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你直说你是什么意思。”顾佳茹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开始朝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刘阳出卖了我的人,你出卖韩云殇如何?拿你丈夫的一点商业机密,换刘阳一条命,这笔买卖不亏吧?何况,当初你接近韩云殇不也是这个目的吗?我只是让你提前发挥作用而已。”
他怎么敢?怎么敢张口就说这种话?
韩云殇的商业机密?他怎么不直接说要了韩云殇的命呢?她都想直接问问夏枫南有这么大的胃口吞下韩氏集团的商业机密吗?
依旧等不到回答,夏枫南等得心生疑窦,“怎么样?你待在韩云殇身边这么久,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怎么办?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权宜之计,只能拖,拖得越久越好。
打定主意,稳了稳心神,“你让我想想,这件事非同小可,只要我答应做这件事,就有暴露的可能……”
“到底是担心暴露,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这么做,佳茹,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想法,我会不知道?”夏枫南不满地打断顾佳茹的推辞,一点一点揣测她的心,让她无所遁形。
“夏枫南,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疑心的毛病?”顾佳茹讥讽的嘲笑,随即淡淡解释,“我嫁给韩云殇确实有段时间,进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但我从没接触过公司核心资料,现在刘阳受伤,韩云殇知道我整颗心都扑在上面,如果我这个时候还去关心公司的资料,你说他会怎么想?你当韩云殇是你我可以随意拿捏的傻子吗?”
若真是如此,夏枫南也不用筹谋这么多年,埋下那么多棋子,只为这最后一击。
夏枫南沉默半晌,似乎也认同,语气软了软,“佳茹,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借口,我只喜欢听结果。你这么聪明,会没有办法?”
“这件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该死的夏枫南是真的被逼急了,看来是想速战速决了。
“你办成这件事需要多久?”夏枫南却当她答应了似的,全然不理会她的解释。
“我只是说要考虑……”
“我知道这件事难度很大,我可以给你充分的时间,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毕竟,刘阳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你的决定可不只关乎你自己,还关系刘阳的生死,我能把他伤成这样,就能再把他接回来。与其考虑该不该答应,还不如好好考虑怎么拿到机密。”
“夏枫南,你别……”察觉电话已经被挂断,紧捏着手机一拳砸在洗手间的门上,发出‘砰’的闷响,指节红了一片,有些地方还红肿透着血丝,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夏枫南!”
现在,刘阳出事,唐肃逼她,夏枫南也逼她,她身边两个能说话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怎么办?
刘阳不能再出事,可真的要拿韩云殇公司的秘密去交换刘阳的生机吗?那她这样跟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把刘阳牵扯进来的唐肃有什么区别?
她厌恶唐肃这么做,所以她不能也成为这种让自己厌恶的人。
像往常一样,顾佳茹又开始在刘阳身边忙前忙后,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步骤,就是伺候韩云殇这个大爷。
“佳茹,我想吃苹果。”一个男人摆出这种可怜兮兮肉麻又欠揍的表情真的很让人抓狂。
顾佳茹拿起一只苹果,不情不愿的塞到韩云殇手里,“昨天洗过了,吃吧。”
她现在怎么觉得韩云殇才是那个出了车祸浑身骨折的人?没长手吗?连个苹果都不能自己拿?非要让她当这个快递员。
某个接到苹果的男人自动屏蔽顾佳茹幽怨的眼神,以及不满的语气,明知故问道,“佳茹,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没有,韩总裁为我鞍前马后两天,都累病了,我就给你拿个苹果,实在是深感荣幸。”顾佳茹怕自己编瞎话会牙疼,所以一口气说完。
生怕中途后悔或者吐了呕了。
“深感荣幸啊?”某个男人笑的一脸奸诈,继续装成虚弱的林妹妹,“既然这样,那就把它切成苹果丁吧,这苹果太大,拿久了很累。”
对上这个无耻男人那双无辜的眼,她能说什么?
“我给您拿着怎么样?”顾佳茹似笑非笑,咬牙切齿,大有种韩云殇敢说‘好’,她就敢把苹果当篮球,把他的脸当篮筐,练跨上投篮。
韩云殇抿唇一笑,可谓嫣然百媚生,趁顾佳茹失神的时候,苹果脱手掉在顾佳茹怀里,只见男人一脸歉疚到,“不好意思,苹果太重,我手滑。”
“……”韩云殇,你好意思吗?一个大男人连个苹果都拿不动,要你何用?
