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
烟芜那平静的表情才打破,她坐在床边,揪着被子说道:
“都是一样姓陈,她家怎么那般繁华富丽。”
“人家投了个好胎,哪是我们这些平常百姓比得了的。”
袁氏虽不像烟芜那边气愤,但心里也是不痛快。
“娘亲我好是嫉妒,若是我们家也像陈默家里那般有钱,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还要受季戈那酸秀才的气。”
袁氏想到季戈那副嘴脸,心里面也是不忿。她将手偷偷捞进怀里,将自己从陈默那顺来的几颗玉珠子放在桌上。
这几颗玉珠子,本是陈默放在梳妆台上的。袁氏和烟芜在她房中参观时,她就顺手拿了。她想,既然陈默将这玉珠子随便放在书妆台上,像是并不在意,自己拿了,陈默也应不会注意吧。
烟芜见袁氏掏出玉珠子,很是惊讶。
“娘亲,这漂亮的玉珠子是从哪里来的?”她一把抢过来,那在手中玩赏。
袁氏一笑,说:
“那陈家姑娘既然想跟我们合作,我们不拿她点好处,说不过去呀。”
烟芜一听袁氏这话,便知道这是顺手牵羊得来的东西。可她很喜欢这玲珑剔透的小玩意,爱不释手地把玩。
她正开心呢,就觉得胸口一闷,胃中翻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搅和。
烟芜捶了捶胸口,将玉珠子放在桌上,对着袁氏说道:
“近来几天总是特别难受。娘亲,我是真的不想要这肚子里的孩子,她实在太闹腾了。”
她自从怀孕以来,似乎是因为身子比以前弱了,反应很是剧烈。她频繁孕吐,平时都吃不下饭去,就算吃了,不久之后也会吐掉。
袁氏看她之前养得白白润润的烟芜,在这几日内迅速憔悴下去,很是心疼。
她正想开口问烟芜,是否想将孩子打掉,就听见门外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袁氏一边问着“谁呀”,一边打开门来,却见门外站着季戈。
季戈那天从烟芜这里拿走一笔钱之后,就消停了几天。他本是想要开个私塾,可他一个人开整个私塾,必然人手不足。他去村里找同窗一起商量此事,可她同窗都不愿意当个私塾先生,将此生都浪费在一个山村中,于是纷纷拒绝了他。
他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有几分烦躁。
这时她母亲又来催他,问与陈家的婚事如何了?他才想起自己一直忙于私塾的事,忘记了烟芜还怀着她的孩子。
于是他今日就上门,想要一个说法。
“你们想好了日子吗?”季戈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日子?”袁氏装作不明白,斜睨着季戈,藐视道。
袁氏已经跟陈默达成了合作,认为烟芜已半只脚踏进了林家,再看季戈,就更加瞧不上眼了。
“你家烟芜怀了我的孩子,不如找个时日,就嫁到我们家去,难道还想着打了胎之后永远不能怀孕吗?如今你们还能找我娶了烟芜,若是打了胎,你们可是连我这样的人都找不到了。”
季戈的话半是威胁,半是现实。
可袁氏认定了陈默能够将暮芸赶走,让烟芜嫁给林锦言,语气便硬了几分。
“我们家烟芜的事情,与你何干?之前你从我们这拿了那么多银两,就算是几倍的嫁妆都已经还清了。你莫要再来骚扰我们,速速离去。”
“哐”地一声,袁氏把门关上了。
季戈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也是大怒。
烟芜她不想嫁给他,那她肚里的孩子是一定要打掉的,那既然她要打掉就打掉吧。季戈只希望,烟芜这个贱人自此以后再也无法怀孕!
陈家这边暗潮涌动,纷乱不止。
林家依旧安安稳稳,日子红火。
镇上,林记点心。
暮芸刚刚将现任县令家中的丫鬟送走。
自从她意外救了前任县令夫人之后,前任县令夫人就时常来林记点心买东西。现任县令来了之后,听说了这件事,在上任不久之后,也常常绕路过来买点点心犒赏自己的官兵,有时还会顺便给自己妻妾买点心。
他的妻妾们觉得好吃,也就时常派丫鬟前来买些回去。
她这么一对比,就觉得前任县令应是个正直专情的男人,比起林锦言亦是不差,但现任县令却与他们差得远了。
送走县令丫鬟之后,暮芸坐在厢房中翻看账目。
近来几个月的收入很是可观,她正思考着要不要给伙计们报个红包。林记点心比别家店铺更好的一点,便是店中生意好了,伙计们的工资就会适当提高一些,这是几人的秘密,他们可不想将这件事说出去,引得众人都来抢自己的饭碗。
可另一面,暮芸又想着要不去临镇开个分店?
毕竟店中人的月供都快比得上珍味馆的掌柜了,若是再涨下去,可是不好。不若开个分店,抽出人手来,将他们提上管理层,也算是有上升空间。可若是开个分店……
暮芸正琢磨着,门外就响起了吵闹声。
她林记点心自从受了前任县令的庇佑,又三番四次将前来找茬的人打发掉,似乎是震慑了那些宵小,最近都很是安静。
暮芸再次听见这吵闹声,意外地觉得有几分新鲜。
她合上账目,走出门去。
却见依旧是烟芜,只是她此刻坐在地上,身下是嫣红一片,似乎是……流产了!
