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婚纱店距离公司不是太远，十几分钟就到了。顾佳茹猜到寒伯翊在这里，就没有惊动店员，直接给韩美曦去了电话。
“二楼，休息区。”韩美曦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不少，但依旧能听出些许悲伤。
顾佳茹看见韩美曦的时候，只见她跟一座雕塑似的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目光痴傻的看着一个方向，近乎迷恋。
她可以想象这个目光的尽头是谁，但她却没猜到他会做什么……视线中，寒伯翊的手托着一件婚纱，看的很仔细，他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他来这里不是敷衍。
她这个看客都觉得痛，那韩美曦呢？
她心疼的唤了一声，“美曦……”
“你来了？”其实挂了电话之后，韩美曦也想不通她给顾佳茹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也许，就是希望这种时候，自己身边能有个人。
“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却还要跟来……”
“佳茹，你觉得我是在自讨苦吃吗？他没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见不了几面，等他结了婚，你觉得我还有多少见他的机会？”韩美曦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无力感，“我不是犯贱，我就是……就是想再看看他，哪怕是他在为别的女人挑婚纱。”
话音刚落，她干涸的双眼中又蓄满了水光，大颗的滚落下来。
顾佳茹突然懂了，她虽然没亲身体会过这种感觉，无数次午夜梦回中却感同身受过，如果这个人换成韩云殇，她不会比韩美曦做得更干脆。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心疼你。”
“今天我在公司门口看见寒大哥的车，就跟着上去了，我问他去哪里，他跟我说要去婚纱店，我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寒大哥就重复给我听，说他就是要去婚纱店，还说我没听错。”韩美曦低着头苦笑，温咸的泪水顺着嘴角渗进口中，刺激着她的味觉。
她慢慢的哭的开始有些放肆了，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你知道我跟寒大哥说了什么吗？我说再也不见，你说我怎么才能做到不见他也不想他？不能明着见他，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可如今他人就在我面前，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受呢？”
“佳茹，我这里疼的快要滴血了。”韩美曦抬起自己的右手，细弱葱根的手指狠狠地戳向自己的左胸口，好像要扎进去似的。
顾佳茹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做点什么能让你好受些？我陪你去喝酒怎么样？”
以前，她是最鄙视这种借酒消愁的心态，但是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一点，这种时候，如果能醉也是一种幸福。
“酒，当然要喝，但不是现在。”说完，韩美曦的视线再次瞥向另一边，寒伯翊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韩美曦蓦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个受了惊吓茫然无措的孩子。
这样的韩美曦吓坏了顾佳茹，“美曦，你……”
“寒大哥呢？刚才他还在那里，你也看到不是？刚才他还在的！”韩美曦又哭了起来，跌坐回座位上。
“走，我陪你去找，他一定还在这家店里，走吧。”顾佳茹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傻，多疯狂，但也许这是她能为韩美曦做的唯一的事了。
谁都没有想到，寒伯翊会突然从三楼下来，也没想到韩美曦和顾佳茹正要去三楼，隔着几十层台阶，三个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尴尬。
其实，与其说是三个人面面相觑，倒不如说是寒伯翊和韩美曦两个人的对视。
寒伯翊最先反应过来，“韩太太，韩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大概知道了韩美曦是怎么来的，但这种时候，他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韩美曦想要的骄傲和自尊，他给她。
“之前结婚太过仓促，我跟云殇商量想补拍几套婚纱，让美曦陪我过来看看，结果就跟韩总选在了同一家店，真巧。”
寒伯翊点头，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韩美曦，“是很巧。”
“听美曦说寒总婚期将近，怎么也没听到什么消息？是韩寒两家真的疏远了，还是寒总想瞒着谁？”
顾佳茹是故意的，寒家大公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本就是大新闻。寒伯翊又这么不避讳的出现在婚纱店，媒体肯定早就嗅到了风声，可就是一点消息都没穿出来。要说这其中没人插手，她可不信。
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就是寒伯翊。如果说这是他做得，那他不是太无情，而是太用情。
花了这么大的手段就为了瞒着韩美曦，却忽略了她对最后一击的承受能力，这会将人击垮的。
果然，韩美曦也听懂了顾佳茹的意思，原本暗淡缥缈的目光有了些亮光。
她们，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寒伯翊一边暗叹顾佳茹的敏感，却又有些无奈。这件事，他是有些自己的算盘，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两个人面前承认，如果要否认，对韩美曦而言，不啻为又一种伤害。
