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竹管弦,那美人细腰,林幺九终究还是无福消受。
原因无他——惟晕船尔。
晕得吐了又吐,手足发软头发晕。
孟章在一旁担忧道:“莫不如回去吧?”
怎么听怎么像是有意挑衅。林幺九有心迎战,然而终究是输给了躯体。她愤愤不平道:“你一定是故意的。”
孟章十分无辜:“这边的兰芷舫据说也是一绝。只是太可惜了,你无福消受……”
林幺九再也想不到,烟花地会是这样的画舫,且是一年四季都在恒河上巡游的画舫。当然她更不想不到,水里来,天上飞,洞里打滚,她哪样没经历过?!偏偏输给了船。
敢问一声,天理何在?!
兴致勃勃出去,躺着回来,林幺九听到点点的又一声惊呼,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所幸孟章知她甚深,以她身体尚未康复,玩累了为由,避开了点点,将人放到了床上。
林幺九瞅着他如此温柔,嘴上又犯贱道:“金主大人服侍得如此到位,不上来躺躺?”
孟章眸色深沉,摸摸她的头发,温和道:“乖。”眼神透明,无一丝情·欲。
握草,不是真的当兄妹了吧?林幺九心中道了声糟,不知为何两人关系走到了这种莫名奇妙的地步。
“你为什么当我是妹妹?”一句问话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后悔,连忙又道,“刚刚我什么都没说。”
孟章不以为意,想要作答,又被林幺九捂住了唇。
呼吸吐在软软的肉肉的掌心处,挠得林幺九心中发痒。
孟章鼻尖满满的是少女的馨香,一时间有些思想开小差。
恰在此时,窗户被啄得卜卜响,打破了一室尴尬。孟章借机开窗,捉住欲飞进来的一只蚱蜢,青须黄尾。
林幺九看了又看,犹豫道:“看起来很有些眼熟啊。之前什么时候,点点与我曾……”(见第24章)
孟章朝她嘘了声,拉了拉蚱蜢的尾巴,听得蚱蜢口吐人言道:“主上,打探到凤大在幽都出没。”
话音刚落,孟章轻轻一撮,蚱蜢碎成了灰烬。
林幺九已顾不上追究蚱蜢,惊奇道:“凤大?可是当初两次置我于死地的那个疯子?”
孟章看她神色,不由道:“你这般瞅着我作甚,以为我早就砍杀了他?”
“呵呵。”
“我岂是那般滥杀之人?”
林幺九嘟囔道:“可不是。初次见面,你可不就一直威胁要杀我?”
孟章摸摸了她的头,意思性地安抚了一安抚,郁郁的林幺九瞬间复活。
“莫非我们要去妖族?我还没去过呢。那里好玩吗?”
孟章笑道:“只要你想,自然是好玩的。”
熊孩子林幺九,继复活后,又打了鸡血。
因此次是办事,且是跟着孟章,也就不再像是到人间界这般,一日日在路上消磨。一行人走到人迹罕至处,孟章轻轻拂手。数息之间,诸人便来到了幽都城外。
“缩地成寸?”林幺九兴奋道。
孟章微微点头,赞道:“你竟然是晓得的。”
打小儿就是看着白娘子长大的好么?林幺九翻了个白眼,心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然而为了表示自己是真·深藏不露,林幺九转身对着点点与道生时,笑得云淡风轻。
城门外站着两队妖兵,执着明晃晃的刀戟,一个个盘问得很仔细。胆小如林幺九,想到初闯人间界时,被守卫抓住的情况,便抖了一抖。
孟章捉了她的手,对诸人道:“等下都跟在我后面,莫出声。”
又被撩到的林幺九:……好想投诉,犯规有木有?
等……等下,这位神君!敢情是准备偷渡?林幺九看着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妖兵,不由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说也奇怪,守卫的人呢竟像是没看到似的,任由他们从面前经过。有那么几下,孟章几乎要撞上他们。妖兵步伐一顿,不自觉地错开了来。让人十分长见识。
林幺九大气不敢出一个,一直走出几十步远,憋得脸腮通红。她拽拽孟章,挤眉弄眼。
孟章反应了一反应,方才忍笑道:“你可以呼吸了。”
林幺九:……
孟章转过脸去,肩膀微微晃动。林幺九闷声道:“是不是方才我就不用憋气?”
点点一脸同情地望着她:“是的吖。”
林幺九:呵呵。一时气不顺,她忍不住打了个嗝儿。
临近的两个妖族顿了脚步,看向了她。
林幺九镇定地与他们对视。
一个妖族应是兔子,头上长了两个长长的耳朵,眼睛红红的。另外一只,则肥头大耳……很有些猪样。
不管怎样说,从外形上来看,称得上无瑕疵的林幺九完胜。至于打嗝儿么……有三件事,哪怕你能管天管地也管不住它们对不对?林幺九自我安慰着,摆出十分坦然的姿态来。
“刚才有没有觉得那边有什么味道?”
