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猎灵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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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事

“我终于兑现了承诺,我替你报仇了。”孙星哲扑通跪下,掩面而泣,“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错乱的言语之后隐藏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悲戚,对于离若的仇恨的真实,离若一定夺走了对于他很重要的人吧。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强烈地压抑着疼痛,侧过头的时候,他的手摁着胸口,脸扭曲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良久,才舒缓了些,仿佛记起了什么般,“能陪我去办一件事吗?”他说。

“现在?”我问。

“嗯。”他点头肯定,然后颤抖着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把她扔在这荒郊野岭太久了。”

他交代其余几人先行回家,然后带着我朝着离若来的方向走去,一直走,走进了大山的深处。

不久,到了一个大洞口,里面腥臭无比,灵气弥漫,是离若的味道,我不经怅然若失。

“你要和我一起进去么?”见我停顿了,孙星哲问。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脚步跟了上去。

“因为我来过,在三年前的一天。”孙星哲回答。

“你很幸运。”我说,能够在离若嘴下逃生的可能性实在很小。

“可惜,我是和我喜欢的女子一起。”孙星哲说,“我们私奔到这里,因为相信了一个动人的传说。”

“这真是一个悲哀的故事。”我已经大抵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他轻哼了声,“其实有很多个传说,我和她只是相信了那个最美的而已,不过,却是最不真实的。传说中在这落雁山里住着神仙眷侣,没想到,却只是那丑恶的灵精。”

“也许,你们只是来错了时间。”我忍不住叹气,抬头望着巨大的空穴石壁,声音很小。

“啊?”孙星哲没有听清。

“没什么。”就算我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的吧。

“在这。”在洞穴的深处,孙星哲站定在一大堆的白骨前,“已经分辨不清了。”他用手摸上那些枯骨,脸上带着些梦幻的笑,“我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每次都看到她伸出双手让我带她走,她还是那么美,笑得让我心疼。”

“在我们的一生里,总要失去很多东西。”我拍了拍他的肩,“在没失去之前,它们就好像是牢牢属于自己,地老天荒永不会分离,但临到头了,却发现只是一个转身就已不在。”

“她是本不应当属于我的女子,那一晚,我们逃到这里,希望能像传说中那对神仙眷侣一样美好地生活下去。”他说,“怪物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洞穴附近的小河打水,而她坐在洞穴门口的石头上休息,那怪物的模样吓到了我……”

我静静地听着。

“我跑了,跑得很快,只记得跑,连最心爱的人也忘了,我一直跑回了家,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他继续说,“我后来一直怀疑自己是否爱她,如果爱的话,我怎么可能逃跑呢?我们明明约定连死都会死在一起!”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看着他笑着的脸和泛滥的泪。

“可是如果不爱的话,为什么我会愿意舍弃家舍弃亲人和她一起,甚至到现在都记得她的模样,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情形。”

“我立誓说要报仇,三年来一直筹划着,压抑着那揪心的疼痛。我总告诉自己,只要报了仇,我就会好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即使我杀了怪物,我疼痛的心也没有好上一点。我心的疼痛与怪物本就没有关系吧,只是因为在生死存亡之时选择了逃离,失去了她。”

“我只是贪生怕死的小人而已,对吗?”

他就像梦呓一样在我面前说着话,又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是小人的话,她又怎么可能用疼痛来提醒你,让你记得她呢,那疼彻骨髓的深刻,看来,她一点也不介意被你记得啊。”我说。

有些疼痛弥久而悠长,有些疼痛短暂而激烈,我的疼痛不在其中,我只是转过身,就模糊了这种感觉,仿佛内心有个深渊将这些疼给装了下来,并打下了封印。

回到桃花家的时候已是黄昏,孙星哲和我一起,进院门的时候,看到其他的几个人都在院子里疗伤。望着这一群兴奋的家伙,我无法恨起来,只是在内心有些苦涩。他们没有我看的全面,没有经历到整个过程,只在某个阶段介入,所以以一种无知的模样笑谈他们的成就。而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又是诚恳而真挚的,各种堆积而来的复杂感受我只能独自承受。

