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照进了黑漆漆的电影放映厅。
“你说的很急的事情,就是来这里?”宋一程站在放映厅门口。
尉晨舒笑着把宋一程拉进来,挽着他的手臂,说:“不行吗?一程哥……真的忙到连陪我看一场电影的时间都没有吗?”
“呵呵,你该早点说,我之前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
“确实有事啊……”尉晨舒轻声地嘟囔着。
“嗯?什么事呢?”
“没有啦!”尉晨舒朝着宋一程吐了吐舌头,露出苦闷的神色,惋惜地说,“唉,可惜已经开演了呢!”
“接着看,前面错过的情节我推出来讲给你听。”宋一程温柔地说。他总是那么好,对谁都那么好,虽然尉晨舒最喜欢的就是宋一程这一点,但最生气的也是这一点。这样的话,就一点都看不出自己在宋一程的心里占据着怎样的位置了,不是吗?
两个人摸着黑寻找位置,尉晨舒没有耐心去找电影票上写着的座位号,拉着宋一程在播映厅正中央最好的位置坐下。宋一程看了看手上的票根,说:“我们的位置好像不在这里。”
“没事啦!我吩咐别人买的位置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在这里看,不是挺好的吗?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尉晨舒说得心安理得,看着眼前巨大的荧幕,说,“不知道那群笨蛋能选一部什么电影……”
宋一程还是不放心,说:“那万一有人来了呢?”
“那就把我们的位置换给他们嘛!”尉晨舒的目光紧盯着荧幕。
“那好吧。”宋一程才把手上的电影票收进口袋里,尉晨舒就发出了一声惊叫,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放映厅的每个角落响起。
“怎么了?”宋一程的声音足够镇定,因为他看屏幕的时候,那个最恐怖的画面已经过去了。他看着缩在他身边紧拉着他衣袖的晨舒说:“呵呵,原来你喜欢看恐怖片啊……”
尉晨舒被电影画面中的画面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个……那个……”她缓过气来,解释说,“这电影不是我选的啦!要是我选的话,怎么都不会看这种恐怖电影啦!吓死我了!”尉晨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静下心来。
尉晨舒真是被那群笨蛋气死了,明明告诉他们要选一部适合恋人看的电影,怎么会选恐怖片,真是想吓死人吗?
—回家一定让管家把他们全部炒鱿鱼了!
尉晨舒愤愤地想,胆子那么小的她可受不了等一下还有什么刺激的画面,她倏地站起来,想要赶快离开这儿。
宋一程笑着拉住她的手臂,说:“晨舒,你该不会是怕吧?这可是你请我看电影哦!”
“可是……”尉晨舒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想找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离开这里,“那个……我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呢?”
“那个……就是……”尉晨舒真恨自己在宋一程面前不会说谎,一开口舌头都打结了,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了,接着说下去。
“呵呵,没事情吧!”
“好啦!好啦!”尉晨舒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沮丧地坐回宋一程的身边,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部分看完。
可是,她总是不甘心。
遇到这样的情况,一程哥不是应该安抚我吗?那些偶像剧里都是那样演的呀,一程哥怎么能那么不解风情哦……尉晨舒苦恼地想着,余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宋一程的侧脸。各种复杂的心情都堵在她的胸口,说不出个所以然。
尉晨舒想起了今天放学之前,活动课上死党们的鼓励,或许也可以叫怂恿。
活动课上,三五成群的女生不想出去运动,坐在角落里聊天,交流各自喜欢的偶像、衣服或者饰物,今天不知道是谁引出了关于恋爱的话题,大家伙相互追问,问题到了尉晨舒那里,她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宋一程。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依赖宋一程,尉晨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出生以来,她就很少和哥哥尉东澄待在一起,所以,比起尉东澄,宋一程更像是一个好哥哥。但渐渐长大了,她也不知道这种依赖到底是亲情上的渴望,还是爱情上的追求。
很多次交了男朋友,等到两个人要单独约会的时候,尉晨舒就开始害怕,甚至是恐惧,仿佛和任何人待在一起都没有安全感,当然,除了宋一程之外。只有和他在一起,似乎做什么都觉得很开心,这种开心是发自心底的,尉晨舒很清楚这一点。
死党们也都鼓励尉晨舒向宋一程表白,所以今天她才擅作主张跑到宋一程的学校门口等他,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情节推向高潮的时候,向宋一程表白。
但是,一想到这个,尉晨舒就很困扰,恐怖片怎么叫人表白啊……那群笨蛋,回去一定让他们好看!尉晨舒恨得牙痒痒,电影情节一点都没有看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乱窜,根本就不给一点喘气的空间。考虑到等会儿要向宋一程表白,她的脸就红得跟红富士似的。
不过,万一被拒绝怎么办……尉晨舒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变得坐立不安。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太莽撞了,竟然那么冲动就听了大家的怂恿。如果被拒绝的话,一定很丢脸,以后见面也会很尴尬,不是吗?
