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林锦言在昨天打猎时,胳膊上受了一个不轻不重的伤。暮芸发现之后,一个晚上都在责怪林锦言不小心。今天更是不让他上山打猎,让他跟着她到店里守着。
到店中之后,暮芸也不让林锦言动手干任何活,只让他坐在一旁看着。
林锦言无法,只能端了个凳子,坐在店门口,充当护院。
中午,季戈还没到午休时间,便急忙来到暮芸店中,见林锦言傻呆呆地坐在门口,扯他的袖子,拉他离开。
林锦言看在季戈是小舅子的份上,也没有阻拦,顺着他的力道,去了一个巷子里。
两个人对峙。
“村里的谣言,你可听了?”
林锦言皱眉问道:
“什么谣言?”
季戈看他不像是装作无知的样子,疑惑的说道:
“村中传言,你跟一个姓陈的富家小姐纠缠不清,在山林里拉拉扯扯,干了一些不让人知道的勾当。”
季戈虽然跟林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知道林锦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只是这谣言已经传了一天多了,还不见有人出来澄清,他疑惑林锦言的态度,才出来问他。此时他看见林锦言紧皱起眉头,对他更是相信了,将谣言的内容,清清楚楚的说给他听。
林锦言听罢,解释道:
“昨日早上,我的确碰见了陈默,但我与她只是说了几句话。她对我纠缠不清,我已经多次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这谣言估摸着是她传出的。”
季戈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林锦言,点头说道:
“这件事不知道暮芸和大娘知不知道?若是不尽快将流言止住,怕是要坏了你们林家的名声。”
林锦言笑道:
“这种泼脏水的事情,林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了。若是每次都大费周章的将谣言止住,岂不是要林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暮芸相信我,我亦是相信她,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流言,我们并不在意,随它去。若是我们反应激烈,别人到会觉得真有其事,我们不过是欲盖弥彰。”
季戈听他说得这般轻松,心中却没有因此松了口气。从他的话,就可以看出,林家遭受过的事情远远比这种流言来得凶狠,不然林锦言也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了。
想到安家村的陈家总是陷害林家,他不禁猜想:这姓陈的与姓林的是不是注定要纠葛?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才转身回到店中。
暮芸见他们回来了,悬起的心放下一半,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怎么不知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嫌弃。他们知道在暮芸面前不好将嫌弃表现出来,俱是颇为尴尬地点点头。
暮芸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接受对方,之前的那句话,不过是玩笑话,此时看他们面色尴尬,不禁有些好笑。
她摇摇头,转身继续忙碌,留下季戈和林锦言互瞪着眼睛。
下午季戈没有什么事儿,就出声邀请林锦言一起去喝酒。
林锦言爽朗接受,两人在酒楼里三杯酒下肚,关系就亲密了不少,言谈之间不免有些私密的事情。
男人之间的友情很好建立,只要一起喝过酒,一起扛过困难,便是能够交付后背的兄弟,他们没有女人那么多的顾虑和猜忌,就算是被信任的人背叛,也只会大叹一声识人不清,便会去结识新的友人。
季戈通过林锦言的那张嘴,知道了暮芸的更多事情,他一面感激林锦言这般信任自己,同时更是感谢林锦言对暮芸所做的一切,虽然林锦言言语中并没有明显地说明自己帮了她,但季戈这种算是在官场上跌打过一阵的人,自然能够听出他的牺牲。
他已完全认同了林锦言这个姐夫,笑着说:
“姐夫,我敬你一杯。”
林锦言猛然听见他这般称呼,虽然有几分惊讶,却也笑呵呵地应了,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下。
等暮芸将要关门,他们已经互相搀扶着,醉晕晕地说着彼此的好话。
暮芸不禁摇头,将两个醉鬼拉上马车。
大概是林锦言经常打猎,受伤已成习惯,身体的自愈能力很是强,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林锦言的手臂便能够如没受伤之前一般利索。
虽然他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但暮芸还是不放心,要他只在早上打一些猎物,中午卖了之后便去她店中歇着。
林锦言见自己实在说不过暮芸,只能应了。
他心中很是甜蜜,因暮芸这般关怀他。
可这样的好心情,等到中午他到暮芸店铺中便消失了。
只见店门口闹哄哄的,一群人都指着暮芸说她的不对。人群围绕中,还有一个跌倒在地的女人。她大声哭闹着,似乎暮芸对她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没有急忙冲进去护住暮芸,而是走到一旁呆立在店门口的送货伙计身边,低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送货伙计听见声音,先是一吓,而后看到来人是老板的丈夫,便一股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原来,这坐在地上的女人,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丫鬟。早上到了店中买卤味,却挑三拣四,一会说肉太肥,一会儿又说皮太厚,挑挑拣拣过了大半个时辰。
暮芸一直耐着心给她讲解,说了吃卤味的技巧和营养价值。那丫鬟最终拿了一大包,却不给钱,转身就跑,暮芸呆了一下,起身去追,可那丫鬟突然跌倒在地,将膝盖摔破了。
她转头就骂暮芸,说暮芸推她,才使得她的膝盖受了伤,她只不过是一不小心忘了给钱,暮芸就这般恶毒等等等等。她哭闹着,还将身上的银两砸到暮芸的脸上。
周围的人听见了,纷纷想起以前也曾因为临时忘了给钱,被商家追赶的事情,感同身受,便觉得这都是暮芸的错。
林锦言听罢,心疼她,却没有冲动,反而想起了办法。
他跟暮芸生活了这么久,也是渐渐明白武力不能解决一切。
而暮芸被人用银子砸了脸,脸上磕出了细碎的伤口,此时还要面对众人的责难。
若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此时定然大哭,厉声解释自己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暮芸到底不一样,她站在原地,冷冷看着那个哭闹的丫鬟。
那丫鬟见她目光犀利,眼泪都被吓了回去,可她始终记着自己的责任,抽抽艾艾地假装还在哭泣。
林锦言此时看见散落一地的卤味,又瞧了瞧被砸在地上的银两,心生一计,他先跟送货伙计商量一番,确认对方能应付之后,他悄默默地走到人群中,状似无意地说道:
“哎呀,这姑娘带的钱似乎不够付的呢?”
