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姐姐，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青甯顾不上想自己为何会陷入梦境，因为下一秒莲雾略带嘲讽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冷冷的望着她的方向，一字一顿道：“你都沦落到这样的下场了，还有时间想其他的？让我猜猜，你到底在想谁，无荒圣君么？”
青甯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着，她狠狠咬住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可是惶恐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莲雾似乎很乐意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当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面色得意的开口：“当真是难得，大名鼎鼎的九玄神女竟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现在……和魔界扯上了联系，你就这么害怕了？”
青甯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故意的吧。”
莲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青甯咬着下唇，冷声道：“小狐仙，是你动的手脚，说我和魔族有牵连，也是你设计我，对不对？”
“哈哈哈哈……”莲雾顿了半晌，突然高声大笑出来，眉目之间闪过一抹得色，她压低了声音，冷冷地开口，“岂止啊，你下药的事情是我告诉圣君，南枝的事情也是我告诉圣君，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青甯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
“怎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莲雾挑起青甯的下颔，轻声道，“不问问为什么，我要这么针对你吗？”
青甯撇开头，挣开对方的手指，冷冷道：“无非是因为你喜欢无荒圣君罢了。”
莲雾的动作一顿，面上表情微微僵住，道：“看来你心中很清楚，既然清楚，又为何要一直留在无荒圣君身边？为何要一直霸占着他？！”
“莲雾，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圣君明媒正娶进门的娘子，而你，不过是她身边一个奴仆罢了！”青甯眉心直跳，直直的盯着对方，眼中的愤怒几乎烧了出来，倾泻而出。
莲雾望着她良久，突然笑了：“是，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可是……那又如何？他并不爱你，下令将你捉入天牢的人是他，很快，要了你的性命的人，也会变成他！”
“你什么意思？”青甯猛地瞪大了眼，惊愕的看向莲雾的方向。
对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眼神中的恶毒一闪而过，不过瞬间便化作温和，她一字一顿，用最温婉的表情说出令人绝望的话语来：“快了，很快了，圣君已经下了命令，将你打入八重天，到那个时候，你就能尝试到，什么才是生不如死的痛……”
莲雾弯唇一笑：“姐姐，圣君从来没有爱过你，不但不爱你，他甚至还恨着你，从南枝死的那一日开始，就已经恨着你了……”
许是“恨”这个字的分量太重，青甯的手不由得蜷缩起来，本来毫无所感的内心此刻竟猛地一痛，紧接着像是被针扎一般，泛起细细绵绵的痛来。
她似乎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彷徨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问着：“你真的那么恨我吗？你真的那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吗？”
青甯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她内心的想法，可是却又无法控制这样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甚至连身体都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泛出真实的痛楚来，身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割裂开来，一点一点的凌迟着。
青甯望着莲雾的方向，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心里的那个声音仍然在不知疲倦的，一点一点的重复着：“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痛死过去又清醒，青甯的心中一直抱着无荒圣君能来这里见自己一面的期望，不知疲倦的等待着，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濒临绝望的痛苦，另一个却是满怀期冀的等待，青甯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都快崩溃了。
终于在第五日的傍晚，青甯等来了那个一直都在等待的人。
对方面色沉静，身着一袭白袍，踱步踏入这天牢之中，她和他之间隔了一米远的距离，从青甯的方向看去，却宛如天涯海角。
青甯吃力的抬起头，看向他，声音细若蚊蝇：“师父……是，是我啊……”
纵然知道千年之前的霁寒并不识得青甯，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因为千年之后的霁寒，总是护在青甯的身前，为她挡下所有的锋利。
眼下，无荒圣君的眼中却只有冷漠，微微皱起的眉头里似乎全是嫌恶，他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就站在原地，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九玄神女，你同魔族私通的罪行，还不打算从实招来吗？”
青甯眉头微微皱着，突然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弯了弯嘴角，紧接着笑出声来。
这清脆的笑声在空旷静默的天牢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又尤其渗人，九玄神女笑着笑着眼角的泪便肆意的滚落出来，她定定的望着无荒圣君的方向，像是痴了一般，轻声问道：“霁寒，你不信我，对么？”
无荒圣君的动作微微一顿，静静地看着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九玄神女蓦地挣扎了一下，可那紧紧箍住她手脚的铁链只是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并未因她的动作而解开，于是她只好任身体被吊在空中，吃力的抬着头，望着无荒圣君的方向，就这般痴痴地看了许久许久。
就在青甯以为自己的身体不会再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嘴唇突然翕动了一下，在她身体之中的九玄神女，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无荒圣君眉头猛地一皱，蓦地打断了她：“事实到底如何，你最好从实招来，莫要再打这些马虎眼！”
九玄神女似乎彻底泄了力。
她垂下头去，紧闭的双眸再也不愿看无荒圣君一眼，似乎真的已经彻底失望了。
此后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青甯很想抬起头来再多看无荒圣君一眼，可是不知为何，身体的掌控权像是重新回到了九玄神女的手中，她只能蜷缩在身体的一个小角落里，根本没办法做到抬头。
无荒圣君在那里站了良久，灼灼的视线一直望着九玄神女的面容，可是九玄神女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良久，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一声叹息遗留此处，便转身离开了。
九玄神女这才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那人的背影，莫名的笑出声来。
是挺可笑的。
青甯心中不无感慨的想到。
当她一直都想知道的关于九玄神女的事情，就这么令人啼笑皆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心中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可怜她，可怜她的同时，又莫名的感同身受。
青甯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打算干脆就这么休息一会儿。
谁知道她刚刚放松身体，便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紧接着一列队伍整齐的从牢外相踏而入，领头的莲雾面上带着几分愁闷的表情，像是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极其烦恼一般。
青甯心中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就在她这一抹不详的预感抵达大脑的时候，莲雾突然往前踏了一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把她松开吧。”
有一天兵天将便领了命令出来松绑。
那铁链子从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上被解开的瞬间，青甯只觉得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的神清气爽，可是旋即，这天兵天将又拿了捆仙索出来，将她的双手重新束缚住。
青甯眉头紧蹙，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莲雾叹了一口气，近乎爱怜的看着青甯，道：“姐姐，你不愿意承认罪行，可圣君还要去魔界出战，没那么多时间再同你耗下去了，所以……我是奉圣君的命令，前来将你拿去八重天受责罚的。”
“八重天？！”青甯蓦地瞪大了双眼，浑身一个寒噤，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九玄神女的灵魂也蓦地复苏了，满心震惊。
八重天是什么地方，青甯是听说过的，那里是天界重罚之地，一般只有十恶不赦的仙人才会被放入其中，多则几月，少则几日，但无论进去多长时间，都会下场极其惨烈。
因为那里没有任何东西，除了火。
那里是火的天地。
进入的仙人，都是遭受烈火焚身之痛。
青甯如今还在九玄神女的身体之中，若是当真进了里面，肯定也会感受到那般痛苦……
青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我……要进去多久？”
莲雾定定的看她一眼，垂下眼睑，似乎语气很是替九玄神女难过似的，开口道：“没有归期。”
什么？！
青甯浑身猛地一僵，下意识的就想睁开手中那捆仙索，可是那捆仙索却因为她的挣扎而捆得更紧，勒得她伤口发痛。
没有归期，也就是说这烈火焚身之痛，要一直承受下去？！
这怎么可以？难不成当初九玄神女身死，就是因为这烈火焚身之痛？！
青甯瞪大了双眼，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沉默下去。
因为她意外的发现，身体里的九玄神女的情绪，突然低沉下去，像是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莲雾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从耳边闪过。
我是奉圣君之命……
你就真的，那般恨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