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糟糕,被龙潜规则了
21882300000045

第45章 呦呦(3)

雨下了一整夜。只不过矜持得很,淅淅沥沥地。

店家在园中种了许多芭蕉,正值暮春时节,枝叶繁茂。雨点落在芭蕉叶上,叭叭作响。

朱雀拿了银剪,小心翼翼地将有些过长的烛花剪了些。不想被火撩了下,她哎呀一声,噙在了嘴里,又舔又吹好一会儿。尔后对着烛光发了会儿呆,又转过身来,正对上孟章的视线。她下意识将剪刀与手一并放在身后,笑道:“你醒了。”

孟章看了看她,又看向一旁的案几上的好一堆烛芯,神色平静地道:“你的手如何了?”

作为天族的战神,朱雀向往的醉卧沙场,马革裹尸,这般小女儿姿态,她是从来都不屑的。朱雀一时冲动,做了这事,初被发现时的羞窘顷刻便被掩盖。

朱雀亮出手来,指间被灼得发黑。她摇摇头道:“不妨事。话说昨天分开后,我走了许久,也不曾走到尽,也没碰到什么。意识到不对,便回头来找你们,却也不曾找到。回来却发现你们都倒下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章便又道:“林幺九呢?”

朱雀摇头:“她那两个仆从看顾得紧,一直守着,不见外人。便是我也不能进去。”她试探地看向孟章。

孟章哦了声,倒是没太大反应。

这时, 一个守卫敲响了门:“一夜雨后,那个暗道塌陷了。”

朱雀解释道:“昨日回来后,我派人去守着暗道,一旦发现情况就来汇报。”

孟章默默掐算,道:“这一夜雨并不大,何以就塌陷了。昨日你看见那魔气进去,塌陷后守卫可曾发现它们去了哪里?”

“确实奇怪得紧。这样一看,那处倒像是个陷阱了。只是又为了什么?”朱雀皱眉道。

为了什么呢?孟章眼神一闪,想起林幺九的那句“呦呦”。

是了,初时在结界里,她也曾在昏迷时,说出过那个词。那时孟章虽有触动,却也不曾知道为何触动。直到昨天……他想起他的小姑娘呦呦,唤过他一声哥哥。虽然不知何故分开,又为何会忘了她。

那么林幺九与呦呦,有何关联?为何在此时出现?与两人在一起时,他的衰减便减缓了,是不是也有关系?当时她能误打误撞撞破了清光君的符阵,他有意遮掩,便是不想朱雀发现异常。这么看,倒确实很有必要。

孟章眼神微微一眯,道:“我尚需休整一下。你且去吧。”

朱雀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在看到孟章疲惫的脸色后,只得出去。临走前,回过头来看着孟章,道:“情·爱一事,一旦沉溺,不可说也。机缘已在眼前,神君当为长远计。”

孟章点了点头,却是不置可否。待人走后,他便也出了门。却是站在林幺九屋外出神,并不进去。

道生进出屋子时,望了又望。

孟章:……

“你此前被反噬得狠了,虽然掩饰得好,但是无济于事对不对?”孟章看着他惨白脸色,递给他一瓶丹药,道,“切记在人间界不可再妄动。”

道生不肯接,迟疑地望着他。

“还是,你准备以后在你家小九大人遇到危险时,当个不堪用的肉盾?”

道生愤愤接过,别扭地道:“别想我道谢。”

孟章自是不稀罕他谢不谢。

道生看了出来,纷纷进屋。点点觑着他脸色,问出神君在门外,惊了一惊,小跑着出去,唤道:“女君还不曾醒来。神君不进屋看看她?”

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孟章见了林幺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摇了摇头,突然道:“将你的阴阳石借我一用。”

点点狐疑地递给了他,看着他奕奕然走开。

但凡是曾发生之事,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虽然早已经被传得变了形,东西南北不着调。但是抽丝剥茧,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的。

不过片刻功夫,孟章已经翻阅了阴阳石中所储存的各条消息,当然,八卦区是重点关注对象。

能将孟章与呦呦分开的,除了父神,他想不出其他人选来。而正史,往往是胜利者书写,是最容易被统治者所篡改的。只有野史,唯有野史,口耳相传,甚至于撰写成册。因着偏离实际十万八千里,人人得以消遣,父神也不会在意。

然后孟章当真看到了“那片沧海”。“青梅竹马”——这世间,也唯有呦呦。相爱,沧海啥的,就扯得远了。呦呦是他宠到了三十三外天的小妹妹。福薄命浅?胡说!有了父神与自己,呦呦肯定是福泽深厚,寿与天齐的!早早逝去——也许不是逝去,而是以他都不曾察觉的方式存在呢?

假如是呦呦,孟章当然欢喜。问题是,假如不是呢?

孟章揉搓着自己泛白的发尖。

他掏出一面镜子,伸手一拂,镜面上现出一个老头来。白胡须长长,慈眉善目,端的是一脸佛像。

老头笑道:“神君召唤老儿,所为何事?”接着他脸色一变,紧张道,“莫非我那小儿幺九,又给您添了什么麻烦?”

