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钺容反倒是不紧不慢地整理好了形容，方才道：“来的路上，我已经着人去找了。这么许久，也该到宫中了。”
孟章瞥了他一眼道：“你当知道，我最不耐烦的便是你那妖王宫。”
“我知道呀，我也挺不喜欢的。”花钺容颇有些惆怅地应声。
林幺九从他们对话中，已然晓得，孟章应是想私下找凤大的，没想到半路被神·经·病的妖王截胡。偏偏那妖王又跑来卖乖。只是大概孟章与妖王也有私交？要不然也不敢这般有恃无恐。
看着花钺容走在前面，林幺九拉拉孟章，冲他比划道：妖王看起来这般不靠谱，妖族可还好？
孟章摇了摇头，指了指眼，又比了比心。
这……大概，可能，是眼见为实，用心感受？林幺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路很是小心关注。
也是如此，很快就发现了不同。整个妖族是散漫惯了的，偏偏妖王宫，一派正气。诸妖来来往往，无论在外面穿了什么，在宫中皆穿着特制的礼服。细看起来，差不多也算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大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苟言笑。当中之最，自然要数妖王花钺容。
这么热的天气里，妖王却是着一身玄色大氅，里面还套着至少三层中衣。头戴玄色冕旒，白玉串珠，光泽圆润。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甚少言语，十分端庄，肃穆。
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林幺九连咽唾沫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安静。也就是这时，突然有些明白，为啥出宫后，妖王变成了一个脱了缰的野·马，啊不，神·经·病。在这样的冷暴力的环境下长大，怎么都得成为问题少年啊有木有？仅仅是成为叛逆少年，说明病得还轻。
所幸待客倒是周到，为他们准备了瓜果和茶水。百无聊赖之下，林幺九啃了个苹果，接着啃香蕉。香蕉皮刚剥下，便有人走了进来。
孟章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人看看妖王，便又站到了一边。
直到林幺九啃完了香蕉和葡萄，又用孟章备的手帕擦了手后，再度开始无聊时，孟章道：“说吧。”
那人仍是看了一眼妖王，方才道：“属下失职。找了许久，才找到凤大藏身之处。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们找到之前，凤大刚刚离开了妖界。”
“不是他知道我们要来吧？”林幺九看了花钺容一眼。
花钺容嗯了声，那人忙又道：“属下此次搜查，绝无走路半点风声的可能。”
林幺九有些郁闷道：“那为什么时机会这么巧？”
花钺容俨然也不曾想到原因，开口道：“去查。”
那人应了声，连忙退下。
一脸正经的花钺容道：“还请神君在宫中稍住……”
“不必了。多谢妖王款待。”孟章说着，拉起林幺九要走。却听得花钺容又道：“敢问神君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消息？此次纰漏，说不得也有我的缘故在。若能出得了力，孤自是当仁不让。”
孟章停了脚步，思索了一思索，道：“便是先问问，也好。”他凭空拿出一把刀来。那刀身上缠着黑色花纹，刀刃是卷的，却无一丝刀锋。
林幺九自是认得的，甚至认得它一开始的模样——透着寒光，刀锋凌厉，甚至于它砍过来时的触感……杵在了她胸前。果然，不是梦？！
花钺容接了那把刀，上下翻看，有些不解道：“看起来，却是是凤大的手段。”
“凤大爷又跑去杀我？”林幺九惊道，“我以为之前说明白了的，他那两次杀我都是个误会啊啊啊！”
花钺容自习摸了摸黑色花纹，摇头道：“便是现在，也能看出这把刀本是极好的刀，削铁如泥，决计是不成问题的。却是被人用魔气腐蚀了。”
“哎？”林幺九一脸黑人问号。
花钺容接着道：“若说当今天下，有人能自如运用魔气的，却是也只有凤大一人。神君怕也是因此才来找他问个明白？”
林幺九望着孟章，迷茫道：“那么在暗道中，是他救了我？”
孟章解释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当年三族联手，与魔族大战。凤大是出了力的，却也被魔气侵袭。初时他想挂掉，但大家不忍他为除魔族，贡献了那么多，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便找了许多高手，一起看顾着他。但也商量好了的，在他失去自我后，便立时解决了他。只是过了许多年，他都无恙。”
林幺九震惊道：“后来呢？啊对，他还能用魔气的，上次……”
