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芸虽然是要说服江南,但表现却云淡风轻。
江南却惊讶不已,他没想到暮芸的口才这般好。
随便指着一片叶子,都能侃侃而谈,说出许多大道理来。
虽然许多时候,他都并不明白暮芸的意图,但是见暮芸对她这般上心,他也知道暮芸这是关心他,他是不舍得狠心拒绝暮芸的。
打猎时,林锦言如何勇猛不说,却说归途之时。
江南看着在前面赶车的林锦言,和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的暮芸,一时之间有些感慨。这一次并不是他第一次跟的林锦言一起前来打猎,他跟林锦言相处的越是深,越是能够发现林锦言特点和各种各样的能力。
他以前在京中时,也时常跟着那些富家子弟打猎,但其实大多数的富家子弟,都需要奴仆将猎物赶在跟前才能够打。他自诩狩猎的本领高强,不用奴仆驱赶猎物,也能够收获颇丰。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中高手,但是此刻见了林锦言才知道差距。林锦言这个猎人,已经将打猎的整个过程细化到了极致的地步,不论是前期勘探区域,寻找猎物,还是后期布下陷阱或者直接狩猎,都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并且让人听了啧啧称奇。
他本来来山林中打猎,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但是跟着林锦言一起,他却发现自己能够学到的东西很多,他发现跟林锦言相处得越久,他的无知便越明显。
他一时有些惊叹命运的巧妙。
原本他是在离家出走,只是路过了这个镇子,一时之间找不到吃的,才饿晕在雪地里。幸得林锦言帮忙,他才捡回条命来。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镇子,但是因为在这个镇子中有林锦言,所以他才一直留在这镇中。
之前林锦言给他的感觉便是强大,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更是看出林锦言为人正直,竟然没有利用自己高超的武艺来欺男霸女,反而是默默守护在暮芸的身边。这使得他非常敬佩林锦言,也让他生出一些从出生以来都不曾有过的自卑之感。
暮芸此时提出与家中言和的事情,他也早就在考虑了。
在他看来,林锦言这人便是藏在沙子里的金子,虽然没有自己的帮助,他一定能够大放异彩,但是这个过程定然有许多破折。他想着自己回到京中之后,就立刻给林锦言铺一条顺水的道路,让他能够一展宏图。
心中有了想法,他便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暮芸还以为是自己说服了他,更是自得看向林锦言的目光,都带着不可言说的骄傲。
这样的结果,也可以说是顺水推舟了。
三人本和和谐谐地在路上走着,却突然冒出来一群蒙面之人。
他们不说不顾就开始攻击马车,江南立刻将暮芸护在身后,林锦言则站在车辕之上,阻止任何人的接近。
可很快,林锦言就发现,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反而是已经受了惊吓的马匹。等他意识到时,马匹已经严重失控,拉着马车就向着悬崖奔去。他想要拉住缰绳,却也回天乏力。
这个悬崖的一瞬间,他再次想起暮芸之前讲的故事。
当时黄氏和林琅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却一直没有说。暮芸将故事的内涵说完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的关注点有几分偏差,所以才没有说出。现在想想,却是当时所想的仅仅变成了现实。
他当时想着,若是真的发生那种事情,他定然和那殉情的男子一样不能独活。林锦言这般想着,昏迷的前一秒,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和林锦言被撞到头部昏过去不同,暮芸一直保持清醒。
一直护着她的江南也心有余悸,他们两人因为坐在马车之中,虽然颠簸,但是却因为马忠的缘故,躲开了许多伤人的岩壁棱角。等到车内一阵旋转之后,总算停了下来,暮芸才从江南的保护中,脱出身来.