尉晨舒矛盾极了,这个时候,脑子里又蹦出了另一个声音:失败也好过以后看到宋一程和别的女生交往而后悔啊!
就算是冒险,也一定要试试!
“好!就这么决定!”尉晨舒给自己加油鼓气,一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这句话在这个时候从嘴巴里冒出来,叫周围听到的人都无法理解,大家把目光刷刷地落在尉晨舒这个发声源上,就连宋一程也是!
“决定什么了?”宋一程好奇地问。
“啊……没什么……就决定看完电影之后……我们去吃饭啊!”尉晨舒露出尴尬的笑脸,心想,这次应该不会穿帮吧?
“晨舒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呀?”宋一程笑着说。
“啊……没有!怎么可能!”好几个人看了他们几眼,尉晨舒压低声音,提醒道,“一程哥,我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去吃饭吧!”
“哎?真不看了吗?”
“嗯!真的是饿了!”尉晨舒揉了揉肚子,这次不全是说谎,确实是有一点饿了,因为中午被死党们拉着说表白的事情,连午饭都没有好好吃,现在早就饿了。
“呵呵,好吧,我们去吃饭吧!”说罢,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电影院。自己的表白都搞不定,哪里还顾得上答应别人的事情呢,这个时候,尉晨舒已经将伊崇贤拜托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黑夜笼罩了整个世界,所有的喧哗声都远离了这个地方:医院。
闵会娴坐在病床上发呆,尽管周围已经安静极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住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闵会娴觉得自己就是从一个监狱到达了另一个监狱,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只有尉东澄来的时候,他才有能耐将那些人赶出病房。
“这里明白了吗?”尉东澄指着书本上一处讲了很多次但是闵会娴每次都做错的地方,尽管耐心快消耗得差不多了,可他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不那么毛躁。毕竟,他怎么都想不到闵会娴过去是全市差得出名的贯贫中学的学生,还以为她只是没有心情学,或者那糟糕的脑部创伤大大影响了她学习的能力。
闵会娴没有回答,目光无神地落在窗外,喃喃地说:
“我能不能不待在这里……我想回家,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可是,医生说你脑部的伤口还没有复原,如果现在出院的话,恐怕以后……”
闵会娴转过脸看着尉东澄,充满渴望地说:“只是出去一下,一下也不行吗?”
其实,闵会娴的心里有一个邪恶的想法,只要离开这里,逃出那群监视着她的人的视线,她就有办法逃走,尽管现在她还是没有记起过去的东西,但是,医生不是说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吗?无论去哪个陌生的地方,都好过待在这种让人一点都不舒服的地方。在寻找的过程中,找到真正让自己有归属感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闵会娴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透露过这些想法,一直以来都是她装在心里的秘密。
可是……闵会娴担心连走出这扇门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她只能拜托尉东澄带他出去透透气。
“我求求你了,只要出去待一会儿,离开医院一下。再这样住下去,我会疯掉的!”闵会娴可怜兮兮地看着尉东澄,心里却已经天马行空的开始计划等会儿应该怎样逃走。
尉东澄看着闵会娴,犹豫不定,他听宝丽说过,有很多次闵会娴在医院后花园散步的时候,都试过翻墙出去,最后还好被保镖及时发现,才将她带回病房,所以他的母亲知道后,才会命人看着闵会娴。
如果,是他带着闵会娴出去,万一她又逃跑怎么办呢?
