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芸睡得很是不安稳,梦中出现各种各样的场景,让她应接不暇。
眼前还总是出现一个黑影子,喂她喝苦苦的东西,还很粗暴,一点也没有林锦言那般小心,黄氏那般温柔。
之后,各种噩梦接踵而来。
不是梦见自己被面具人杀了,就是梦见林锦言来救自己,反而被面具人擒住,两人隔着笼子,远远相望,却无法拉住彼此的手。
那种绝望,让暮芸从梦中猛然惊醒。
她一睁眼,却换了地方。
熟悉的梨木床头,红木的桌子和雕花的板凳,黄色的纱帏被床边的钩子钩在一旁。
黄氏正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见她醒来,面上浮出笑容,看着暮芸说道:
“暮芸啊,你终于醒来了。”
暮芸看着黄氏,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轻轻叫了一声“娘”。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现在所见到的,还觉得是错觉,她可没有忘记,之前杨竹将自己拖进地窖时的场景。
那种无力而绝望的感觉,现在依旧萦绕她的胸口,更何况刚才她还做了哪些恐惧的梦……
她现在依旧觉得自己在梦境之中还没有醒来,所看见的黄氏也只是自己的想念所凝结成的。
黄氏氏见她神色恍惚,连忙紧了紧她的手,又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说道:
“高烧似乎已经退了。那地窖甚是阴寒,之前我已经为你喝下了汤药,一会儿郎中就过来给你再看看,你先不要着急。”
听着黄是满含温暖的话,暮芸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的延续,而是现实。
她猛地坐起身来,拉着黄色的手说道:
“娘,我是怎么出来的?”
黄氏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暮芸,将她按倒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褥,一边说道:
“你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先躺好,等会儿郎中说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你才能够起身。”
黄氏温和地警告过暮芸之后,继续说道:
“那天,你出门之后,到了天黑都没回来,锦言但有你的安危,就找季戈一起去找你。他们搜索了一夜,才在竹林当中发现了一间小屋。”
暮芸插话道:
“他们便是在那间小屋里找到我的?”
黄氏又拍了拍暮芸的手,让她稍安勿躁,接着说道:
“当时,他们以为是哪个猎户的屋子,并没有在意。可是锦言查找着你的痕迹,直直走到那小屋跟前,并且发现你的脚印旁,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脚印,所以有些不敢肯定,你是否还在那小屋当中。他们俩人守了一夜,才等到那人的出现。”
暮芸瞪大了眼睛,说道:
“那人可是戴着面具,浑身裹在黑色的斗篷当中?”
黄氏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
“锦言和季戈都没有搜查令,可不敢擅自就进入那竹屋当中。两人守了一夜,等到那人离开之后,他们才查找一番,在地窖里找到了你的踪影。只是当时你发着高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还挣扎不已。锦言正要背你回来的时候,却不想那个人又回来了。不过那人似乎是认识季戈,一见到季戈的脸,就连忙转身逃跑。锦言和季戈都知道你的情况危急,所以便舍下他,将你先救了回来。你啊,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
黄氏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之前明明补得好好的身子,经过这一次又亏损了。你说是我们林家,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呀。”
暮芸现在可是担忧林锦言和季戈的安慰,她忽视了黄氏最后一句话,反手将黄氏的手抓住,慌张问道:
“那么锦言和季戈呢?那面具人的力量非常大,我担心他俩人斗不过那面具人。”
黄氏看着暮芸这慌张的面容,知道她是担心林锦言和季戈,她伸手拍了拍暮芸的脑袋,笑着说道:
“这些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林锦言可是个武状元,京城之中还没有他打不过的人。就算是打不过,还有季戈和江南呢。”
黄氏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暮芸听过之后,便安安稳稳的躺在被子里,等待郎中的到来。
黄氏见暮芸终于安静了,就将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锦言和季戈将你带回来之后,就连忙调查了那竹屋人。那人面上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容貌,但是锦言和江南与他交手的时候,却察觉了他的招数很是熟悉。我看他们那些人打斗之时,招数都差不多,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黄氏轻轻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笑了,“不过江南和锦言啊,到底是有几分本事。”
黄氏正要继续说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之声。
门外有丫鬟说:
“林家母,你请的郎中,到了。”
黄氏一听,喜形于色,她连忙将暮芸的床帷拉下,只露出暮芸的一截胳膊,放在旁边的矮凳上。矮凳上又放了一个小枕,让暮芸的手臂不至于酸疼着凉。
