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才子佳人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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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泪中的血

上一篇唐朝女诗人中,重点聊了薛涛和李冶的诗,其实还有一个女诗人,就是鱼玄机,鱼玄机的诗很别致。我的文友清霜给我留言,希望我写一下鱼玄机。鱼玄机的故事,就是:“泪中的笑,笑中的泪,泪中的泪,泪中的血。”

我和梦蝶像两个浪子,我们没有女朋友,没有正式的工作。我们到处的流浪,打小工,赚很少的钱,然后买低档的酒喝,醉了,我们就没有了烦恼……

月光下,嘿,嘿,哥们!怎么又是月光下?看官听我慢慢道来,我和梦蝶白天打工,累一身臭汗,然后喝低档的酒,醉了就随心走走。月光下,朦朦胧胧之中,才会遇到别人遇不到人和事。

梦蝶的手机放着刘欢的歌,是《弯弯的月亮》,我和梦蝶跟着大声唱着,跑调是必须的。醉醺醺地抬头,前面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在月光下,正好是这一首歌的意境,只是不知道歌声里的阿娇在不在,我们都喜欢阿娇。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弯弯曲曲的小河边,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隐隐约约弹琴,幽幽怨怨的琴声中,有委委婉婉歌声传来: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这个是温庭筠的《菩萨蛮》,我和梦蝶都知道。

我和梦蝶慢慢地、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有风,微风中,片片白纸飞舞着,弹琴的女子回过头,是一个相貌优雅的道姑,尽管穿着道袍,仍然是一个标准的红颜。我们在《唐朝女诗人》曾经遇到了薛涛,当时薛涛要带我们走,我和梦蝶都吓坏了,今天晚上,怎么又在这里遇到了一个道姑?

那个道姑回过头,看到我们两个,就冷冷地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打扰我?”

她的声音很冷,好像是来自地狱,我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苦笑道:“我是陶渊明,这个是梦蝶。”

道姑“哦”了一声,说道:“哦,我曾经听我的朋友薛涛聊过你们。”

薛涛的朋友?难道我们又见鬼了?

那个道姑的声音变得温柔一点,说道:“我是鱼玄机。”

这时候,我和梦蝶才看清楚那漫天飞舞的白色纸片竟然是——纸钱。我和梦蝶毕竟是见识多了,我们曾经遇到王维,遇到薛涛,也不在害怕了。我们知道鱼玄机,在唐朝女诗人中,和薛涛、李冶一起被称为唐朝三大女诗人。

梦蝶小心翼翼地问道:“鱼姑娘怎么有兴趣在这里弹琴?”

鱼玄机幽幽地说道:“今天,是我的忌日,我最喜欢这条河。”

我和梦蝶吃了一惊,然后马上镇静,我们对着河水拜了拜,算是向鱼玄机致敬了。

梦蝶想了想,好从记忆的深处挖掘出什么,然后说道:“你的诗,我知道的不多,就知道两首六言诗。”

《其一》

红桃处处春色,碧柳家家月明。楼上新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

芙蓉月下鱼戏,彩虹天边雀声。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其二》

江南江北愁望,相思相忆空吟。鸳鸯暖卧沙埔,砠矦闲飞桔林。

烟里歌声隐隐,渡头月色沉沉。含情咫尺千里,况听家家远砧。

听梦蝶开封味普通话的朗诵,鱼玄机竟然向我们深深地道了一个万福:“谢谢两位先生,知道鱼玄机,知道我这样身份低下的人,一个满身沾满罪恶的人。”

鱼玄机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到古琴边,轻轻地拂动琴弦,悠悠说道:“有谁知道我们?有谁记得我们?有谁看到我们?泪中的笑,泪中的泪,泪中的血?”