为此,尉东澄心里矛盾得要命。
可是,一看到闵会娴失落的样子,尉东澄又不忍心总将她困在医院里。虽然他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将闵会娴送回家去先调理好,再回来帮她找母亲。但是,他母亲没有多加表态,只是说以闵会娴现在这样的情况,必须治好了,她才有脸将闵会娴安全地送回家。所以,在此期间,保证她的安全是非常重要的。
“你……应该不会逃走吧?”尉东澄瞄了瞄紧闭着的房门,压低声音说。
“当然!”
“啊……那我就放心了!出去的话,你别乱走,跟着我,知道吗?”
“嗯!”闵会娴认真地点了点头,一个星期以来,她内心第一次有了一种小小的喜悦感。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有一些对不起尉东澄,毕竟等会儿她想出去,还是靠他为她的安全担保。
“那我们走吧!”尉东澄站起来,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向闵会娴伸出手,绅士地说,“小姐,请!”
闵会娴犹豫了一下,还是挽住了尉东澄的手臂。两个人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宝丽刚好敲了敲门,正准备将闵会娴的晚餐拿进来。门开之后,她看到尉东澄和闵会娴都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好奇地问:“少爷,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啊……是,所以晚餐就不在医院吃了,我准备带会娴出去吃点好吃的。”
“这个恐怕不行吧……夫人吩咐过,会娴小姐不能随意离开医院。”
“没事,我会和母亲说的,再说有我和会娴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是……”宝丽看着尉东澄坚持的模样,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阻拦。只是,她多希望和尉东澄一起吃饭的人是她自己,所以她自私地问了一句,“那个……夫人说会娴小姐这段时间的饮食全由我来照顾,如果小姐在外面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对她脑部创伤的愈合恐怕会有影响,我想能不能让我跟着小姐去,好监督小姐……”
没等宝丽说完,一直沉默着的闵会娴将尉东澄的手挽得更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更近。她反复思量之后,战战兢兢地说:“我想和尉东澄单独用餐。”
闵会娴生怕宝丽跟去的话,她就没有逃脱的机会了,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说的这句话,让尉东澄和宝丽都大吃一惊。可这两个人的吃惊完全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尉东澄除了吃惊,还有一点点的兴奋,他认为自己这段时间在闵会娴身上下的工夫果然没有白费,而宝丽的吃惊完全是因为无法接受尉东澄和闵会娴两个人已经亲密到约会的地步。
但是,闵会娴一开口拒绝,就连原本没有表态的尉东澄都认为还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出去比较好。这样就完全毁灭了宝丽心里的幻想,她失望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燃起了一股莫名的嫉妒与气愤。
“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宝丽的眼中写满了不满。
如果她不是仅仅饰演着用人的角色,而是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她就绝不会让步。
得到他,是她的梦想。她在心底嘲笑自己实在太异想天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别人的目光又算什么。
“我不会让你们吃得那么开心的!”宝丽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中。在他们离开之后,她也紧跟着离开了病房。她狠狠地带上房门,可怜的门板随之晃了一下。
夏天已经走远了,秋风呼啦啦地吹落了枯黄的树叶,满地一片金黄。
闵会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车窗外一片刚刚飘落的枯叶,心里一阵发凉,上次尉东澄跟她提起父亲之后,她最近做梦常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着向她招手,可每当她想跑过去仔细看看他的模样时,梦就醒了。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因为当她想找母亲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闵会娴想得入神的时候,开着车的尉东澄突然间开口了。
“会娴……你刚刚在医院说的话……是真心的吗?”能让花花公子尉东澄如此害羞地问出这句话的人,恐怕闵会娴是第一个。
可是,被尉东澄这样一问,闵会娴倒是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了,她怕自己说了真话尉东澄会伤心,可是如果说了假话的话,情况会不会更糟糕呢……“啊,肚子好饿啊……”闵会娴扯开话题,摸着肚子问,“我们去哪里吃饭呢?”
