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涵方才说出那句话,已经有几分后悔。
他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不亲,生病的时候,都没有来看自己一眼。反而是作为女婿的林锦言,拎着水果前来,虽然林锦言说是受了暮芸的委托,可是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将林锦言是做了半个儿子。
这种想法,在他心中已经生了很久。
季婉一问出来,他把林锦言当成了自家人,下意识就说了那种话。
可是季婉说的没错,暮芸嫁进林家之后,她就已经不算是季家的人了。
再者说了,林家跟季家的关系并不亲密。
只是这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不好再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所说的话圆回来。可他却不知,自己说的这些话,正巧猜中了季婉的雷点。
“他们才不和我们是一家人!他若是跟我们一家亲,那为何还要将我娘弄成这般模样?”季婉怒吼着询问季涵。
季涵皱紧了眉头,说:
“你娘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是因为她自己不修福德,妒忌成性,才落得如此下场。你若是跟你母亲一样不辨是非,日后,可是要走她的老路的。”
季涵是苦口婆心,但季婉并没听出父亲的爱意。
她更是不愿意了:
“明明是暮芸设下了陷阱,让我娘跳了进去,之后她还让人将母亲弄到军营里。军营是个什么地方,爹你难道不知道吗?娘被送进去之后,可能完好的回来吗?你现在竟然还帮着我们的仇人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爹?”
“我没有帮着谁说话,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就算你再不承认,之前的事情,也都是你娘做的业障,与暮芸和林家无关。”
“暮芸暮芸暮芸,你脑子里都是暮芸那个贱人,就算是暮芸的夫君,你都当成自家人来看。看来,你根本就是跟林家人一伙儿的,你是暮芸的父亲,根本不是我的!”
季婉怒吼着说完,转身就向门外跑去,根本不理会季涵的叫喊。
季涵的身子骨刚好,腿脚也不便利,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季婉就消失无踪了。他在门口攀着门沿,望着季婉离去的方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季婉则一口气跑出了季家,就像是不敢面对现实一般,只想逃得远远的。
她跑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快要到了城门口。她停下脚步,钻进一个巷子里将泪水擦干。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咒骂着暮芸的名字。
她正骂着伤心,却从旁侧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你这么恨她,为什么不让她杀了?”
季婉一听见这声音,连忙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却见一个痞子打扮的男人靠在墙根处。
他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季婉的身上,反而是漫不经心地投射在自己脚尖,像是看不起季婉,又好若是根本没有说方才那句话。
季婉有几分傻乎乎地问道:
“刚才是你在说话?”
那人这才掀起眼皮,看了季婉一眼,说道:
“是的。我问你,既然恨一个人,为什么不将她除掉?”
季婉咬紧了牙关。
她如何不想将暮芸除掉?只是他势单力薄,之前的钱又全部给了那些流氓无赖,用来破坏暮芸铺子的名声。现在,她能够使用的钱很少了,想要再出手教训暮芸,却是不可能了。
那人还是似乎瞧出了她的窘迫,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的着装,说道:
“你是个富家小姐,就算是你头上那根钗子随便卖了钱,也足够买一条人命了。”
季婉一听,连忙从自己头上摘下一根发钗来,也不管自己的发髻因此而凌乱了几分,连忙家那钗子递到男人的跟前,说道:
“我将这根钗子给你,你可愿意帮我除去那个人?”
男人看着她手中的钗子,缓缓笑开了。
他并没有接过那枚钗子,而是拍了两下手掌,就见角落的阴影处,陆续站起来一些人。季婉看见他们这架势,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那男人却不容季婉拒绝,伸手将季婉的手腕抓住。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
“我们这帮家伙,可都是吃肉的。你这钗子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却不足以买下我们所有人的命。这样吧,这份差事就算是定金,事成之后你要另外再给我两二百两。”
对于以前的季婉来说,二百两银子就是她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几句好话给她娘季夫人听,这银两也就能够到手了。只是现在,府中的所有管账之事都交到了季老爷手中,他专门雇用了一个账房,来查询这些账目是否有问题,这也就使得家中原先还能够抽出的油水,都被紧紧的保护了起来,她除了一般的月供之外,就没有其余的钱财来源了。
但她实在想要将暮芸除去,便也咬牙点头,将林家的位置和暮芸的着装打扮,以及其他信息都告诉了男人,并且要求他在五日之内将暮芸除掉
男人挑了挑眉间,说道:
“听你这么说,这人的名头还蛮大的。”
季婉故意瞒住了暮芸,有个县令的弟弟的消息,并且将林锦言描述得不堪一击。可这男人还是迅速察觉了暮芸的与众不同,他虽然来这镇子没有几日,可是像他们这种受人追查、步步为营的人,在一个地方居住之前,都是要好好打听消息的。
他可是在不少人的口中,都听见了暮芸这个名字,现在就叫他们去除掉这种人,虽然他们并不害怕杀人,但是却担忧杀了人之后,会带来的一系列的问题。
季婉一听他这么说,就连忙摇头,说道:
“她不过是个乡村野妇,有什么名头不名头的。你就一句话,杀还是不杀?不杀的话,就将钗子还给我!”