我和梦蝶急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只是知道一两首你的诗,你的故事以及更多的诗词,还劳姑娘指教。”

鱼玄机淡淡地笑了笑:“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唱温庭筠的词吗?这一首词,就是温庭筠写给我的。”

我和梦蝶对视一眼,难道……鱼玄机和温庭筠有一手?这个是我和梦蝶最关心的,我们就喜欢八卦的小道消息,特别是带色的小道消息。

鱼玄机看出了我们的猥琐,她冷冷地笑了笑,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们想歪了,温庭筠和我是师生的关系,纯洁的师生关系,就像是父女。”

我和梦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鱼玄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一个苦命的女子,我的父亲是一个秀才,我十一岁的时候,父亲病故,我们母女二人就相依为命,在妓院里面洗衣服。温庭筠经常出入于妓院,认识了我,他知道我还算聪慧,就想试探一下我的才情,看是否名过其实,他想起来时路上,正遇柳絮飞舞,拂人面颊之景,于是写下了“江边柳”三个字,我一挥而就: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从此以后,温庭筠就是我的老师了。他经常到我的家里,像是一个父亲、一个老师,指点我、帮助我。几年以后,温庭筠四十多岁了,得到了一个机会,到外地做了一个小官,离开了我。

温庭钧就这样地离开了,在我成长的关键时间,温庭筠一直是我的偶像。情窦初开的我,在心里无数次地想着和温庭筠的风花雪月。温庭筠也许在心里喜欢我,但他作为一个师长、一个长辈,他不越雷池一步。温庭筠离开以后,我写了几首思念温庭筠的诗:

《遥寄飞卿》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露清。月中邻乐响,楼上远山明。

珍簟凉风著,瑶琴寄恨生。嵇君懒书札,底物慰秋情。

《冬夜寄温飞卿》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我和梦蝶点了点头,纯粹而深刻的爱。

梦蝶拿了鱼玄机的纸钱,慢慢地撒到了小河里,月光下,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鱼玄机幽幽地说道:“温庭筠知道我对他的一片痴心,但师生的界限他还是坚守了,他想了好久,决定将少年才子李亿介绍给我,我就做了李亿的小妾。李亿对我还不错,但是李亿的老婆见我进门就不客气了,先是打,然后赶出家门。万般无奈,李亿将我送进一座道观内,说三年后再来接我,我成了道姑,那个时候开始叫道号‘玄机’的。长夜无眠,我在思念着丈夫李亿,泪水和着墨写下了很多的诗”

《江陵愁望寄子安》(李亿的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寄子安》

醉别千卮不浣愁,离肠百结解无由。蕙兰销歇归春圃,杨柳东西绊客舟。聚散已悲云不定,恩情须学水长流。有花时节知难遇,未肯厌厌醉玉楼。

《寄李子安》

饮冰食檗志无功,晋水壶关在梦中。秦镜欲分愁堕鹊,舜琴将弄怨飞鸿。

井边桐叶鸣秋雨,窗下银灯暗晓风。书信茫茫何处问,持竿尽日碧江空。

说着说着,鱼玄机有一些激动,琴声逐渐地变急,激越而苍凉。鱼玄机轻轻地试了试眼角的泪水,说道:“三年过去了,李亿没有在来道观接我。我看透了,男人,无情的动物,他抛弃了我,我写下《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我说道:“这一首诗我知道,是千古名句,原来是你写的。这个题目是《赠邻女》其实是写的你自己,这个就是姑娘说起的泪中的泪了。”

梦蝶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很幽怨,不过,你也有幽怨的理由。”

鱼玄机抬头望天,苦涩地笑道:“就是这个以后,我想要报复李亿。”

梦蝶好奇地问道:“怎么报复他?”