“当然是好吃的地方,虽然有点远,但是那里的食物可是很棒的哦!”
车子此时刚好路经闹市区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尉东澄及时踩下了刹车才没有闯红灯。闵会娴的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的一个大排档,周围的人潮不断涌动,如果想逃走的话,这里应该是不错的地点。
“可是,我现在就很饿呢!”闵会娴说,“不如我们去吃那个吧!”
闵会娴指着大排档,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但是,那可能不太卫生吧!这个东西,小时候妈妈就不让我们吃,后来出国了,就更没有理由碰到这些大排档了。”
“所以,我们应该试试啊!”闵会娴的手抓住了尉东澄握着方向盘的手,这让本来还在犹豫的尉东澄一下子就像是被人施了咒语似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点了点头,将车停到路边。
“那我先去找位置咯!你先停好车!”
“嗯!好的!”
闵会娴打开车门,一只脚才跨出车子,尉东澄就叫住了她:“等一下!”
“哎?怎么了?”闵会娴回过头看着尉东澄,生怕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尉东澄脱下自己的外套,用有些自责的口吻对闵会娴说:“刚刚没想到会在户外吃饭,所以没让你准备好加衣服,晚上了,外面应该会有点凉,你先披上我的外套吧!不然,感冒就不好了。”
闵会娴接过尉东澄手上的衣服。其实,那一刻她心里真的有一股莫名的感动,在关上车门的时候,她默默地说了一句:“尉东澄,对不起……”
尉东澄透过车窗,看着闵会娴朝着大排档走过去,还回头朝着他微笑。可就在他停好车准备下车的时候,巡逻的警察敲了敲他的车窗说:“不好意思,这里不能停车。前面就有停车场,还是请你将车开到那儿去吧!”
尉东澄只好重新启动引擎,往前面的停车场开去。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回来的时候闵会娴已经不见了。
宁静的深夜,没有人能够安心地入睡。
尉东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母亲一看到他进门,就命令管家将他带到书房去。
坐在客厅里弹琴的尉晨舒看到哥哥回来了,停止了弹琴,看着尉东澄,说:“哥,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尉东澄一声不吭地朝着楼上的书房走去,剩下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尉晨舒在客厅里。她问管家:“是不是哥哥又犯了什么错啊?他这几天都很晚回家呢,而且每天回来都要去书房见妈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夫人应该是想关心一下少爷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吧……”
“嗯,是这样吗?”尉晨舒自言自语地说,然后又开始练习弹琴。当优美的琴声在屋子里回荡的时候,她不知道在母亲的书房里,却远远没有这般宁静。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谁让你带会娴出去的!现在你打算怎样收场?那么多天了,连人影都还找不到!”母亲严厉地看着尉东澄,可他的脸上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他并不认为闵会娴是自己逃跑的,他担心闵会娴是被坏人带走了,这样的话,她的安全根本无法保障。
“对不起……”
“你不是说有把手机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吗?为什么没有办法进行全球定位?”
“可能没电了,或者会娴她关机了。”尉东澄猜测道。
“我真是要疯了!你怎么会那么草率!就因为会娴她只是一个外人,所以根本就没有将她的安全放在心上,是这样吗!”
“母亲大人,您怎么会那么想!我已经很努力在找了,也已经报警了。不是您一个人在担心她,会娴她不见了,我也很难过啊!我也害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遇到危险,根本不敢想她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可是,现在只能想办法将她找回来,像现在这样相互责怪,难道还有用吗?”