江南身上多处受伤,整个人都有几分狼狈,他还并知道自己的状况如何,就先安慰暮芸,说道:
“这悬崖看起来有几分危险,但是似乎并不高。林锦言应该也无事,我们先出去看一看。”
暮芸点头,她扶着江南,两人一起起来。
刚刚起身,他们便发现马车停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平坦的地面。因为两人稍稍一动,马车就非常剧烈的晃动起来。
江南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敢再做出任何动作。
暮芸仗着自己身轻,转而向江南说道:
“一会儿你听我的命令稍稍移动,我们配合着保持车子的平衡,我要去车门之外,看看林锦言的状况。”
江南对她刮目相看,现在这般情景如此危险,她还能保持镇定,是许多女子都不如的。
他自然也只能听从她的安排。
暮芸和江南却不同,江南只能感觉到颠簸,但是暮芸却能从这摇晃之中,察觉马车的着力点,从而在自己移动之时,让江南也保持一定速率的移动,使马车能够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这种状况很危险。
一般而言,人们遇到类似状况时,首先便最好是保持不动,使马车尽量平稳,并且寻找鲜艳的物体来,摇晃它们,以期这些鲜艳的物体能够将搜救人员引来。
但这番理论能够应用,是因为政府会派出搜救人员,将遇难的人救出。
现在他们三人在这里却是孤苦无依,不能按照这番理论来施行。
暮芸小心地和江南一起移动,让车子尽量保持平衡,就算有晃动,也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她到了车门之外,就见林锦言非常危险地挂在车辕之上,整个身体非常不稳。她又向下探望马车与地面的距离,发现并不是很远。
至于那匹受惊的马,此时正卡在树丫之间,以非常尴尬地姿势瞪着眼睛,似乎已经从方才的失控之中醒悟了出来,此刻却并不知该如何是好。
暮芸粗粗的打量一番,自救计划就想好了。
他们三人正踩在马车的两个着力点上,但是林锦言那边的着力点并不稳定,要尽快将林锦言从上面挪下来,但问题是,只要是林锦言一挪开,整个马车就会失去平衡。
她思量一番,决定让自己和江南换个位置。
在此之前,她先将马车里之前堆放的一些破布和其他布制品撕烂,做成长布条,小心地套在林锦言的身上,然后让小心指挥着江南和自己交换位置,让江南在攀上附近悬崖上的凸起,作为承载他们三人的新着力点。
这需要江南非比常人的臂力和掌控力。
“你能做到吗?”暮芸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江南,并且直至看着他,问道。
江南觉得心跳如鼓,这是他首次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
他脑袋里闪过五花八门的结局,每一个都不好,但他还是坚定了心,向暮芸点了点头。
两日之后。
恍惚之间,林锦言听见有许多人在身边转悠说话,可他却死活都睁不开眼。这样过了许久,等他能够掌握身体的主动权时,睁开眼去见他的言笑晏晏的暮芸。
“你这小姑娘真是神奇,说这个时候醒来,他就真的醒了。我看你也别在这山坳里面呆着了,就出去当个郎中,也定然比你在这的生活……”暮芸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向林锦言问道,“你感觉身体如何?”
林锦言虽然诧异自己一睁眼,竟然还在人间,但见三人的言谈,也知道自己只是被那小姑娘救了。
他仔细感觉身上的状况,觉得浑身用不上力气,并且左手腕还有些微的疼痛。
他将自己感觉说出,暮芸和那姑娘听了。
那姑娘点了点头,说:
“他恢复得非常好,若是照这样的状况下去,过不了几日,就能够下床走路了。”
虽然暮芸觉得这谷中的生活乏味,但是可能在这个姑娘眼中,却并不是这样,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这个姑娘身上,太不应该了。那姑娘显然明白暮芸的想法,说道:
“我是被我师傅就到这山中的,从来都只在这悬崖之下活动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出口,所以我才一直生活在这里。不过我听师傅时常说起,外面的生活,神往已久,只是不知该如何出去?出去之后,要做些什么?”
江南乐呵呵地大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你只要跟着本……鄙人,鄙人一定好好照顾你,并且让你的医术造福更多的人,还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让你后半辈子都无忧无虑。”
那姑娘听了面色羞红,却没有拒绝江南的提议。
暮芸早已看出这姑娘对江南有意,只是碍于女孩子面薄,没有说出口。
林锦言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生疼,根本无法说话。但他并不惊慌,只是以眼神看着暮芸。
暮芸察觉到他的目光,就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你已经昏迷了许多天,现在只怕是脱水的厉害,我已经熬好了稀粥,等会儿就喂你吃一些,你莫要太过着急。”
有暮芸做保证,林锦言便也不再忧心,只认真的养病。
他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就一定是有人想要借助悬崖谋害他们,将他们的性命都取了。
他望着刚才出去拿粥的暮芸,心中想着,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想要谋害暮芸性命的人。
暮芸从他的目光之中就能够猜出他在想什么。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林锦言的手,示意他不要多想。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暮芸说完,一边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林锦言口中,还将之前自己采取的自救措施,当做这寡淡稀粥的调味,说给林锦言听。
若是一般时候,暮芸一定会说的稍微夸张一些,还会骄傲的看着林锦言,想要让他夸赞自己,但是林锦言现在这般状况,她便也收了玩闹的心思,非常淡然地将事情讲。
林锦言从她那平淡的描述之中,也能够想象,当时危急的时刻,还有暮芸的临危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