黄氏今天也早早来了镇上,是为林锦言的爹抓药。她想着顺便来店中帮忙,晚上和暮芸一起回去。
店中的生意依旧很好,人满为患,她忙得眼睛都顾不得眨,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其他事情的。
突然有人低呼一声,人群火速将中间一个女子围住。
那女子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她低声说着:
“疼,救命啊……”
她瞧见烟芜这般狼狈,就想起自己当年怀林琅的时候。那时候林锦言的爹身子多有不适,虽然不像现在这么严重,但总是能跑几步的。她因担忧他的身体,就肚子去镇上给他买药,在路上被莽撞的马车撞了腰,要不是路人纷纷帮忙,林琅可就保不住了。
黄氏又是个圣母性子,看不得烟芜这么可怜,即便她被烟芜陷害了九次,但她还记着那一次的好。
她连忙将烟芜扶起,和护院一起,将烟芜送到镇上郎中那。
暮芸出来的时候,黄氏已经将烟芜送走了。她看着一脸惊恐的宋玉,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似乎是有个女人跌倒了,流了一滩血。好可怕!”
暮芸看着他那怂样,不禁皱眉。
薛二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暮芸,快步走近,低声道:
“是烟芜,她似乎流产了,你母亲要将她送到郎中那。”
暮芸一听,心里一沉。
烟芜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只要烟芜来店中,定然是不要她好过的。这次烟芜来店中,也一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情,更何况流产……
“不好!”
暮芸面色一整,冲出店铺。
她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烟芜死死扣住黄氏的手腕,正喊着她的名字。
“暮芸那个贱人呢?她做的点心不干净,让我流了产,我们季家这是要断根了啊!”烟芜为了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顺,直接将孩子挂在了季戈头上,“你们快去报官,我抓着暮芸的娘,她定然逃跑的!”
“什么逃跑不逃跑的,自己做了坏事,善后还要陷害别人!烟芜你的胆子可真大。”
暮芸走了进来。
“哼!你害了一条人命,口气还这么大,我的胆子可比不上你。”
烟芜看见暮芸,眼睛一亮,像是看见羔羊的野狼,双目凶狠。
暮芸不想跟她啰嗦,看向郎中,问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原因落掉的?”
郎中轻飘飘地看了暮芸一眼,说: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是我店中点心的缘故?”暮芸猜测这郎中可能和烟芜一伙的,她试探性地问道。
“我哪里知道你店中点心的成分?你若是有心,就取来她曾吃过的,给我辨认。”
这郎中说话似是公正不偏颇,可也没说什么要点。烟芜早有贿赂暮芸店中伙计的前科,所以郎中这么说,暮芸更加不敢信他。更何况,烟芜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像是将罪名扣在她头上,十拿九稳。
暮芸心中一突,正要要求让别的郎中也看一看,就听见门外袁氏的哭嚎声。
“林记点心的老板心肠恶毒啊,我家女儿不过怀孕两个月,就被她一块点心给毒害了,我可怜的孙子就这样没有了。苍天啊,为何你如此不公!快教人来,将这个毒妇关进大牢,凌迟处死啊……我可怜的孙儿。”
众人围在袁氏的身边,指指点点。
“哎呀,我还经常去林记点心买糕点呢,没想到林记点心的老板这般恶毒啊?”
“可我娘子也吃了林记的点心,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啊。她之前还时常身体不适,吃了林记的食疗点心,好了许多呢。”
这人话一出,风向又稍有改变。
袁氏一听,坐到地上,正要接着哭嚎,暮芸便从郎中店中出来。
“你莫要血口喷人,你们陈家陷害我们林家多达十余次,这次也不过是你们的手段罢了。既然这个郎中看不出烟芜的孩子是如何掉的,我就去找别的郎中,你们最好祈祷县令开恩,莫要狠狠治你们的罪!”
暮芸说完,也不管窃窃私语的众人,拉着黄氏就要离开。
袁氏哪里肯,她从地上爬起,扑到两人身前,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
“大家快拦住她们,她们想要逃跑啊!什么找别的郎中,这沈郎中就是镇上最有名的大夫,她居然不相信沈郎中,也就证明她心中有鬼,她是要去找别的郎中给她掩盖真相啊!大家快阻止她,我的孙儿在天之灵可看着我们呢,这等陷害他人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早早处死!”
袁氏恶狠狠地看着暮芸,说出的话轻易就将人群说服,有人已经上前,将暮芸的胳膊抓住了。
“你说我要去别的郎中掩盖真相,那你们就不会收买郎中,让他骗人么?”
暮芸并没有在镇上看过病,自然不知道沈郎中的名头。
沈郎中本是外地来的,初来时候名声并不显。安家村闹了饥荒,村中的郎中搬走了,安家村生病没处问诊,跑去城东沟又太远,只能哀叹。那时,沈郎中出现了。他免费给安家村的人看病,里正特地将他的事迹禀告给县令。县令重赏,还给沈郎中赐了个“名医沈阔”的匾额。
从这件事之后,沈郎中的名头就大了。在镇上迫使有名,而他医术不差,渐渐成了镇上郎中的领头,不仅富贵人家点名要他看病,就连县令也和他交好。
暮芸的那番话,自然显露出她怀疑沈郎中德行的事情,受过沈郎中恩惠的人都不乐意了,一片倒向袁氏。
“沈郎中是多好的人啊,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才是恶人!该被县令抓起来!”
“就是!简直不可理喻,这种随便怀疑他人德行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还说什么,直接捆了,送去县令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