两个人之间仅剩下了叹息。在某一瞬间女人差点激动地说出真相—闵会娴就是自己的女儿,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她转过身,双唇微微发颤,目光中闪烁着动情的泪光。她眺望着远处的灯火,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闵会娴会平安归来。
而此时,在城市某条街道的深处,一个黑暗潮湿的屋子里,少女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她感觉头好沉,几乎抬不起来,也睁不开眼睛。她的双手双脚都被人捆住,就连她的嘴巴也被人用布堵住,连求救声都没办法发出来。
不行,一定要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闵会娴为自己鼓气,艰难地睁开眼睛,可是周围黑漆漆的,她根本无法辨认自己身在何处。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闵会娴的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却无人替她解答。她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站在大排档附近,看着尉东澄开着车去停车场,她正准备趁机逃走的时候,突然间有一双手拿着一块布从后面伸过来,蒙在她的鼻子上,她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被绑架了吗?
闵会娴的心里又蹦出了一个疑问:她发现自己没有仇人啊,是不是搞错了?闵会娴侥幸地认为,她必须尽快见到抓她来的人,可是这种概率应该小得不能再小。如果对方是个讲理的人,就会把事情弄清楚再抓她过来,现在说什么“我不是你想抓的人”,听起来就像是笑话,说不定对方会杀人灭口……想到这里,闵会娴的心里一阵恐惧,尽管她已经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样,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大小姐的生活,多少也有点娇贵起来,身处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也会感到恐惧。
眼泪不知不觉地弄湿了她的眼眶,她将脸埋在臂弯中,滚烫的泪水渗进了她的衣袖。这个时候,她注意到尉东澄的外套还穿在她身上。
闵会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还能嗅到衣服上的清香。
这一刻,饥饿与恐惧吞噬了她柔软的心,她多么渴望尉东澄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救出这个鬼地方,去医院也好,回到那座大房子也好,只要不待在这里就好了。
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她只是想到了自己将要奔赴无人管束的自由,根本不是像现在一样的险境。但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了,闵会娴认为自己需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不然她一定会饿死的。从被绑架那天到今天,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现在又渴又饿。
闵会娴觉得全身酸痛得无法动弹,她必须要让自己动一下,她努力伸直了蜷缩着的双腿。
“哗啦”一声,像是碰倒了什么玻璃制品。
很快,倒地的玻璃制品中的水流了出来,弄湿了闵会娴的裤脚。
“啊!水!”闵会娴在心里惊喜地叫道。她挪动着身子,向水源靠近。
突然间门外有了一阵动静,紧接着闵会娴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闵会娴恢复了之前的姿势,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昏迷,她想如果绑架她的人是一位粗壮的大叔,她根本没有办法对付。
那扇门打开,一缕刺眼的光照进了屋子里,尽管闵会娴闭着眼睛,也能够感觉到这缕光的存在。她猜测等会儿对方一定会关上门,在那道光消失的那一刻,她可以趁着对方转身关门,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绑架了她。
当闵会娴算准了时间,半眯着眼睛想看清对方的来头时,她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怎么会是她!
和宝丽接触了好几个月,认出她的背影一点都不费力,正因为如此,闵会娴才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她实在是想不到宝丽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宝丽关上门之后,打开屋子里的灯,刺眼的光几乎让闵会娴无法适应。宝丽转过身,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邪恶,更没有坏人坏心眼的模样,她看到闵会娴已经醒来了,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还朝闵会娴笑了笑,说:“小姐,你醒了啊!”
这种情形让闵会娴无法辨别绑住自己的双手和双脚的人,和此时站在她眼前对她微笑的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闵会娴脸上的吃惊表现出了她此刻脑子里所想的问题,宝丽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走到她身边,拿掉了堵住她嘴巴的布,也解开了绑住她手脚的绳子。
“宝丽!为什么我在这里!这……这是你干的吗?”
“嗯!”宝丽毫不隐瞒,勇敢地承认了。
正是宝丽毫不迟疑的回答,才让闵会娴更加大吃一惊,她睁大眼睛看着宝丽:“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小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不是想逃出那里吗?”
“虽说是这样,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干?”闵会娴还是无法理解宝丽做得那么极端的原因。
“不这样干,夫人他们怎么能让你就那么走掉呢!”宝丽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闵会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她不知道宝丽那么做了之后,她应该去哪里。她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茫然:“宝丽,那我应该去哪里呢,你能带我回家吗?”
“回家?哪个家?”