“有!味道有点奇怪,不像我们常有的。”
两只妖怪聊了两句,便走开了。
林幺九有些回不过神地问道:“他们是不是根本看不到我?刚刚那味儿,不会是我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的缘故吧?”
道生为她打气道:“女君好聪明!一下就猜对了。”
林幺九几乎不忍心去看孟章的表情,一时间心如死灰。
孟章径直看过来,眼神温柔得滴出水来:“这些年,辛苦你了。”想都不要想,这么可爱软萌好欺负的林幺九,是怎么一个人活下来的呢。
林幺九本来心中烦闷,在看到他的眼神时,莫名地心软,好似被打动。自父母分开以后,无论怎么辛苦,都没人这么对她讲过。一开始,因为她是蒙了布的丑小鸭,及至她万分刻苦,自尘埃里长出了花儿,结出了果子的时候,大家又往往惊羡于她的美丽。而到了那时,背后有过怎样的辛酸,流过怎样的血与泪,也都不足为外人道了。
“快走吧。”林幺九僵硬地转移话题,走到了前面,“天快要黑了。我们要找人的话,还是快点好。”
若是忽略掉妖族奇形怪状的长相,幽都相比与人间界的皇城也并无太大区别。
万千广厦,屋脊与屋脊相连,成绵延之势。阡陌交通,纵横其中。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十分有人……啊不,妖气十足。路两边则种满了长青的松柏,郁郁葱葱。有不耐热的妖族,走一段路,便在树下歇息一阵。
点点自幼生长在妖族,又逃离了妖族。是以一看到这许多妖,便又开始冷汗涔涔。
道生见她如此,方才想起当初在她中了眼儿媚之时,提到妖族又哭又恨,又见林幺九埋头暴走,不管方向,而神君又十分纵着她,便出声道:“好想尝试下妖族客栈哟!小九大人不想试试嘛?”
林幺九张口就要拒绝,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点点,开口便要问,却又被道生使了眼色,一时莫名得很。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好,刚好有些累,就近歇息吧。”
妖族少有客栈一说。他们天生妖力大,体力旺盛。若是打架累了什么的,就地或者树或者沟河歇一歇编号。而城中仅有的几家客栈,乃是为了妖中贵族所备的——据说是为了维持贵族礼仪,随地趟实在不雅——当然,这般知廉耻的行径,也是照抄了人间界的。
林幺九不信邪:“那神君到了此地?”
孟章奕奕然道:“妖王宫。”
众人:……
好在孟章只是想为难下林幺九,再显出自己给力的手段来。他早就安排了留守此地的暗卫,是以将人召唤出来后,很快便在一家甚是豪华的客栈住了下来。
桌椅不知用了什么名贵的石材所制,切割得整整齐齐的。上面绣着黄澄澄的金色花纹——虽然林幺九与点点辨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楼梯的扶手也被擦得锃光瓦亮,可见人影。自一阶阶楼梯至房内,清一色铺着毛毯。不同的是,屋内的毛毯更为细腻,摸起来柔和得很,教人无法下脚。
“那个……我们不是来找人的,要尽量低调吗?”林幺九不解道。
孟章微微笑答:“你们那里不是有句话么,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选在这里,也是无妨的。”
哦,灯下黑么。林幺九心中嘀咕,直至她进了客房。
屋内古色古香,博古架,软塌,屏风等一概不缺,散发着一股暗暗的“豪”气。就连那不知何故,摆在桌上的八角宫灯,也做得十分精致。
然后,林幺九便看到了公主粉的幔帐——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个公主梦。哪怕因各种原因,长大,变故或者其他,将那公主梦葬送在心底。然而终其一生,终有一天,她被人呵护,悉心照顾时,你愿或者不愿,那些公主梦都会重归旧里,在那里等你,不远,也不近。
宕机了的林幺九,脑海中唯有疯狂刷屏:金·主大大太能撩了,完全抵抗不住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你……可是不喜?”孟章见她面色无甚表情,有些不解。他曾窥伺过林幺九记忆,自然是晓得她的口味——虽然确实很重口味,有些无法苟同。
林幺九定定地看向他,趁他不备时,抱住他的脖子一跃而起,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又火速逃离:“不,相反,很开心!”
孟章被她抱住时,呼吸之间尽是少女的馨香,不由得僵了一僵,好在林幺九很快松手。他尽量保持微笑,道:“喜欢就好。你收拾下,等下你与我出去。”说完,也不等林幺九回复,便举步往外走。
屋门将将关上,孟章方长出了一口气。待这边事情了了,还是很有必要跟林幺九谈一谈。
“主上,据闻妖王得到了风声,往这边赶来了。”一个暗卫道。
孟章望了望楼下,摇了摇头道:“哪里是赶来?已经在大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