我捂着胸口处放着的离若,在院子中央堆放的篝火暗影里,在狂欢之后的静处走进了房门。

其间我告了别,打算过完了夜就离开,去做一些要做的事。

早上似乎是被噩梦惊醒,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只觉得浑身冒着汗,在那一瞬间,脑袋空白一片。

深深呼吸一口之后,才发现桃花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琥珀状的离若,我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抢了过来,动作僵硬而粗鲁,并且满脸怒意。

“对不起。”桃花被吓得满脸通红,不敢动弹,畏惧地看着我。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方才冒犯了姑娘,不好意思。”我把离若握在手里,发现并未损坏,有些局促地说。

“我看到它掉在衣服外面,所以……”桃花见我舒缓了表情,勉强地笑了笑,“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算是吧。”我将离若捏在手里,体会着它的质感,但是我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说明了什么,一种记忆中的爱恋算是爱恋吗?但如果记忆堆积起来的爱恋都不算,那到底什么是爱恋?

我突然想起孙星哲,他的那种矛盾,和我也是一样的吧。

“落雁山的真的是只丑陋的灵吗?”桃花又问。

“你很在意?”我望向她,见她眼神中流露出些许遗憾。

“我只是想起爷爷讲过的故事,那个残缺不全,但我知道是很美丽的故事。”桃花抿着嘴说,“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记住呢,不过太多事情要做,把记忆都消磨掉了。爷爷当时讲的时候眼神坚定,我都以为是真正发生的故事呢,却没想到他只是为了逗我,给我编了个故事而已。”

“呵。”我笑着,心中突然很欣慰,“你的爷爷大概和你一样,也希望那个美好的故事是真的吧。”

“美好的东西本来就少,谁都希望能真实发生得多一些吧。”桃花点点头。

“你想再听一次爷爷讲的故事吗?”我问,眼神安定。

桃花兀自笑笑,“想啊,如果能再听一次,如果我能完整的记得所有的细节,我就会更加相信那个故事吧,至少,我会认定,会一直坚持,落雁山真的不只是存在过一只丑陋的灵而已。”

“其实,我也想听听那个故事呢。”我笑着说,“而且,袁尚这个善良的人,我真该当面表示感谢才是。”

“啊?”桃花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我念诵起唤剑诀之后,再施展了“镜”,并抓住了桃花的手,念道:“往事如尘,皆镜中花,水中月,以吾所念重临天幕之影。”

屋子里顿时光芒四射,待再睁眼时,却到山水之间了,只是这些山水如波纹一样,在我们周围晃动,十分虚幻。在我们的正前方,一个小女孩坐在石头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笑吟吟地看着。

他说:“小桃花啊,要听下发生在这座山里的故事么?”

在我记忆里,袁尚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在落雁山替富人家放牛的时候,吹着自制的竹笛在树林里穿行。他那无忧无虑的模样和快乐的笑容让我忍不住羡慕。

我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他,内心宁静。

他经常会带些自家酿制的谷酒,用荷叶包一只山鸡,抑或顺手抓几条小溪里的鱼,烤熟了给我吃。

他很少说话,只是有时候会问我为什么一直待在山里,而且衣裳白净,露水和尘埃都不沾,他说我一定是神仙。我便问他,是因为我是神仙,才送东西给我吃的吗。他就说,神仙当然是要讨好的,如果讨好了,就会一直留在这里,这样,他放牛的时候也就有伴了。

我便告诉他,如果我是神仙,哪还用得着吃东西。

他摸着脑袋傻傻地笑,似乎也意识到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便不再问了。

这样的生活简单而快乐,不用去思考太多东西,有酒就喝,想睡便睡。落雁山的阳光很慵懒,照在人身上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夜晚的星空很明亮很宽广,就像一个可以远离尘世喧嚣的美好去处。