“我不知道……就是……有爸爸的家……”
“这个嘛……”这个问题宝丽早就想过了,所以她对闵会娴说,“小姐,你应该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一听宝丽提到了吃饭,闵会娴顿时感到了自己的胃都要饿抽了,于是她爽快地点了点头,说:“好啊!好啊!我都快饿晕了……”
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在埋头认真地写着卷子上的题目。
突然间,有一阵铃声打断了大家的思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烦躁不安,向四周寻找着那讨人厌的发声源。
“是谁开着手机!”老师站在讲台上,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台下的学生,提高声音说,“到底是谁?”
“晨舒,好像是你的哎!”坐在尉晨舒身边的女生轻轻地推了推同样在环顾四周的尉晨舒。
“是我的吗?”尉晨舒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找到手机,又赶紧拿出抽屉里的书包,翻到手机,按了挂机键,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说,“对不起啊,我忘了关机……”
“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吧!”老师说着,又对尉晨舒补充了一句,“考试时间,先将手机关了吧!”
“是……”尉晨舒正准备关机的时候,那让人不愉快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尉晨舒!你到底在干什么?”老师严厉地看着尉晨舒。
“那个……老师我马上关机!”尉晨舒想最后看一眼是谁打来的,谁知道手机又开始发狂地发出声音,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我说你!”老师的火气来了,但还是尽可能地平静地对着尉晨舒说,“你好像有什么急事,出去接完电话,处理完问题再回来吧!”
“老师!这是一个……”尉晨舒正要说那是一个陌生号码,一定是有人打错了,老师却根本不听解释,提高声音说:“出去!还不快点给我出去!”
尉晨舒委屈地拿着那该死的手机,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站远点接电话!别影响大家考试!”老师走到教室门口提醒道。
尉晨舒没有办法,只能照做了。她走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上,按照刚刚不停打她电话的手机号码打回去。她的火气正像是燃起的火焰,在她的胸口猛窜,她在心里咒骂道:“要是你打错的话就死定了!害得我考试也……”
尉晨舒的火还没有发出来,就有人接通了电话,并且先发制人地用足以震聋耳朵的声音说:“喂,我说你干吗总是关机!有你这样帮忙的吗!”
“你神经病啊!是不是打错了!干吗说话那么没有礼貌啊!我有名字,不叫喂!”
电话那头的伊崇贤抱怨道:“谁让你那天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我没告诉你我的名字?那天是哪天?”尉晨舒的困惑随即变成了气愤,她恨不得此刻就掐住对方的脖子,“你害得我连考试都泡汤了!”
“就是在汇贤高中的门口,不是吗?哎,你不会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那天你说要帮我找会娴的啊!你忘了吗?”
“汇贤高中门口?”尉晨舒在脑海里回放着自己最近一次出现在汇贤高中门口时的情形,突然间想了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件事情,“啊,你就是爬到墙头找人的那个!”
“这位小姐,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尉晨舒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可是,之前她确实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天和伊崇贤分开之后,宋一程很快就来了,然后他们去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尉晨舒的脑子里又装满了关于表白的事情。接着,他们去吃晚饭,晚饭的气氛很好,所以她根本就忘了被拜托的这件事,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没有人提醒她……“那你打听到了吗?”
尉晨舒也找不到之前的气焰了,她抱歉地说:“那个……”
“别磨磨蹭蹭的,到底打听到了吗?”
“没……”
“好吧,看来我是看错人了,真是打扰了,我还是自己找吧!不过,还是得谢谢你那天那么热心地说要帮忙,好了,我先挂了。”伊崇贤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尉晨舒在那儿叫道:“等一下!请等一下!”
“怎么了?”
“你想找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程哥描述,要不今天我们见个面,我将一程哥约出来,你可以当面问他!”
“那个,一程哥是谁?”伊崇贤困惑地问。
“就是那次你在果味浓差点要打的人,他就是汇贤高中的!”
“那好吧!谢谢你了!那我们放学后见?”
“嗯!像上次一样,汇贤高中门口!”
“那到时见!”