郎中进门之后,先对黄氏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才坐到暮芸的床边,伸手把了暮芸的脉。
他沉吟了一刻,说道:
“这位夫人之前身体已经亏空了许多,虽然前不久补回了一些,但是经过这次的大病,恐怕身子还是不如往常。你们切记要大补温养,滋润便是最好,我等下给你们开一副药方,每日早晨服用一剂便是服用上一个月,身体大概就会恢复许多。之后我会再来诊脉,看夫人的脉相,再下方子。”
黄氏之前在村里的时候,就从马郎中那里得知,这调养之事,是要时不时换药方的,所以听见这郎中说了要持续吃药,并没有觉得几分惊讶。
她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将郎中送到了门口。
郎中之前得知要来将军府里面看诊,心中本来就有几分忐忑,见到黄氏这般有礼,还对自己感激不已,顿时觉得这将军府中的人,也并不是太难打交道,心中更是肯定了,要好好医治这位屋中的夫人。
黄氏将门关上之后,来到暮芸床边,先将暮芸的手收进了被褥之中,只好才将床帷挂了起来。
她看着暮芸说道:
“方才郎中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几日就好好呆在家中,您若是想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先与我商量,就算是出门,我们娘俩也一起出去。”
暮芸觉得黄氏有几分大惊小怪了,但是想到之前自己因为擅自决定而去了山里,最终让几人都这么担忧,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和信誉了,就安静的躺在床上,轻声应了黄氏的话。
黄氏再次坐在了床边,两人就闲聊了起来。
暮芸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锦言和季戈的消息,就急忙问黄氏说道:
“娘,你之前所说的话,还未说完吧?”
黄氏轻轻地横了暮芸一眼,说道:
“怎么生病之后,你的性子反而比之前更急了呢?”
暮芸像是没听见黄氏的调侃一般,催着黄氏继续说。
“他们与那面具之人交手之后,知道这人的许多招数,与军营中巡逻之人招数大多相仿。”
暮芸惊奇问道:
“这江南的观察,还蛮细致的嘛。”
黄氏轻轻笑了,说道:
“你怎么尽将这些好事都安在江南的头上?这次查见面具人身手有异的,可是锦言啊。”
暮芸大了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地问道:
“锦言怎么知道那些巡逻之人的身手?”
黄氏得意一笑:
“锦言自从当上武状元之后,京中许多人都不满,还是下雨她提出了挑战,其中就有京城的那些巡逻之人。她们交手的次数多了,便也知道彼此的路数。”
暮芸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许多巧合。
“他们顺着这条线索,很快查找出了这面具之人的信息。那人啊,原来叫杨竹。原先也是在巡逻队伍中的一员,但是前不久,家中突然遭逢变故,他辞去了京中的职务,直接搬到了那山林之中的小屋里居住。听说那场变故之中,他的脸被毁去了一半,因为实在吓人,他平时都是戴着面具。”
黄氏说道到这时,面容上带着几分惋惜,而后又变成了质疑:
“只不过那变故发生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却是那竹叶大盗开始行事之前不久,季戈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就查了查他家中的变故。”
暮芸也觉得这时间实在有几分凑巧,就算黄氏不继续解释,她脑中已经脑补出了一系列的事故。
黄氏见她那眼珠子直转的样子,不禁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
“你呀,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先听我说。”
暮芸乖乖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双手抓着被子,一副乖巧的样子。
黄氏被她那一番动作弄得有几分失笑,她帮暮芸压了压被角,继续说道: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杨竹原先有个妹妹,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几年前,他们来到京城中。他好不容易得了这巡逻的职位,原本以为兄妹两人自此之后生活会渐渐变好,却没想到某一天夜里,自己的妹妹竟然被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给污了去。”黄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感慨说道,“人人都说京城好,却不知这京城好啊,只是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就算是被那些人欺负了去,也没有地方申冤呢。”
暮芸连忙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将黄氏的嘴巴捂住。
“娘,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黄氏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错,此时顺着暮芸的话一想,惊出了一身冷汗。
暮芸见到黄氏这表情,知道她会谨言慎行,就将手移了下来,问道:
“然后呢?”
“他妹妹因为不堪侮辱,悬梁自尽,留了书信给杨竹,让他为自己报仇。可杨竹拿着妹妹的书信,前去京城的衙门,状告那几个畜生,但最终不仅将自己妹妹的尸体丢失,还被人逼迫,辞去了巡逻的职位。自此之后,他就不曾在京城中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