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火葬场守门的周伯过世之后,不知是不是社会上有太多有关火葬场闹鬼的传闻,足足半年过去了,火葬场有关高薪招聘门卫的广告也贴了很久了,也没有人来应聘。
场里没有办法,只得继续轮流值夜了。
且说这天又轮到叶家田。
自从上次值夜班碰上了周伯的鬼魂之后,每次轮到他值夜班时,都是对他人生的一种折磨。
他也暗中到过办公室去闹过,可刘中国拿辱尸事件来威胁他,说不要闹了,如果办公室不安排他值夜班,别人一定会问,为什么我们要值夜班而叶家田却不用?
什么理由来呢?
办公室为了公平,必然要公布辱尸事件,说人家叶家田晚上值班的时候比较容易碰见鬼,有一回,周伯都死了,他还能看到他,为了保护叶家田,所以晚上值班不用他来值了。
这样的反话叶家田听得懂。
就是拿叶家田怕给人看这一招来胁迫他不要惹麻烦!
刘中国这一招还真切中了叶家田的要害。
他这样子一说,叶家田就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的感觉,连忙说道:
“罢,罢,罢。就当我没来提过要求还不行么?我继续没事人一样值夜班就是了。”
刘中国和巫世奇就会心地发笑,刘中国还说:
“这就对了。没事人一样轮着值班,就不用解释了,也就谁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了。再说,你也要相信自己,不会老是这么倒霉的,难不成又碰上那些污秽事!”
“闸住你的口,不要好的不灵丑的灵。”叶家田悻悻然道,虽然有一种被人揪住尾巴动弹不得的感觉,可谁叫你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
只得说几句骂人的说话以解心里郁闷,然后离开办公室。
虽然叶家田达不成目的,但每次值夜班时,他都是偷偷地溜回宿舍去,然后临天亮了才又回到场里去。
人不知鬼不觉的,他已经使用这招好几次了。
没有领导敢深更半夜回来查岗的!
这天晚上,他又装作在场里巡逻的时候,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就想早点儿回宿舍去。
当他偷偷地溜出场门外,来到公路边时,宿舍楼上一幕惊人的画面一下子就映入他的眼帘。
他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只见五楼的一间房,门开处,一团白色的人影,在暗淡的走廊灯光下影影绰绰地奔下三楼去,然后在巫主任的房间门前停下了。
没多久,白色的身影就闪入房里去。
叶家田以为自己又撞见鬼了,一时还吓得哆嗦不已呢!
但是,大家毕竟同事快三年了,彼此的身影、步态,多少还是熟悉的。
更何况谁住几楼,住几号房,也一样是知道的。
眼看着五楼上周芸房间走出来的白色身影,分明就是周芸本人。
叶家田的大脑就有些糊涂了。
巫世奇不是在追自己心仪的陈莉莉的吗?
那么,这深更半夜的,周芸只穿着白色的睡衣,跑到巫世奇的房间去干什么?
莫不是他们之间有一腿儿?
如果真如此,那么,自己追陈莉莉的机会就突然变得现实了。
为此,他不急于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反正今晚是轮到自己值夜班的,就索性蹲在公路边的树根下,一面抽烟一面看周芸何时从巫世奇的房间里出来。
为了追到陈莉莉,叶家田也真有耐心,一直蹲守到下半夜三点多钟,才见周芸做贼一样四周看看,没人,才轻手轻脚回自己房间去。
嘿!这么诡异的行为,你说他们在谈工作,才真是只有鬼才信了。
隔天,叶家田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在场子大门外的路旁等到陈莉莉出来。
那时晚霞尚且还挂在天边,如同熟透的红映得莉莉有些青白的脸就好象涂抹了胭脂一样好看,马尾巴一样溜长的头发披在肩后,青春的脸孔因而带上成熟的成分。
“莉莉,你……你有时间吗?”叶家田搔着后脑勺,鼓足勇气上前问道。
他脸庞憋得紫涨,神态举止不自然,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正处于心慌意乱的状态。
和莉莉一同下班新近进来的一个小妹妹吴秋英也看出他的不自然来,她识趣地和莉莉笑笑,走开了。
莉莉就有些怪怪地问:
“你找……我,有事吗?”
“没、没、没事,不是,不是,不对,对了,有事……”叶家田语无伦次了。
其实,处在那种年龄段,真到了语无伦次的时候,就是真情流露的具体表现。
可这样一来,又往往被对方认为傻不溜叽的,连说句话都不连惯,由此错失真情的多了去了。
“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巫……还是那种关系么?”叶家田的说话刚开个口,就见陈莉莉一脸奇怪的表情,大有这事关你什么事的意思。
叶家田只好一口气把自己看到周芸半夜只穿着睡衣溜到巫世奇房间的事说给她听。
本来以为她恼巫世奇和周芸之际,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岂料莉莉冷冷道:
“你给我讲这些干什么?巫世奇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谁偷偷溜进他的房子那是谁的自由!如果谁以为如此我就难受,我就伤心,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说完,她还没等叶家田回过神来,径直走了,留下叶家田发愣地站在公路边不明白莉莉是什么意思。
然而,莉莉虽然回答叶家田时脆生生的响亮,可当她回到宿舍时,仍然没有了吃晚饭的胃口,她连身也不洗,倒在床上卷起被子呼呼就睡。
同一间房住的吴秋英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看医生?
或者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回来?
莉莉除了摇头表示不用就是蒙被而睡。
刚好吴秋英有同学在县城相会,见莉莉不需要自己帮忙,就洗澡后走了。
莉莉睡到七点多,其实根本就无心睡眠,拿了些另食放在提袋里,到宿舍对面的树林里去了。走进那散发着浓郁的松脂味的松林里,她感到有些难受,也许是松脂味,也许是心灵的。
总之,她觉得难受之后又回到公路边那些高大的、深绿的、树叶在风吹之下发出沙沙作响的落叶林间坐了下来,刚发一会儿呆,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再也不能隐瞒这矛盾的心情了:她要问问巫世奇,我们之间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之前的朦胧感觉算不算作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