“嗯,好!”尉晨舒挂了电话之后不久,就听到下课铃响了起来,她郁闷地说:“该死的,得补考了……”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那些快速驶过的车辆看得闵会娴眼花,她无助地靠在天桥的栏杆上,因为太绝望而哭了起来,想起了那天和宝丽去吃饭时的场景—宝丽拼命地往闵会娴的碗里夹菜,叫她多吃点。闵会娴不停地吃,直到肚子撑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接着宝丽带着她去了一间旅馆,说先在那里住一晚。可是第二天闵会娴醒来的时候,连宝丽的人影都没有看到,她以为宝丽出去了,在房间里待着不敢离开半步。到了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旅馆的服务员来收拾房间,告诉闵会娴这个房间的账已经结清了,如果她想继续住下去的话,应该续交房费。可是闵会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得被旅馆的人赶了出来。
闵会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宝丽,她总抱着一丝希望地想着宝丽可能有事出去了,等会儿就会回来,但她蹲在旅店门口等了一天一夜,宝丽都没有再出现。闵会娴只能离开,可她无处可去。她想回到自己之前住的医院,或者是那所大房子,那样至少能够吃饱饭,还有人照顾她,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过着流浪的日子,但是,她之前一直是以车代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的路,问了多少的人,可是她就连医院的名字,还有那房子所在的地址都说不上来,根本没有人能够为她指引道路。
闵会娴蹲在天桥上,像一个小乞丐,脸上都是泥印,身上因为好几天没有洗澡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最糟糕的是,当初尉东澄给她的白色外套已经脏得认不出颜色了。她曾在那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她想那一定是尉东澄的,这让她第一时间就想打电话求救。可是,她怎么都无法开启手机,她想找人帮忙充电,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理她,总是挥挥手将她打发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闵会娴不敢去想今天的晚餐会是什么,可是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开始叫。闻到路边的一家馒头店飘散出来的香味,闵会娴趴在天桥的栏杆上往下看,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上帝依然没有眷顾她,给她变出几块钱来,她口袋里只有一个没有办法使用的手机。
如果闵会娴愿意,其实可以将这个手机卖掉,换点钱来买吃的。可是,这是尉东澄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她不想就这样将它卖掉。
没有钱,馒头就等于幻想。
这样的话,或许应该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吧!闵会娴抱着肚子,朝着与馒头店相反的方向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她的双脚竟然不听控制地掉转方向,情不自禁地停在了距离馒头店不远的地方。她痴痴地看着一个个可爱的馒头,它们的头顶冒着热气,好像在告诉她:“闵会娴!我被这蒸笼蒸得热死了,你快来救救我,把我吃掉吧!”
闵会娴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跨了一步,趁着店主不注意的时候,伸出了她那黑糊糊的手,抓起了一个馒头,转身就跑。
但是,她没跑几步就被馒头店的店主发现了,她大声地喊道:“抓小偷啊!有人偷东西了!”
于是,闵会娴还没有跑远就被一群人抓住了,他们一副凶狠的样子,好像要将她吃掉,闵会娴怕得全身都发抖了。
“把这小偷送到警察局去!”一个围观的好事者说。
闵会娴听到警察局几个字,拼命地摇着头,说:“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将我送到警察局去!”
馒头店的店主盯着闵会娴,想了想,说:“你饿吗?”
闵会娴点了点头。
“那好,警察局的警察会给你吃的,你还是去那里吧。
不然,说不定又要去偷东西了。”
抓住闵会娴的人揪着她的衣领,要将她带到警察局去。
闵会娴向他们求饶,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说:“我用这个跟你们换,好不好,请别送我去警察局,可以吗?”
但是,手机刚拿出来就被馒头店的店主夺去:“既然这样,那就跟我走吧!我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我再给你一些吃的!”