赫然便是观海君。

孟章望着他的脸,那鼻子那眼那眉那额头,半分看不出与林幺九有相似的来。他道:“你那位人族的夫人,画像给我一看。”

老头不解,却也是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洁白的帕子上,绣着一宫装美人。眉目温婉,体态端庄。因时日久了,有些破旧,隐约可见后添上加上去的描边金线。

仍然是毫无相似之处。

孟章声音浅淡道:“你与你那位夫人,是如何生出林幺九这般来的?”

老头一脸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方才慎重道:“神君莫不是忘了,是您唤小人半路上捡的她吖。”

孟章:……

却是当年,观海君与妖王一战,半途得知妻子身故时怀有麟儿,心如死灰,一心想要自挂东南枝。

路遇在人间浪荡的孟章。孟章难得心情好,与他对饮。听得他哭诉,信手一指,要他往西北去。走出不过半里,发现了草丛中的小婴儿,白白嫩嫩的,肉呼呼。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观海。

“当时我便想,这莫非便是我那麟儿。神君心善,为我指路,赶巧遇上了。后来日子久了,便晓得神君心善,教我养了那小儿,实则是更深远的考量,虽然我一时愚笨,不曾想到。但是想想,世间怎会有这样好看的小娃娃哟!又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父母……”

孟章打断道:“那么你是也并不晓得她是人是妖还是半妖了?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沧海点头,又说了个地方,却是离皇城不远。

孟章从未真心留意林幺九的原形。像是这么些年,潜意识里便将她当成半人半妖。如今细细想来,便能觉出许多不对来。作为神兽之首,开天辟地第一兽,没有道理会有他看不出的原形来。他默默沉思道。

万万年来,他早不是什么热血少年,路见不平,大吼一声拔刀相助。不过是偶尔见着有缘人,会出口指点一指点。后来许多人晓得他的脾性,便有了不少人来“偶遇”,佯装有缘人。烦不胜烦下,便只谈风月。

可是竟然提点了沧海。

或许那一线契机,其实是给自己预备的?

这样看来,林幺九倒也不像是那些想要阻碍他的人备下的。

“神君。”沧海唤了一声,道,“天族是疯了吗?要毁了鲛人一族。偏偏妖族又收了南海鲛人,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好在人族尚且安稳,无甚异动。”

没有么?孟章想到那条暗道和魔气,眸光暗了一暗。

沧海担忧道:“神君大道在前,偏偏又天生乱象。小老儿每每想起,便有些不安呢。”

什么大道?不过是孟章九千年前便测算到衰竭之日,又测算出逆转衰竭的机缘。便许下大愿,以肆机缘。若是度过此劫,便可寿与天齐。

三族之中,无不忌惮他的能力。忌惮得到了头,便是希望他消亡了。

孟章倒是不惧他们会做些什么,只是有些头疼——遇到了林幺九。或者说,可能是遇到了呦呦。

不过,若真是天命所归,从了便也是了。

想到这里,孟章与沧海道别,便又去了林幺九房中。

点点与道生都守在床前,一脸的愁容惨淡。

见着他来,道生哼了声,瞅向一旁。点点却是焦虑道:“女君这是怎么了?我方才请了人间大夫,只说她是太过劳累,睡着了?可是也睡得太久了吧!”

孟章仔细打量。

林幺九面色惨白,却呼吸充沛得很,无半分不妥。乍一眼看上去,完全分辨不出原形。

那个时候,昏迷前,她魔气缠身……孟章神色一动,输了灵力进去,在她周身运转。没有魔气,也没有灵力。输进去的那些灵气如石沉大海。

不妥,很有些不妥。

她胸前那处,原本有鲛人的灵气环绕,白雾蒙蒙的一层。仔细看来,却是稀薄了些。

若她是呦呦,便是再怎么奇怪,怎么不妥,也能解释得通了。

呦呦与他,当都是超脱三界之外的。

“无妨,我在这里等她醒来。”孟章安抚点点道。

道生却是默默地上了一把刀。刀刃却是卷了的,钝了的。从刀把处至刀尖缠着黑色花纹。纹路繁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孟章接过来,摸了一摸,道:“魔气凝固的?这却是厉害了。”

普天之下,唯二hold住魔气,自如运用的,却是一个鲛人凤大。此前掳了林幺九,孟章当时不曾与他算账。嗯,若林幺九是呦呦,那么是得再去算算。

点点道:“我们进去时,便见着女君与这刀对峙。不过女君后来倒下,女君便也昏睡了。方才神君来时,忘了给您看。”

莫非凤大也在暗道里?孟章皱眉,是还想伤害林幺九?

不,不对,这魔气腐蚀了刀身,应该无害才是。那么刀是哪里来的,又是谁想要趁他不备下手?林幺九那时该有多么害怕!

孟章怜惜般地摸了摸林幺九的脸,不由得有些后怕。差一点,他又要与她错过。

“神君,女君她……”点点见他面色不善,以为林幺九有大碍,十分心惊。

孟章摇头。转身却是叫了人来:“去挖暗道,别错误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