“是啊。”孟章道，“后来他索性就开始闭关，长期不外出。偶尔出一次，竟是发现他已将体内的那缕魔气控制得十分成熟，从来不曾出现过误伤事件。能控制魔气，却又未曾丧失神志，也算得上第一人了。”
林幺九喃喃道：“所以你们猜测，是他将魔气注到了刀上？”
孟章点头道：“我本来是这么想的。若是如此，那么他或许看到了或者晓得，是何人在背后使坏。”并且追杀你。他望着林幺九，默默在心里道。
林幺九哦了声，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花钺容道：“若是如此，怕神君白跑一趟了。据我所知，凤大到了此地后，一直东跑西窜，却是从未出过我妖族的界。这次出去，却不知所为何事。若说为着人情，便是看在我收容了南海鲛人的份上，他也不该如此不告而别。”
孟章摇头，却不再多说，随口迎合两句，带了林幺九出来。
一路无人说话，气氛莫名沉重。
林幺九终究还是率先打破了平静，道：“那魔气是不是只有魔族人可使？”若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怀疑到凤大。
孟章嗯了声。
林幺九心中惴惴，试着张了几次口，都无法说出实情。当时，那缕魔气，是自她心口处蔓延出来的。是不是说明她自己……细思极恐。如此，便是最好问不到凤大才好。若他一旦否认，那是不是终究会查到自己？自己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孟章叹了口气道：“今日问不到，怕是再也无法找到了。”
林幺九方才出了那念头，陡然被孟章说破，吓了一跳：“为什么这样说？”
“方才我测算了一测算。凤大这次出面，是为了西海鲛人的事，他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林幺九想起此前听来的，问道：“据说就是那西海鲛人出卖了鲛人一族，惹得东海北海被屠，凤大恼怒。可是找到了证据，为此而去？我们要去救他吗？”
孟章道：“你想去吗？ 虽然他可能不测，但是我们在这之前问到他，也未尝不可。”
只想做一只鹌鹑并不想上战场的林幺九：……
“不对，凤大并非第一人，不是还有凤疏吗？有没有可能是他？”林幺九灵机一动道。
孟章嗯了声，赞许道：“我只说来找人，诸人便都以为是为了凤大，其实是为了他身后的凤疏。上次两人一起遁走，之间必然有着联系。找到了凤大，便也就找到了凤疏。若说在暗道里有谁救了你，怕也只有凤疏了。且他与魔气相通，兴许还能问上一问，那魔气意欲何为。”
林幺九默默望着孟章，心道难得孟章神君也会看走眼，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救。不过结合自己所知，那魔气却像是一种感染病菌，嗯，有自己意识的病菌。一旦被感染，便会侵袭宿主意识。同时也能作为攻击大杀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幺九道。
孟章含笑道：“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那些鲛人。”
“那不着急找凤大了？”
孟章看着林幺九一脸喜笑颜开，强忍着摸摸狗头的冲动，嗯了声：“此前不愿你与他们接触，是怕牵绊太深，结了因果。谁料岂止有因果，还是很深的因果。因此强拗着，也是无济于事的，不如顺其自然得好。”
林幺九吐了吐舌头。那时候她初来此地，不曾见过血。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容忍一族惨案在眼皮底下发生。不顾自己一身脆皮，想为此做点啥。然而到了关头，却发现还是需要孟章擦，嗯，腚，可以说是十分白莲花了。想到这里，她冷不丁地道：“你怪我吗？若非是我，你也不必为了鲛人劳心劳力，破了你的规矩。”
孟章摇头。见她一脸羞愧，宽怀道：“你不必如此，我合该有此劫。只是算人者不自算，还一直自诩聪明，没能看清楚罢了。”
自从见到现在的林幺九开始，他的轨迹就开始发生变化。两人的因果，远比他想的更为深远。
林幺九眨巴着眼看孟章，看起来可怜得很。
孟章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林幺九的头发，欣慰道：“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很开心。”
林幺九倒是沉默了，眼睛里的光也一下暗了下去。她扭头道：“快走吧。”
所以孟章，到底是将她错认成了他的好妹妹呦呦？
林幺九心中如翻江倒海，狂刷十万个为什么，你说啊，面上却半句不显。说起来，穿越而来，就占了前身的躯壳，也不知是算不算成了前身的替身。这点她自己都解释不清，又怎么要求孟章给她一个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