闵会娴一听到吃的,就把用手机交换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屁颠屁颠地跟着馒头店店主走了。
不管是闵会娴的母亲,还是尉东澄,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为闵会娴的遭遇感到心痛,可是收不到一点消息的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等着警察局通知。
尉东澄又一次垂头丧气地从母亲的书房出来,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叫住了他:“东澄……”
等到尉东澄转过身迎上宝丽的目光时,她紧张地加上了“少爷”两个字。
“啊,是你。”尉东澄无精打采地说,这段时间为了打听闵会娴的下落,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宝丽为尉东澄还记得她而激动,可是尉东澄补充的那句话,将她的心从天堂推到了地狱的门口。尉东澄说:“宝丽,是你负责照顾闵会娴?是你,对吧!”
最不愿意的就是被冠名,什么叫做照顾会娴的宝丽!为什么不是你从小就认识的宝丽!
也对……她有什么资格希望他那么称呼自己呢。她不过是他们家的用人,是用薪水就可以打发的,可有可无的人。也许,只有她才如此有空闲来记住这些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的,或者是应该的事。
可是,宝丽的心依然纠结着,她真想这个时候就向尉东澄表明心意,可是,她知道就算是以后要变成恋人的人,如果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两个人之间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对彼此失去兴趣。
这段痛苦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的。宝丽的眼睛里流露出她内心深藏的爱意。
可是,尉东澄是那么的不解风情,读不懂她心里的那些痴情,也没有兴趣去读懂。在她眼中那些美好的幼时回忆,对于尉东澄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准备进房间。这时,管家从楼下快步跑上了楼,兴奋地说:“少爷!
打通了!电话打通了!”
“打通了!”尉东澄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和几秒钟之前的他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尉东澄一直吩咐管家每天都拨打她的手机,他想如果闵会娴开机的话,他们就马上能够取得联系,不管她那天是故意逃走的,还是被人绑架的,能够联系上,就能解决问题了。
“是的!但是好像不是会娴小姐接的。”管家补充道。
听到闵会娴的名字,宝丽的脸上顿时失去了颜色,她在心里想:这怎么可能!闵会娴身上怎么还会有手机!在她失忆之后,夫人为了不让她与过去的任何人联系,将她的手机偷偷收走了,之后也还没来得及给她买,她身上怎么会蹦出一个手机呢!
宝丽的目光紧盯着尉东澄,她多希望是管家搞错了。可是,如果上帝下一秒没能给她希望的话,那么公布的就是另一个极端的绝望。
此刻,她真后悔自己当时心软,没有对闵会娴动手,自己对她做的这件事情如果败露的话,那她将没有机会待在尉家,更别说是尉东澄的身边了。所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尉东澄见到闵会娴!
宝丽跑到另一个能够听到电话的房间,在尉东澄接听的时候,宝丽拿着话筒,屏息听着,在尉东澄从对方那里打听到闵会娴的所在地点并挂掉电话之后,宝丽就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宝丽正迎上了从房间里要出来的尉东澄,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瞥开视线,说:“少爷,夫人吩咐过,只要有会娴小姐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知道了!”尉东澄应了一声,打算等到把闵会娴接回来之后再告诉母亲,可是宝丽又说,“少爷,夫人让你马上告诉她。”
尉东澄没有办法,只能先去母亲的书房汇报,可是他前脚才踏进房门,宝丽后脚就马上赶往刚刚尉东澄电话里提到的地址,真是分秒必争。她必须要在尉东澄之前将闵会娴接走,那样他们两个人才不会见面。
“奇怪,为什么他们都神经兮兮的……那个什么会娴小姐,难道是哥哥的新女朋友?跟伊崇贤想找的人竟然同名哎……”尉晨舒恰巧看到了大家脸上紧张的神情,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她关上了房门。她没有想到他们口中的闵会娴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个名字让她突然间记起了帮伊崇贤打听的事情还没有得到回复,就拨通了宋一程的电话,没想到宋一程竟然说正在来她家的路上。尉晨舒挂了电话,兴奋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真是心有灵犀啊!”
画外音不该有的爱与该有的放弃结束吧!结束那些错误的开始!
从此,我们不再相爱,这样形同陌路就好。
开始吧!开始那些痛苦的挣扎!
就算是依旧彼此深爱着,也请将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就当从未遇见,就当从未爱过,让一切重归于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