鱼玄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男人最在乎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我就发疯地给李亿戴绿帽子,来者不拒。”

我摇了摇头,说道:“哎,姑娘这是何苦呢?这样地作践自己。”

鱼玄机痛苦地摇了摇头,然后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听薛涛姐姐说,你们擅长对联。”

我和梦蝶一起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只是碰巧对了一次。”

鱼玄机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上联,静中有动‘风定花犹落’。想这个是那样的自然,不着痕迹,有一点淡淡的伤感,有一点红尘之外,有一点神秘而空旷。”

梦蝶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了一个现成的‘鸟鸣山更幽’,这个是动中有静。”

我想了想说道:“我也有了一个现成的‘蝉噪林逾静’。”

鱼玄机听了,竟然有泪水流出,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就是因为这一句诗,我没有对出来,因为这个我就死了。”

我结结巴巴问道:“这,这怎么回事?”

鱼玄机说道:“我有很多的朋友,有一天,一个朋友来到了我这里,就是说了这一句诗,说是无人能对。我自恃聪明,就说自己能,可是终于没有想起来,看来,我的确不如两位先生。”

梦蝶急忙摆着手说道:“这个也不是我们想出来的,这是古人的诗,可能姑娘不曾瞧过。”

鱼玄机“哦”了一声,说道:“哦,这样,但是我确实对不上来,我的丫头就耻笑我。两位先生知道,我本来就心里苦闷,看到一个身份低下的丫头也耻笑我,我就非常地生气,就将那个丫头绑了,然后就失手把那个丫头打死了。”

(真实的情况是这个丫头趁鱼玄机不在家的时候,和鱼玄机的相好上床。鱼玄机回家以后,看到丫头和相好衣衫不整,丫头更是满脸春色,吃醋,失手打死了丫头,然后鱼玄机被处于极刑。)

梦蝶结结巴巴地说道:“打,打,打死了?”

鱼玄机淡淡地说道:“是,打死了,想那个丫头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和我一样,身份低下的人。不,我还不如她,她起码没有出卖自己,那一年我26岁,我的人生就停止在26岁。”

我和梦蝶呆呆地看着鱼玄机,品味着“笑中的泪,泪中的泪,泪中的血”。

一个本来是才华横溢的才女,因为父亲病故,家道败落,被迫在妓院洗衣服,幸亏遇到了温庭筠,不,是不幸遇到了温庭筠,她的人生得以改变。但是这个不是温庭筠的错,是那个时代的错误。

一个多愁善感的才女,只能做小妾,就是做小妾,也被人抛弃,这个是鱼玄机的悲哀,这个是那个时代的悲哀。然后她出卖自己,报复自己爱着的人,再然后,打死了同样的不幸的人。

我和梦蝶没有说话,无语,无言。笑中的泪,泪中的泪,泪中的血。

月亮慢慢地西沉,逐渐的变大,变的浅浅淡淡,清清白白的。鱼玄机叹了一口气:“天亮了,我该走了。”

鱼玄机的身影逐渐地隐去,隐去在一页唐诗里面,隐身在历史的长河里。

唐朝女诗人的诗虽然在艺术价值上面,不能和李白、杜甫等唐朝的大诗人相提并论。但她们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真实的缩影,我找了几首女诗人的诗,下面是她们的一些诗。

晚唐歌妓盛小丛有一首《突厥三台》

雁门山上雁初飞,马邑阑中马正肥。日旰山西逢驿使,殷勤南北送征衣。

《啰唝曲·不喜秦淮水》刘采春(也有人将刘采春列为唐朝四大女诗人)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

《啰唝曲·莫作商人妇》刘采春

莫作商人妇,金钱当卜钱。朝朝江口望,错认几人船。

江淮名妓徐月英还有一首《送人》

惆怅人间万事违,两个同去一人归。生峥平望亭前水,忍照鸳鸯向背飞。

徐月英还有不全的诗一首“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宋朝女词人聂胜琼用了,补凑了一首《鹧鸪天》——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曲,别个人人第五程。

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就是这一首词,让聂胜琼的名字在宋词的历史上,有了一席之地。

一首佚名的唐朝女诗人的诗《送寒衣》

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

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