袁尚突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来,这让我不得不亲自去城里买吃的,我相信自己有抓鱼的能力,但我不想去抓。当它被别人烤熟了摆在我面前,我会吃,不带一丝怜悯,但如果我亲眼看着它从活生生的模样,然后亲手掏心挖肺,拔鳞去刺,直到烤熟,我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的。

在袁尚的故事里,这一段他说得十分简单,但也十分偏离事情的本身,他用了一句话说给小桃花:“爷爷小时候在山里遇到过一个神仙。”他的眼神如桃花所说坚定异常,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我在一个小酒馆买了两坛酒和三只烧鸭,出门之后,我闻到了一阵清幽的香气。两个年轻女子在我面前经过,微笑着聊着些什么,她们手里各提着一个花篮,里面装了些新鲜的花草。这是一种不常见的花草,名曰解语,它们要么在深山老林之中伴人参花开,要么在冰山雪域与雪莲并蒂而生,总而言之,解语只与高邻相伴。

如此,既然出现在这繁闹的城市之中,势必与常理不合,我总是不喜欢去探讨不同常理的背后会有些什么,因为猜测往往会被证实。

可是,总得做点什么才是,作为猎灵人的宿命也好,还是只作为一个人的良知也好。

不过,总要先吃掉美味再说。

有时候鼻子太过敏锐也不是件好事,或者从来就不是件好事吧。敏锐很容易变成敏感,所以,我喷嚏不断,以至于酒几次险些呛出来。

很难想象越往城里走,提这样的花篮的女子会越多,个个开心满怀,谈笑风生。在清幽花香的缭绕中,喝酒都不会醉的我,竟然醉了。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城门口。我回头望一眼城内,有些无奈地叹气,这个家伙做事倒也干脆利落,我才刚露面就被发觉了。第一回合,竟然输了。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当然不会年轻气盛地再闯一次。于是我坐在城门口,喝我的酒,吃剩下的一只烧鸭,思考着或许可以再睡一觉。

袁尚远远地看到了我,向我打招呼。

“你怎么进城了?”他在我旁边的石块上坐下。

“有点饿。”我回答,“你怎么不放牛了?”

“我另外谋了份工。”他笑嘻嘻地说,显得相当高兴,“每个月工钱比以前多五分银子。”

“涨了不少。”看得出他比以前快乐,“是做什么?”

“卖花。”他说,“我刚刚就是出城送花去了,赵府的老太太在别府静养,他们管家安排我们送些解语花去。你看他们还多给了二分银子,本想晚上买点东西给你送去的。”他从怀里掏出点小银子,很是兴奋。

“解语花。”我轻轻笑声,“有些东西真是想躲都躲不掉啊。”

“躲什么?”袁尚不解地望着我。

“没什么。”我打了个哈欠,“你们的店铺开在什么地方?”

“东街左三号。”袁尚回答,“在街口就能看到了,很热闹的。”

“哦,你先去忙吧。我吃饱了得找个地方睡会儿,有时间去看你。”我站起身,向城外走去。

赵家的别府我去过,在翠湖旁边,我也经常在翠湖旁边散步,那里的风有种不同于山林的清新味道。

附近住了只叫离若的蛇精,我曾看到过她变成人形在月夜下的湖里游荡,当然,那夜湖面的雾竟然很大。这是件遗憾的事。

我曾在赵府喝茶,赵老太太是个慈祥的老人,会招待过往的路人,条件只是用一个故事做交换。我连续在那喝了半个月的茶,而她听了十五个故事,光怪陆离的。

我无法讲完整的故事,因为健忘。有些时候必须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造就一个很重要的结局。我在讲完第十五个故事之后,抓了只潜伏在赵家的灵。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会觉得孤独,有种无法言表的被遗弃感,所以老太太亲自在门口接我的时候,目光温和,仿佛见到久违的亲人。

问了些是否平安的话,我放下手中的茶,不经意地嗅了嗅,便问,“好特别的香味。您家添置了什么奇花异草么?”

