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听见林锦言回来了,急忙冲出去,拦住他,说道:
“暮芸有什么好的,竟然叫你迷成这般样子。村中的孩子哪个生病了不是扛过去的,你居然还亲自为她去买药,你这般宠着她,岂不是要让她无法无天?”
林锦言觉得黄氏有些无理取闹,之前明明对暮芸多加称赞,怎么才过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变了态度,整个人也越发蛮横无理。
但此时他觉得暮芸的事才是要紧事,便想错开黄氏去煎药。
黄氏看林锦言再次不理她,心中大怒,狠狠拍了林锦言的后背一下,说道:
“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娘亲?整天暮芸暮芸的,你还看得见我这个母亲吗?”
林锦言转头看向黄氏,说道:
“娘亲是娘亲,媳妇是媳妇,我分的清楚,也看的见。只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此时暮芸的病最重要。”
“那说到底就是,在你眼中,暮芸比我更重要?”黄氏直接这般解读。
林锦言沉默了一下。
黄氏气得跺脚。
“那你跟你最重要的暮芸去过吧,我走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城东沟这边虽然经常下雨,但是雨水并不丰厚,那宛若倾盆的大雨,只是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
此时黄氏走在泥泞的街道上,厚厚的布鞋底已经湿透了,裤脚也有些脏污。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看看身后。
等她走出了城东沟,也没见林锦言追上来,她心中很是气愤,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无视自己!
黄氏越想越气,她看着自己湿淋淋的布鞋,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她又急又气,不想回林家,又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便站在街口不知所措。
烟芜这几日收了黄氏的银两,安分了几天。她琢磨着黄氏什么时候会厌弃暮芸,将暮芸休罢,转而让林锦言迎娶自己。
想什么就来什么,正当她要去田地里将袁氏接回来,便看见黄氏站在街口。
她走过去问道:
“林家婆婆,你在这里做什么?”
黄氏见到烟芜,很是高兴,但因为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有些羞腼,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烟芜瞧着她那别扭的表情,便说:
“林家婆婆,你先去我们家坐一会儿吧。我现在要去接我的母亲回来。等我们回来,你也该想好了怎么跟我说了吧?”
黄氏很感激烟芜,点了点头,进了陈家的门。
烟芜看着黄氏进门,就像看见绵羊进了狼窝一般,讽刺一笑,袅袅婷婷地去了田里。
她在回来的路上,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袁氏,袁氏连连称奇。
“你这丫头,从小心眼就多。没想到,竟然把将咱们视为敌人的林母都能被你哄得忘了仇怨!你可真厉害!”
袁氏嘴上这般说,脸上的表情也很是自豪。像是自己的女儿有多大的能耐似的。
“那是自然,那林家婆婆的想法很容易揣摩,她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她什么也不是,只是将自己的道德心端得太高罢了。更何况她常年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人都没有,随便说几句她喜欢听的,便会让她觉得你是个好人。”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这黄氏还是蛮可怜的呢。”
袁氏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满是嘲笑。
烟芜看快到家门了,便让袁氏小心说话。
袁氏点了点头,笑着应了。
烟芜到家后,见黄氏抱着自己的包裹坐在桌子旁,一脸的忐忑。
袁氏跟在烟芜之后进来,同样看见了黄氏。
她笑呵呵地走过去,拉住黄氏的手说:
“林家发生的事情与我们陈家的确没有关系,若是你有难处,没有地方可住,可以先住在我们家里。等你家中事情平息再走也行。”
黄氏本害怕袁氏会将她赶出去,毕竟袁氏曾经两次陷害于她。
而此刻,见袁氏这般和蔼,黄氏便放下了几分戒备,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在这里也不好打扰,不如还是去别处休息吧?”
袁氏心中骂道,你都坐在我们家了,还说这样的话!
她嘴上挽留黄氏,黄氏又三分推脱,最终才答应暂住在林家。
离家出走,是黄氏临时起意的,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她背着的包裹里,除几件衣服之外,只有不多的银两。
因为她原想林锦言肯定会拦住她,不让她外出。
可没想到,林锦言并没有追来。
此刻,她住在陈家,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能什么也不干,烟芜便让她准备陈家的饭食。
但袁氏拐弯抹角地说家中没有多余的银两,黄氏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拿出自己腰包里的钱来买菜做饭。
袁氏看黄氏这么上道,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烟芜整日呆在家中与黄氏聊天,时不时地就问黄氏要钱。
黄氏想,既然她是暂住在陈家的,也不好意思推脱,是以烟芜说要多少,她便给了多少。
不到半天的时间,黄氏的钱就快被她掏空了。
到最后烟芜看出了她的窘迫,才露出真面目。
“你既然离家出走,为何不多带点钱?你带这么点钱能干什么?连一天的饭钱都不够的。”
黄氏被她说得面色发红,诺诺不语。
烟芜看见黄氏懦弱的样子,便想打她。
黄氏闪躲,就这样畏畏缩缩地到了晚上。
她心惊胆战,夜不成寐。此时陷入困境,黄氏才想起暮芸的好。
暮芸虽然肚子里总是没有动静,但是她是真真切切帮林家赚了钱的,而她往常也不会问自己要钱。就算前段时间她对暮芸的脸色不好,暮芸也没有对她施以颜色。
烟芜虽然时常跟她聊天,但常常问她要钱,她若是拿不出来,烟芜就目露鄙夷。
她受不了那样的目光。
像是在说她没有本事,比乞丐还不如!