盯着她们，沉默了许久才动嘴唇，“我在此之前秘而不宣，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未婚妻，徒增非议。不过，寒家很快就会办订婚宴，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届时一定会邀请两位出席。”
韩美曦的心情直接跌入谷底，本来她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寒伯翊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没想到他保护的人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想让媒体去打扰她。
到头来，是她韩美曦自作多情了吗？
他亲手给那个女人挑选婚纱，他为那个女人挡去了所有媒体的打扰，寒伯翊……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吧？毕竟，他如果不愿意，谁又能逼得了他呢？
那她呢？她算什么？他们的过去又算什么？
“寒大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寒伯翊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皱了皱眉，“问吧。”
“寒伯翊，你爱过我吗？”韩美曦的目光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我们认识很多年，我也爱了你很多年，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算什么。”
顾佳茹担忧的看了一眼韩美曦，又瞪着寒伯翊。
她能明白韩美曦只是想求一个答案，别无他意，但是这里人这么多，难保就有人对这句话生出歧义。寒伯翊刚刚说的话，他订婚在即，怎么可能在婚前生出这种乱子？
韩美曦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问这句话……
如果寒伯翊的答案不尽如人意，她可以理解，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赞同。
“寒总，美曦想听的只是一句心里话，希望寒总的回答不要言不由衷啊。”
寒伯翊迟疑了很久，“美曦，我曾经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句话也是真的。
曾经对她说的，寒伯翊曾经是对她说了很多，但是……这里面从来都没有爱啊。
“我懂了。”韩美曦笑着流出眼泪。
“寒伯翊，你一定要这样吗？”顾佳茹不相信寒伯翊对韩美曦无情，就连她都看出来了，怎么可能无情呢？
“寒大哥。”韩美曦笑着的唇瓣在轻颤，仿佛使尽了浑身最后一点力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寒大哥。”
“美曦……”
随着顾佳茹的一声惊呼，韩美曦跑下了楼梯。
“你不去追吗？”顾佳茹还不死心，问了寒伯翊一句。
“我应该去追吗？追上之后呢？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寒伯翊就这么看着韩美曦的背影。
顾佳茹怔住，他既不能说对不起韩美曦，也不可能毁了婚约娶韩美曦，他确实不该追出去。
“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真绝情。”
如果是同样的的情况，把寒伯翊换成韩云殇，韩云殇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不过正是因为韩云殇是韩云殇，所以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对，韩云殇也还是娶了她，她比韩美曦幸运了不知道多少倍。
“寒总，我们这边……”
“我累了，改天再来。”寒伯翊没了心情，是真没了心情。
来的路上，见到韩美曦之后，看到每一套独具匠心的婚纱，脑海里都是韩美曦穿上之后的样子，终究，这双手是不能为她亲手挑选婚纱了。
“啊——”
怒极一时，手握成拳砸向旁边的楼梯。受到惊吓的店员连声惊叫，退后了几步，生怕被误伤。
寒伯翊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翩翩君子的模样，“账单送到公司，我会照价赔偿。”
“是，是，韩总慢走。”
寒伯翊一步一步沉重下楼，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任由这些鲜红的液体沁湿自己的手指。
顾佳茹找了韩美曦一个下午，电话从无人接听打到关机，最后在韩美曦的公寓看见了她，她已经睡着了，睡得很不安稳，眼睛依旧一片通红，像是随时还能睁开眼大哭一场似的。
看到这一幕，她就是想说几句也说不出口了，给她拉了拉被子，低声道，“睡吧，睡醒了就一切都好了。”
这么折腾了一场，她也有些累了，给韩云殇打了一通电话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宋玉会找到这里？顾佳茹赶紧下车，看着四下无人，拉着宋玉往一边走。
“韩太太……”
“小点声，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马上就要下班时间了，韩云殇随时有可能会回来，如果看到宋玉在这里……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公司见不到你，只能来这里找你，韩太太，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你的。”宋玉跟之前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似的。
顾佳茹见韩美曦哭了很久，这会不想再看见谁哭了，“有什么事直说吧，别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