赵老太太点头,“公子的鼻子果然厉害,后院一直荒着,今早才添了些花草,不过也说不上奇花异草,是城里最近很多人家都种的解语花。”

“这种香气清幽雅淡,连绵不绝,飘逸致远,绵而不媚,远而不浮,并不是寻常之花所能达到的。”我说。其实,解语花与雪莲和人参之类毗邻而居,自然也不是凡物,不过世人大多只知雪莲、人参却不识解语。“我前次听您讲对花草植物之类很是了解,既然您都说算不上奇花异草,估计也就真是不值一提了。”我倒想听听她的见解。

“公子果然是风雅之人,极其品花之能事,老身幼时曾有幸于深山之中见过一株,活时其色润,其味淡香,刚触人气,它便形枯涩,味腥臭,顷刻化为尘埃了。”赵老太太微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这并不是真正的解语?”倒也见识宽广,不过看她不以为然的神情,似乎更有深意。

“老身无法辨别,模样相近,气味相同,但我以为,解语之所以被称为解语,并不是因其形气,而因其高洁不染世俗之志气。”赵老太太说。

“您的意思我很明白。”我有种恍然之感。

“古语云宁做深山放荡鬼,不为尘世供奉神。解语之意乃其完美诠释。”赵老太太颇有些感慨,“故,来到尘世的那些花,香染庭院可以,却不可谓奇花异草之属,也不能谓解语之名。”

走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明月高挂,翠湖在夜色下青碧可人。我望了眼湖中心的位置,没见到有任何动静,离若一般会在月圆的时候出现,如果时间允许,我倒愿意等一等。

可是解语存在了。

对于解语我了解得不多,对于它的认识,局限于一本陈旧的书,而那样的书,并没有提及解语为何不入人世。但赵老太太却给了我答案,我清楚了它不能存在人世的原因,这让我更加清晰了这种反常的背后潜藏的危险。

一种事物改变原本的习性,总会有一种力量来支撑,然而在我的概念里,违反天意的力量,总是具有破坏性的。

我本想在赵老太太这看看解语花,从中看些东西,但听了她的话,我改变了想法。我开始以为远离了城镇,那种覆盖在整个城市的力量会无法涉及,但原本没有力量支持就会枯萎的花,竟然还存活着。也就是说那种力量延伸这么远还存在,那么与其正面接触,并不是理想的做法。

站在城楼上,看城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心中很安慰。没有一处属于自己,却知道每处都能去。这种宽慰的心情,只有在落雁山这样的孤寂地方单独生活半月以上后再次回归才能体会。

我经常在山野肚子生活,就为再次回来的那种热泪盈眶,就为了相信人世总是温暖去处。这种生活方式得益于那个迷失在野外的樵夫,他惶恐地寻求同类,遭遇我时,欣喜万分。那一刻我明白,人只有孤独之后,才能体会到温暖的重要。

猎灵人的气息是无法掩盖的,它就像神的光辉一样,即使温和纯洁,也一样存在。更何况杀灵众多之后,那种杀戮和暴戾的气息,在灵的感知里异常强横。

我很少杀灵,这是因为我斩灵剑的特殊能力局限所致,但我依旧会有猎灵人的气息。猎灵人是灵的天敌,这一点让我在他们的感知里依然具有危险性。

我低估了对手,高估了自己,所以她出现的时候,我竟有些诧异。

是个女子,散发着张扬的解语花香,她的速度很快,光影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用嗅觉感知灵,杀戮越重,气味越浓,越腥臭。

我在这个女子身上所感觉到的,却是清香。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解语花的味道,而现在,我分辨不了。我也不敢想象,这座城市随处可以闻到的味道,到底哪些是她所散发出来的。

