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太，这话不能随便说。”
从顾佳茹出现在这间办公室那一刻起，唐肃就一直很平静，直到她那句‘合作作废’的话出口，他的神色才开始变化。
“那我应该怎么说？你害了刘阳，你还指望我还能对你感恩戴德吗？唐肃，我不是圣人！”顾佳茹觉得自己说再多都于事无补了，她现在只想早点见到刘阳，“给我个理由，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唐肃到底是敌是友，他害刘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之前我说过了，想要把这些人解决，很难，但不是没有办法，除非借韩总的手，这样才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唐肃冷静的分析。“而且，这些人只能一次性全部解决，不然后面会越来越棘手，我们的处境也会很艰难，我很庆幸韩总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上午就把这些人全都清理掉。”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怎么借韩总的手，不外乎三种可能，要么是我来做，后果是月音一定会受我牵连，我不能拿她冒险。要么是你来做，那么被迁怒受罚的人就成了你，也许你的身份也会就此暴露，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那个人也不能是你。”
顾佳茹冷漠听完，冷笑道，“所以你就选择让刘阳下水？成了我们的替罪羊？”
多少次，刘阳总能在她陷入危机之前帮她化险为夷，现在刘阳出事，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唐肃的脸上也隐隐浮现几丝懊恼的神色，但是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后悔这么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借刘阳的名义，我只是想找个外人来做这件事。我想遍了所有利益关系，只有刘阳最适合，他有动机也有这个能力，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会拖刘阳下水？”顾佳茹抢在唐肃前面冷冷的质问，“好，就算你觉得刘阳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你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告诉你你会同意这么做吗？”
“我当然不会同意，我是很在意韩云殇，但我也不会拿刘阳的命去换！”顾佳茹一句一顿，言辞决绝，“唐肃，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有，你不希望唐月音出事，我同样也不希望刘阳出事，但是现在，刘阳出事了，而且是因为你。”
“唐肃，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跟你继续合作，咱们的合作结束吧！”
“韩太太，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韩太太……”
回答唐肃的只有一声关门绝尘的声音，唐肃高大的身形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脑袋无力的下垂，手指埋在凌乱的发丝间，形容颓废。
顾佳茹是他能救出唐月音的唯一的希望……
离开唐肃办公室的顾佳茹开车直奔总部，她不知道夏枫南那句‘他快死了’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刘阳到底怎么了，心急如焚，好几次差点闯红灯。
最后，红灯没闯，线倒是压了好几回，马路对面的摄像头很真实的记录了她的违规行为。
不过这会她也没有心情去想她的驾照会不会第二天就被吊销，她今天突然觉得这条路很长，长到她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飞到刘阳身边去。
“刘阳，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你千万不要有事……”
如果你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
如果刘阳知道他陷入这种绝境的原因，是她帮了韩云殇，那他还会原谅她吗？
不敢想了，也不能想了，一个个熟悉的建筑从眼前划过车子两旁，终于到了总部，顾佳茹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冲了进去，直奔夏枫南的办公室。
“刘阳呢？他在哪？”
不知道是冻得还是一路狂奔的缘故，她的双颊泛红，红唇微微张开一条细缝，皓齿如月，急促的喘息着，但还是第一时间问刘阳。
夏枫南不紧不慢的迎上顾佳茹急促的目光，眼神锐利却透着几分诡异的慈爱，“这么久才回来一次，来了也不知道问问我。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主动跑回来全是因为那个小子，佳茹，你这不是诚心惹我不高兴吗？”
顾佳茹左右为难，明明已经距离刘阳很近了，却不能马上见面，夏枫南还这么难缠。
无奈的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极力压下心中的着急和愤怒，“你还好吗？”
“哈哈，秦渐，我就说佳茹学什么都快，看看，我才说了两句，这就开始关心我了。”夏枫南幽深的眸子转向顾佳茹，“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我已经折了一个儿子，佳茹，你可别再让我失望。”
顾佳茹两侧的手指蜷起，很有种甩手走人的冲动。
她就知道夏枫南没这么好心，他是在敲打她，让她别学刘阳。
想到刘阳，顾佳茹心里又是一阵撕扯的痛意。
“夏枫南，再这么下去也只是拖延时间，你能拖延多久？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他的，你说吧，他在哪？”顾佳茹觉得呼吸都格外沉痛。