季婉话毕,就伸手去夺那男人手中的钗子。
可男人却迅速闪开,笑着说道:
“到了我手中的钱,还从来没有被换回去的呢。小姐放心,五日之后我定给你一个好消息。”
他把这话撂下之后,就和身后的同伴一起迅速离开。
季婉见他们行动迅速,也不免对他们有了几分期待,只希望五日之后,尽快听见暮芸的死讯。
这日。
暮芸和黄氏从郎中那里回来,郎中表示,暮芸恢复得很好,若是继续保持,估计不出三个月,就能够让她的身体,回到以前的状态。
黄氏并不满意,她反复追问郎中,能否将暮芸的身子养得更好。
郎中点头应允,但因为暮芸的底子太薄,不能够过快的调养身体,必须要徐徐图之。所以当她的身体回到以前的状态之后,郎中才会给她出一些调理意见。黄氏听了之后,才满意了些。
她一路上,都与暮芸说着郎中的好话,并且还与暮芸一起,构想日后的好日子。
暮芸见她这么开心,也被感染了一二,同她一起说些夸张的未来。
两人一路上都和和美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一直尾随着两人。
她们走到了偏僻的地方,就看见有一人正靠在树干,嘴边叼着一根野草,漫不经心地嚼着,看见两人前来,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暮芸一瞧,便知这人有蹊跷,拉着黄氏,想要快速从这人跟前走开。
她们还未靠近,就见那人缓步走到路中央,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暮芸心中咯噔一声,就转头向后看去。果然,后边已经有三人堵在路中央,似乎是想将他们两人围在其中,不得脱身。
黄氏慌张不已,她紧紧抓着暮芸的手,却还是故作坚强地轻声安慰道:
“暮芸,你别怕。锦言刚才说一会儿过来接我们,他一会就到了。你莫要害怕。”
暮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只觉得黄氏抓着自己的手,颤得比自己还要厉害,分明是她更紧张,现在却反过头来安慰自己。暮芸也紧紧抓着黄氏的手,想要通过自己的手,将镇定的力量传给黄氏。
黄氏似乎察觉到了暮芸的镇定,慢慢也就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慌张。
“这位兄弟,你们在路中守着,是要打劫?”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在路边逡巡了一回,暮芸随着他的目光,就看见道路两旁的树丛中也窜出了几人,这下是真正形成了围堵之势,将暮芸和黄氏围在了路中央。
方才暮芸还想着,等前后这四人不备之时,自己就掩护黄氏窜进树林里,让黄氏去找人来救他。现在见道路两旁,都已被堵死,她只能与黄氏背靠背,防备着众人。
到了此时,那人似乎见他们真的逃不出去了,才开口说话。
“小娘子,不要着急,我们所为之事不是打劫,而是取人性命。此事,与你身后的那位老婆婆并无干系,若是你想要让她活命,就尽快让她离开,不然我就叫你们两个一起杀了。”
暮芸这才显露出几分慌张,她将黄氏拉到面前,说:
“娘,你先走。”
黄氏摇着头拒绝,声音坚定地说道:
“我断然是不能放你一个人,在此处面对这些财狼虎豹!”
暮芸靠近她,说道:
“娘,你先回去,叫林锦言过来救我,若是我们两个一起陷在此处,林锦言怕是找不到我们。”
黄氏眼睛一亮,正在要答应,却听那领头之人笑道:
“这婆婆也是侠肝义胆,既然她想留下,那就留下吧。你们两个,谁也不能走。”
他从一开始时,就没打算放过黄氏。他只是习惯与玩弄猎物,喜欢看他们在有希望时就揪着不放,再等到绝望时露出的凄惨表情,这些表情会让他觉得兴奋不已。
但让他有几分错愕的是,听了他的话,暮芸和黄氏两人并没有任何慌张和绝望,只是淡淡盯着他。
暮芸紧紧拉着黄氏的手,坦然地站在那人的面前问道:
“既然你们要取我的性命,那也应该让我死的明白,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领头之人大概觉得暮芸两人已经是瓮中之鳖,绝对不会逃出自己的手掌,也就非常慈悲地如了暮芸的愿望,解释道:
“想要取你性命之人,是个富家小姐,长得漂亮,人又大方,给了我们二两银子,取你们两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