她的笑很美,眼神很亮,仿佛能照亮人心,此时,我已经完全认定,这就是城市里存在的那个力量。

对于变化成女子的灵,我总有些无力招架,但大部分的灵似乎都喜欢这个性别,“你无须动手,在下稍作休息,自会离开。”我尴尬地笑笑。

“哦?”她略有诧异,没料到我会这样说话,良久才回答了声。

我并无完全把握能胜她,而且她闻上去并不坏。当然,对这种拥有强大破坏力的家伙,好坏并不能作为评判标准,很多时候这类灵都能在不经意之间做些无法补救的事情。他们的善恶标准与人类不一样,更不会以善恶这样的标准来行动。

当前,我纯粹只是觉得气氛很好,不想搅扰。

我欣赏着城里的一切,而她就陪在旁边。如果是路人经过,绝对会以为是情侣之类的在月下赏玩美景。

好吧,我承认美人在旁也是决定气氛是否美好的一个因素。我没料到的是她竟会如此配合。

“你在看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

“灯光。”我回答。

“灯光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她又问。

“不在灯光的特别之处。”我笑着说。

“不明白。”她摇摇头。

“每个亮光之处,都有人的存在,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温暖。”我说。

“你真的这么认为?”她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会没有觉得?”

“没有觉得温暖?”我看到她在苦笑。

“你所感受到的温暖是什么样子的?”她反问。

“内心被填满欣喜,笑意随时可以满溢出来,即使没有热火,在凛凛冬日,也没有丝毫寒意……”我回答。

“哦。”她冷冷地打断。

“你似乎不以为然。”我陷入尴尬。

“你真的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她说,眼神中带着同情。

我的心在那样的目光中开始变冷,“你说什么?”

“你一直远远地望,真的能望见那灯光之下的真实的东西吗?”她不以为然地说,“你其实在害怕吧。”

“害怕什么?”我底气不足,她到底在我心里看到了什么。

“灯光下富人们享乐玩耍,青楼女子妆花媚残,丫鬟仆童洗衣刷碗,乞丐侧卧街旁……这些东西你真的看到过吗?你只是望着灯光,憧憬之下发生的一切,感受你自以为是的温暖。还是说,你知道这一切,却认定这就是你的快乐?”她望着我。我侧过了头,“或者,你害怕看到这些东西,才远远地观望,假装不知道,来满足自己的心。你真是个悲哀的家伙啊。”

“你的话真是有些残酷啊。”我的胸口仿佛被重重压着,怎么也无法喘息出来。那远离尘嚣的回归,在旁人的眼中,莫非重点却在那远离的过程?这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就是为了蒙骗自己的眼?

“你是猎灵人吧。”她说,“保护人类的愿望究竟是源于什么?宿命还是自以为是?”

“我不知道。”我黯然神伤,就像被她完全看透,所有的弱点在她面前一展无余。

“解语,远离人世却最知世人的疾苦,也因了解这份疾苦而远离。”她却笑了,“我总是不明白我们的族类,他们被谓以解语之名,却要躲避人世,现在我看到了与他们相似的人类,却突然懂了,原来,只有这样,才能高傲而温暖地活着啊。”

“可是这份骄傲和温暖,在你眼中显得可笑之极。”我笑不起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人世呢?”

“因为了解,才懂得拯救,难道你要指望那些不知情的人来做?”她说,“我的族类知道人世的疾苦,为那些造成这种疾苦的冷漠和无知感到悲哀。他们迁怒于人类,却忘记了自己才是深知其中缘故的一群。我并不责怪那些只懂玩乐的富人,也不怪罪那些无奈的妓女,让不懂的人懂得,让无知的人明白自己的处境,让无法享受温暖的人享受真正的温暖,让那些陷入生活无法自拔,丧失了自己的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方向,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也是我将要做的事。”

“真是美好的愿望。”我感觉轻松很多。

“你愿意放弃吗?”她诚恳地问我。

“放弃什么?”我疑惑。

“除掉我。”她一字一顿。

“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我跳下城墙,一步步地远离了属于她的城市。

拥有高洁不染世俗志气的,真的是解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