就算她不说,他也能将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猜个八 九不离十,大手一扬,大义凛然到,“哎,算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去,我就不吃了,可怜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才躺在这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你想加蜂蜜还是……”
“蜂蜜。”韩云殇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顾佳茹‘专心致志’的削苹果,韩云殇‘专心致志’的看顾佳茹削苹果。
她有心事,他知道,不然他也不会耍宝卖乖使劲浑身解数吸引顾佳茹的注意,哪怕是招她讨厌。
苹果皮第N次在顾佳茹手里削断,韩云殇忍了忍,还是没开口问。
一小碗苹果整整齐齐的码放好,淋上艾米前两天刚送来的蜂王浆。小块的苹果丁透着暗色透明的光亮,很诱人,端到韩云殇面前,“吃吧。”
VIP病床就是这点好,病床一侧有张可移动的桌子,正好可以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韩总裁提供方便。
“佳茹……”
齿颊划过清脆的果肉,带着蜂蜜的淡淡的味道,口中香气四溢,与唇齿轻缠。眼睛余光轻轻勾过她白若凝脂的纤手,好在没有划伤。
“韩大总裁,您还有什么吩咐?一起说了吧,我保证任劳任怨,没有半句怨言。”
顾佳茹苦大仇深的看着韩云殇,好像韩云殇做了什么杀人放火奸 淫掳掠的十恶不赦的大事似的。
“你有心事。”韩云殇隐隐觉得跟今天早上的电话有关,好像从她出去接了那个电话回来,就有些神色恍惚了,做什么都像丢了魂似的。
刚才让她削那个苹果,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忍着不把苹果和刀子抢过来的冲动?看她一刀断一块皮,生怕下一刀她的手就见血。
心虚的顾佳茹手指缩了一下,随后就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担心刘阳,四天了,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江庆安说,刘阳一周之内醒不过来的话,很有可能就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刘阳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是多好的理由啊。
她当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希望江庆安下一句话就是玩笑着跟她说,刚才都是骗人的。他只是解释说刘阳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大脑已经有停止供血的迹象,变成植物人是有可能的。
刘阳挺过了最危险的四十八小时,接下来的几天……能醒吗?
“佳茹,你骗我不了我,我有感觉,你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韩云殇一口一口的吃着苹果,那么温文无害的人字字句句都是冲着她的心去的,“你我是夫妻,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就因为是夫妻,所以有些话才更不能说啊。说出来伤的不是感情,是人心。
“真的只是刘阳,如果非说还有的话,那就是多了个你。”顾佳茹的眼神不加遮掩,只是撞入那双满是担心的黝黑的眸子里时,觉得有些刺眼。
韩云殇还想追问,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顾佳茹如释重负,“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男人不说话只是盯着她背影的那双墨色眸子愈发幽深难测。
“总裁,您要的东西全都在这。”艾米手里抱着一沓文件,每一本都很厚,“还有唐主管负责的项目明细,有很多文件需要您亲自签字,我就一并带过来了。”
“嗯。”晦暗不明的目光掠过这几本文件,“被辞的那些人有什么动静?”
“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他们只是正常生活,正常找工作,没有主动去找,或者联系什么可疑的人。”艾米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韩云殇,“我查过他们的通讯录,以及交往人群的交集,没有重合。”
韩云殇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不紧不慢到,“艾米,这些人这么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如果被辞退的人也有你,你为韩氏工作这么多年,最后却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被辞退,你心里能接受吗?会毫无芥蒂的去找下一份工作?”
艾米目光一顿,“我知道了。”
“这些人要一直盯着,肯定能发现些什么。”韩云殇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顾佳茹在旁边听得心里突突狂跳,这么隐秘的事,韩云殇也不避讳自己吗?
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撕扯她的理智。左边的小人拼命跟她说,韩云殇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她无以为报。右边的小人却打起算盘,如果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夏枫南,那他就能有所防备,韩云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到他头上去的,这么重要的事,难道还不能代替出卖韩氏吗?
只是,一旦说了,韩云殇就失去了抓住夏枫南尾巴的机会,这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让韩云殇这么接近真相。
顾佳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来回拉扯,游移不定,一边是刘阳,一边是韩云殇,一边是前半生的守护,一边是后半生的依托,她难以抉择。
如果有能万全的方法,她一定会选择。
如果能不牵涉任何人的利益,让她做什么她也都会答应。
只是没有那个如果,谁能给她一个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