黄氏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等天亮了,陈家人都出门后,她才模模糊糊地睡着。
林家。
暮芸早上便醒了,也发现黄氏没了踪影。
“娘亲失踪了一夜,你居然没有发现吗?”暮芸问林锦言。
她刚刚经历了发烧,语气有些虚弱,但口气中的气势丝毫不改。
林锦言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沉默了半晌说道:
“昨日你发烧太过严重,我忙着照顾你,便忽视了娘亲。今天早上才发现……她收拾了一部分行李,似乎是离家出走了。”
暮芸大惊,脱口问道:
“离家出走?”
她看得出林锦言的表情非常怪异。林锦言对她从不说谎,这一次应该是第一次对她不说实话,面色不自然,暮芸一下就看出来了。
林锦言是个很尊重母亲的男人,从日常的小事,她便看得出来:林锦言从来不会对黄氏大声说话,如果他非常不赞同黄氏说的话,他便沉默,他更不会和黄氏对着干,只会“消极怠工”。
暮芸现在就感受到了他的“消极怠工”。
应当是昨日发生了什么,黄氏受不了他的这般态度,才离家出走的。
暮芸猜测着。
至于是发生了何事,暮芸想,应该是与自己有关,毕竟前几日黄氏对她突然态度恶劣,昨天她又发烧了,林锦言顾着她,一定对林母造成了无形的伤害。
暮芸大致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对林锦言说道:
“再追究昨日的事情,就太过计较了。既然娘亲她离家出走了,我们将她劝回来就是了。”
林锦言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去。
暮芸连忙拉住他,自己掀开被子也想下床。
这时她才发现,被褥之下,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在林锦言回过头的瞬间,她连忙将被子裹在身上,问道:
“你为何不替我穿上衣服?”
林锦言面色一红。
暮芸看着他那般样子,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说道:
“既然你我是夫妻,这种事情你不该避讳才是。”
林锦言闻言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暮芸。
暮芸被他的目光看得脸色发烧,昨夜才降下的温度似乎又升了起来,她连忙用被子将脸遮起来。
林锦言闷笑一声,转身出了门,并将门带上。
暮芸这才裹着被子,走到柜子前,拿出衣服穿上。
两人从城东沟一路打听,才知道黄氏原来住进了陈家。
两人对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陈氏他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暮芸无奈想到。
“我进去看看,你在门口候着,不要进来。”林锦言对暮芸说。
暮芸知道林锦言是为了保护她,便也不说什么要跟着进去的话,她扯了扯林锦言的袖子,说道:
“若是他们又要威胁你娶烟芜什么的……”
暮芸说了一半,等着林锦言接着下半句,可他就是看着她,不说话。
她便轻轻捶了林锦言一下,说道:
“你不要娶她,你的妻子只有我一人。”
林锦言听到她如此霸道的话,见她耳尖已经红得快冒烟儿了,便忍住笑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敲响了陈家的门。
开门的正是黄氏。
黄氏一看到林锦言,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你终于想起我来啦。”
黄氏的语气里既有埋怨,又带着几分欣喜,她的目光落到站在一边的暮芸身上
暮芸知道黄氏出走一定与她有关。让林锦言与黄氏之间产生间隙,黄氏肯定更加不喜欢她了。她便乖巧地站在一边,见黄氏望了过来,便轻轻地唤了一声娘亲。
黄氏喜滋滋地应了一声,还点了点头。
经过了昨天,她已经知道,陈家的人表面上对她再好,内里图的还是她的钱。她的钱花光了,陈家母女的本来面目就露了出来,对她不是打就是骂。
今早不知两人干什么去了,她乐得清闲。
黄氏转身回屋,将衣物都拿走。
至于花掉的银两,她想着,就当是给陈家的住宿费吧。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跟着林锦言和暮芸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家!
在路上的时候,黄氏看着前方的两人。他们俩拉着小手一起走着,黄氏觉得自己都快成外人了。
这时,她才猛然发现,不仅林锦言对暮芸情根深种,暮芸对林锦言也是有几分意思的,不然不会紧紧地缠着林锦言的手不放。
而且,暮芸看向林锦言的目光,时不时地,会闪过几丝倾慕,那眼神黄氏曾在林锦言的父亲眼中看见过,那时的他还没生病卧床。
黄氏就想着:唉,就这样吧,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之前是受了烟芜的诱导,将暮芸想歪了去。
但是看清了烟芜的本来面目,她便明白暮芸有多好。
三人回到家之后,林锦言要将昨日耽搁的家务事做完,屋里就剩下了婆媳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