚在床上,“嗯!问好了,我……我要休息了,药送来替我收一下!来的是灵文。”
灵文……
灵字辈几个仙童里,灵文是最无趣的一个,她瘪嘴哼了一声,心道不来就不来,叫灵武来也好嘛,哼!
“不来……就不来!谁稀罕见你呢……”她嘟囔着,将传音符丢到一边,将自己裹成一个团闭上了眼。
睡觉睡觉!
树屋屋顶上。
貔貅和灵书对视一眼,灵书挑了下眉,“怎样,我没说错罢,我就说不是灵文便是灵武,瞧,没有错罢。”
貔貅皱皱鼻子,“怪了,神君为何不来?传音符是给神君的啊,他晓得主……桃花要帮忙,应是会来的啊……”
灵书眼神微闪,拍拍貔貅的肩膀,“哎呀,神君自有神君的道理嘛,你就莫要操心了,好啦,愿赌服输,回祈元殿你要替我轮值三日。”
“轮值就轮值,不过你近来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要赌……”
灵书笑得灿烂,“这你就不晓得了,桃花说的,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对了,你不晓得,我觉得我与哮地也真是有缘,听说他们也爱打赌着呢……”
貔貅看着这仙童,很想告诉他小赌怡情不是这么个打赌来用的,但见他性质高昂,全然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样,他轻叹一声,“灵书,你跟那犬妖交好便交好,但记得在他面前莫要提起桃花。”
灵书点了下头,“桃花跟我说过了……那天我问她,她说不认得哮地,但我琢磨着不对,哎皮皮……”他凑近了貔貅,压着嗓子,“你说,桃花跟哮地之前……是不是有过……咳咳……你懂得,就是感情……纠葛?”
貔貅一下偏开了头,皱眉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起身便走。
“哎你去哪!”
“睡觉。”
“你还没回答我呢!”
貔貅顿住脚,回头一脸嫌弃,“灵书,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成吗?”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灵书气愤填膺,“你站住给我说清楚,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品位!哎等等——”
一番闹腾间,屋顶安静下来,桃花闭着眼,闭着闭着也就真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是做了个梦的。
梦里,她好似看到了那人,一身素色袍子,站在她的床边,将一个不大的瓷瓶放在她的枕边。
“这便是那药,”他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醒了她的梦。
桃花呆呆的,“你……你怎来了,不是说,不是说让灵文……”
声音里,不觉就带了些委屈。
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的委屈,她心里大抵清楚这情绪太矫情的,所以想用睡觉麻痹自己,但在梦中,这种情绪大抵没了掩饰的必要。
她看着他,“你不是说来不了的吗?”
他低了身子,伸手,将她额前睡乱的头发轻轻拨了下,声音低低如轻叹,他说:“若我不来,你是不是要与我怄气?”
“怄气?谁?”她拧着眉,“你不来……便不来,反正我要的是药,又不是你……”说着抬眼看他一眼,“你不是说,说很忙吗?”
“嗯,忙。”
她一顿,“既然忙,又怎么……怎么不让灵文来?”
“他在忙。”
“那灵武呢?”
“他也在忙,”他看着她,眸中盛了星星点点的月光,“他们都比我忙,没法子,只能我亲自来送。”
他声音里有种奇异的微微的哑,像是轻轻点在桃花的耳尖,让她浑身麻了那么一瞬,她一下避开了他的眼,嘴角却是忍不住的向上翘,歪头打量着他,“堂堂神君大人,是这样言行不一的吗?”
“偶尔,”他噙着笑,“所以,万望替我保密一二。”
桃花轻咳一声,兴许是在梦中,往常那些在他面前总复杂了的情绪反而单一起来,她手指摩挲着瓷瓶,“其实,我也不是怄气,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你才送了我扇子,”她看他一眼,“你还……我以为你是想见我的。”
就是嘛,在九重天时还对她那般好,现在她不过才离开,他便一下……
“还是我师父说的对,异地什么的最不可靠了……”她嘟囔着,却在他深色的眸子中渐渐没了声音。
他伸手,将她一只手捉在手中,“就这么,想让我来?”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的,但不知为何,迎着他的目光,鬼神神差的,她没有反驳,他大抵便懂了她的意思的,没有逼她回答,他笑了下,“往后想我来,便说与我。”
“那你忙呢?”她抿了下唇,理直气壮,“你若再忙,我说了你也不能来,我岂不是……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会,”他露了个极清浅的笑意,弧度温柔得仿佛盛了一汪月光,“便是忙,也总能紧出时间,不会叫你落了面子,这样,可好?”
嘴里问着她可好,那眼里的浓深却似要将她卷入其中。
她嗓子微微的发紧,不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许是梦境里的他太顺眼,让她升起一种奇异的渴望,她盯着他薄薄的唇,想起百年前的九荒山,那时她看着长留的时候,总也忍不住的,想……
亲一亲他。
初时是为了灵气,后来便是变了意味……
如今她看着他,她的妖力比之百年前在九荒山时还要弱,她也依旧想亲他,却也确定不是为了什么灵气,她就是想……
“神君,”她缓缓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我能……亲亲你吗?”
话问完,她又觉得自己犯傻,这不过是场梦,连在梦中都不能肆无忌惮的妖生,还要什么意义?
这样想着,她蓦地撑起身子,照着他的唇就亲了过去。
一触碰之下,她脑中过了雷电似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这是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迷乱里裹挟着危险……
在梦中,感觉也可以如此真实的吗?
恍恍惚惚中,一触之下,她便要退。
但,在刚要推开的一瞬,后脑被按了住,下一瞬,她便觉与她相贴的唇,反守为攻……
“唔……”
她挣了下,但也只是一下,许是那亲吻太过霸道,又许是她觉得反正是在梦中,便也百无禁忌起来,她承着这个吻,脑中晕晕乎乎,手不觉揪住了他的衣袍,喉咙溢出细碎的声音,她想,亲吻真是件神奇的事情,分明嘴巴被堵着的,唇舌交缠,再没了空闲,却还是忍不住的出了声……
他的手,不知何时从她的后脑落到了背,又到了腰,她穿了薄薄的亵衣,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比从前还要的热烫……
等等——
烫?
模糊的神智蓦地一阵清明,她蓦地睁开了眼,手在他的衣袍上摸索片刻,突然伸手使劲拧了下他……
于是她感觉神君大人身子几不可察的绷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大抵这点的疼意于他根本不算得什么,只是这已经够了……
她脑中轰的一声,猛地将他一推,同时自己身子一下往后撤了开……
“你你你……你……你是……你是真的?!”
她瞪大了眼,胸腔起伏不稳,有被他吻得,也有此时情绪浮动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