夏枫南没再阻拦，摆了摆手，对身后的秦渐吩咐道，“带她去吧，免得见不上那小子最后一面。”
“要是韩太太想把人带走……”秦渐没有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低着头，视线却一直盯着顾佳茹。
“要带就带走好了，省的人死在我这里，晦气。”夏枫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
就算刘阳做过什么忤逆他的事，说过什么悖逆他的话，但是这孩子也是他从小抱过，而且还叫过他爸爸……
顾佳茹松了口气，“谢谢。”
跟在秦渐后面，顾佳茹不知道是应该轻松还是应该沉重。夏枫南同意她把人带走，是真的好心，还是刘阳已经不行了？
秦渐一路带她来到最底层的某个转角处，还没见到人，鼻息间就已经传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这得流多少血……
“秦渐，刘阳她，还好吗？”她这一路一直忐忑，生怕看见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她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给她一线希望，哪怕这个人是她讨厌的人。
“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喘气。”秦渐淡淡道，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
顾佳茹觉得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凝了一下，没出声，顺着血腥味最重的地方走去，最后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她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红色的液体，就像踩到了刘阳似的，似乎还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她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轻掩着的门，“刘阳——”
剩下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只剩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就看着浑身血肉模糊的刘阳躺在血泊里，除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尤其是胸前和双腿，皮肉外翻。
“刘阳……”嘶哑的叫了他一声，又怕声音太大会吓到他。
蹲下已经僵硬麻木的身子，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探鼻息，要不是那点微弱的气流，顾佳茹几乎不能确定这是个活人。
“刘阳？你怎么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顾佳茹的手指颤抖，声音也沙哑的厉害，她不敢碰刘阳，生怕再把他碰伤，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对她喊疼。
她单薄的身子在这个狭小的满布血腥味的房间显得愈发渺小，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鲜红太过触目惊心，还是地板的温度太凉，她瑟瑟发抖。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带你回去，咱们现在就回去……”
顾佳茹苍白的双颊被眼泪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当她伸出手，才发现刘阳身上根本就没有一块好肉，她想抱他离开都不知道手该扶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手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双手上沾染的除了他的鲜血，是否还会有他的皮肉。
刘阳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啊，就算有任务，只要到了落脚的地方，必定会先洗个澡，然后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
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满身污秽褴褛，没有支撑的倒在冰凉的血泊中？
他不能在这里，她要带他离开。刘阳继续在这里，不失血过多也会冻死饿死的。
身单力薄的顾佳茹，咬咬牙，抱起了比她高出一头，身子比她宽出半倍的刘阳，一步一步地向外走，每走过一步，都会留下腥红可怖的血迹，她的身上，早就晕染成了大片红色。
直到看着刘阳被人送入重症监护室，顾佳茹的心依然是悬着的，一双通红的泪眼早已经干涸了。她很累，累到只能扶着墙才能站稳，还是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紧紧地盯着白色病床上的那张白的没了血色的脸，不肯离开。
希望，希望下一秒那双紧闭的眼睛就能睁开。
“手术很成功，只要熬过了这四十八小时，我保证他一个月之内就能恢复的生龙活虎。”换完手术服回来的江庆安看到顾佳茹还站在病房门口，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去吃点东西吧，四十八个小时太久，你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还是说，你想让我抢救完了他接着再抢救你？”
“看不到他醒过来，我这颗心是不可能放下的。”顾佳茹贪恋的看着床上那个人，话音落，木讷的转头，神形憔悴，“你呢？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江庆安笑着反问道。
“能告诉你的，我全都告诉你。”刘阳身边需要有一个忠实可靠的人，目前为止，江庆安是个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