“既然带了这么点钱,还要挑一个时辰,说好听了是细心,说不好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吧?”那伙计没等人群骚动起来,大声说。
这时候不能揪住是不是暮芸推了丫鬟,因为这样的状况下,不管暮芸怎么说,都会被丫鬟巧言揭过,并且可能让众人以为她推卸责任,更加不齿于她。
暮芸也知道此时要让人知道这姑娘本就居心叵测,接口道:
“你莫要说什么借口了。你既然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定然知道主人家的喜好,可你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挑挑捡捡,在你身后排队卖卤味的人,都被你的磨叽磨走了好几个,现在站在人群中的那位,你是在她身后等了至少一刻钟了吧,你觉得她是在买东西,还是找茬?”
那人猛然变成众人的焦点,有些紧张,却反应很是迅速,说道:
“我等了一刻钟还多一盏茶的时间。这姑娘不像是卖卤料的,而且似乎根本不懂卤料是怎么回事,还说这肉颜色不对。呵呵,红卤做出的东西,能不是偏红的吗?”
此时,风向已经变了。
丫鬟厉声道:
“你是跟这个女人一伙的,你被他们收买了!”
这姑娘没意识自己犯了个大错,这个错,暮芸也曾经犯过,所以她现在处理问题都很是小心谨慎,刚才拖延那么久,就是因为她在想各种办法带来的风险,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做好决定,林锦言便开始帮她了。
那买卤料的人一听,冷哼:
“我本来也是信你的。但是小姑娘,你这一出口就怀疑别人的人品,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啊。”那人摇着头,转过身去,不打算再参与这件事,“我是谁,这个镇上人人都知道,你这般质疑我,我倒是怀疑你有何居心。”
此话一出,众人都冷然看着那丫鬟。
“我……我不是……我是刚刚到镇上,是陈府的丫鬟,不认得先生是我的错……”
她一听那人的说法,便吓得肝胆俱裂。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如果得罪了大人物,一顿打还是轻的,若是牵扯出其他,怕是要被赶出去。
陈家虽然不是巨富,但待下人是极好的,她舍不得陈家的福利,便想要求得那人的原谅。
然而那人早就走远了,根本不理会她。
“陈府的丫鬟……”暮芸沉吟。
她得知敌人是谁,也就有了应对的方法。林锦言对暮芸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暮芸没见过陈默,但是从林锦言每次不耐烦的表情中,也知道这个女人的难缠,比起烟芜也不逞多让。
而且,这女人比起烟芜来,更聪明,她懂得利用烟芜,也懂得要嫁进林家,必然要林锦言的心,所以她在林锦言身上下了很多功夫。
这次事件,看起来很不像是她想的,那便是她和烟芜共谋的。
“陈家小姐居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对付我,也是良苦用心啊。”
“不是我家小姐想的,是那……”
小丫鬟本来陷在得罪人的苦潭中,猛然听见暮芸的不屑感叹,下意识反驳,说了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本来她出门的时候,就被烟芜反复强调,暮芸套话的厉害程度,要她千万不要正面跟她争执。
结果她一时大意,竟然中了招。
人群已经发出一阵嘘声,就算这个办法不是陈家小姐想的,可最终来执行的人,却是陈家小姐的丫鬟,这其中的猫腻,谁看不出来呢。
他们都心中想着陈家小姐面上温柔贤淑,没想到暗地里,也会陷害他人。
小丫鬟再辩解,已经没人听了,都喊着要将她押送官府。
此时季戈正要来看暮芸,见到这番混乱,亲自将人捉拿了。
林锦言从人群中走出,暮芸笑着拉起他的手。
“你真是长进了,带着伤,还敢来救我。”暮芸的语气里没有责怪。
他笑道:
“不过是耍耍嘴皮子,比不上你的伶牙俐齿。”
暮芸被他捏了捏鼻子,像是证明他所说的一般,张嘴将那两根手指咬住了,还用犬牙磨了磨。
林锦言摸到她那软软的小舌,眸色一暗。
她连忙闪开,调皮地对他眨眼睛。
他没有追过去,站在原地,无声地说道:
晚上回去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