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阴阳客行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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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白溪(八)

“你们是谁?”白溪再次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过来,便看到已经寂静了几千年的山谷里突然多出了两个人。

一位是身着一袭天青色广袖长裙的年轻女子,气质温婉,面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左眼下方的朱砂痣颜色嫣然,菱唇两角微微勾起,未语已见三分笑意。但再仔细一看,便不难发现她身上明显比普通人重得多的阴气,如果不出意外,她的身份应该是某位修行界大能的契鬼。

而正躺在她臂弯里打着小呼噜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模样,露在外面的四肢都是胖乎乎的,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前辈好,在下秦沫。”秦沫看了一眼刚刚睡着的行止,故意将声音压低了很多,微微颔首道:“不便行礼,还望前辈勿怪。”

“秦沫?”白溪沉吟了一下,她被关在此处已经上万年了,外面是什么光景都不清楚,当然也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契鬼是何身份,只是莫名地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罢了。

此时心魔已经离开了很久,大概是她要钓的那条大鱼已经上钩了,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她很爽快地将先前掠走的行止交还给了秦沫,然后带着那只之前和她一起出场过的小狐狸去赴约了。

白溪醒来之后,秦沫仔细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最后终于不得不猜想白溪大概是不知道心魔的存在的。

就在秦沫观察白溪之际,行止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拉着她的袖口,糯糯地喊了她一声:“姐姐。”

“怎么了?”秦沫立即回神,低下头拉开了行止揉眼睛的小手,免得他不知轻重伤了自己的眼睛。

行止皱着淡淡的小眉毛,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小声回答道:“有人在这里说话。”

“说话?脑袋里?”秦沫闻言吓了一跳,以为是刚刚陪行止玩耍的那只小狐狸在行止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但等她认真地给行止检查了一遍,却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如何异常。

“是哥哥的声音。”正在秦沫心急如焚之时,行止突然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哥哥?”秦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止指的应该是不知所踪的竹七,便立刻问了一句:“哥哥在说什么?”

行止闭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哥哥说垂天之翼,自西而来,三鸣起飞,一鸣伏地。”话音刚落,一个银色的口哨在他的掌心里缓缓显出形状来。

秦沫拿起这个口哨细细地辨认了一番,才慢慢想起来这是竹七用来召唤自己坐骑的工具,她之前在白首楼时曾看他使用过,再一联想行止刚刚所说的那四句话,她隐约似是明白了什么。

果然,在口哨出现后不久,一道犹如闪电的红光从西边的天际出现,疾速地劈向了两人头顶的上空。而原本空无一物的上空在这道“闪电”的作用下,居然慢慢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道裂痕呈现雪花的形状缓缓地扩散开来,一缕昏暗的月关透过裂缝照射下来。

秦沫这才发现,周围的山谷里不知何时已经又暗了下来,行止正好奇地伸出一只小手,似乎想要去掬起那捧如水的月光一般。而另一边的白溪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异常,仍然和平常一样,坐在草地上,正在看着自己身后石壁上苍云的名字发着呆。她的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模糊。秦沫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隐隐却有一种不敢打扰她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甜美的鸟鸣从空中传来。

“姐姐,那只大鸟着火了?”行止指着向他们迎面飞来的巨鸟,惊讶地大叫了一声。

秦沫仰首一看,不禁莞尔,只见一只颜色与火凤极为相近的凤头鵐,正盘旋在他们上空。展开的双翼大如云斗,颜色艳丽的末端翎羽微微向下垂着,在夜风中飞扬着,烨烨生辉,如同熊熊燃烧着的烈火——正是竹七的坐骑燃凤。此时燃凤正在激烈地撞击着越来越明显的裂缝,大概是听到了行止的声音,它的那一双凌厉的眼睛“咻——”的一下盯到了小孩的身上,好一会儿才转开,继续眼前的事情。

秦沫察觉到行止被盯上的那瞬间,小小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额头泌出了小小的汗珠,连忙捂住了他的双眼,在他耳边小声唤了三声他的名字。等到燃凤没有再关注这边,她才慢慢松开了手,打量起行止的神色来,怕他刚刚受了惊吓,丢了魂什么的。毕竟那燃凤虽然看着只是一只普通的坐骑,但其实早已有了自己的灵识,按辈分来算,可比刚刚化形的行止高得多,法力什么的也自然高出行止许多。

“鬼族!”这时,刚刚还在发呆的白溪忽然起身走了过来,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半空中的燃凤,原本死寂的双瞳里此时却突然迸发出了一种摄人的光芒;像是已经濒死的老人突然找到了一颗长生不老药似的,眼神惊喜得近乎疯狂。

秦沫脸色一变,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还不等她做反应,一阵刺眼的白光忽地从白溪的身体里迸发出来,那层围绕在她周身、看似牢不可破的金色结界,立即发出了碎裂的声响,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行止,闭眼!”秦沫简单地吩咐了一声,一手抱紧小孩,一手飞快地掐诀起咒,向半空中的燃凤飞去。

然而她们的速度哪里比得过神威全开的白溪上神,秦沫堪堪飞到一半,便被已经强力冲开结界的白溪拉住了脚踝,后者狠狠地一拽,秦沫二人就重重地摔到了草地上。

秦沫在摔下来之前下意识地将行止护在了怀里,再加上有地上的草地做缓冲,所以二人都还算幸运,没有受伤。但白溪的目的明显不只是想将二人拽下来而已,她的目标是秦沫手上的口哨。

在白溪的神威之下,秦沫一个小小的契鬼,再加上一个刚刚化形的行止,拿还有上面反手之力。好在白溪没有要动二人性命的意思,在定住二人,拿走口哨之后,她就直接飞到半空,一掌劈开了上面的透明结界,控制住了怒气冲冲的燃凤,向夜空中飞去了。

而没有了燃凤和红光攻击的透明结界,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周围也渐渐变成了白昼之景。

微风习习,鸟语花香,只是写满“苍云”二字的石壁前已经没有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主子,秦姑娘的头发怎么变白了?”鬼灵看着御风而来的白衣女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退后,她不是秦沫!”竹七从法阵里缓步走了出来,挥袖将鬼灵挡在了身后。

鬼灵顿觉不好,偷偷地给竹七打了个招呼,溜出搬救兵了。

“白溪前辈,好久不见了。”竹七仰首看着燃凤背上的白溪,一派的闲适淡定。

但白溪并没有想要和他叙旧的意思,飞身下了凤头鵐,她手上灵气所聚的长剑就直直地指向了竹七的脖颈。

“带我去地府!”

竹七仿佛没有看到自己面前的那把长剑似的,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笑意:“前辈大概还不清楚,我们鬼族已经退出地府了。”

“不可能!”白溪立即反驳了竹七的话:“你们鬼族狼子野心,六界皆知,怎么可能退出地府之界。”她虽然被阿九留下的法阵困了上万年,记忆也有所消退,但对于鬼族之野心,她却可以算得上是刻骨铭心了,想忘都忘不掉。而地府这块地方对于一般的修习者而言,可能是虎狼之地,避之不及,但对于以阴气来修炼的鬼族而言,确实不可多得的宝地,而鬼君天火的野心又是六界之首,地府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福地外加大本营,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么好的地方。

“狼子野心也得有足够的能力才可以实现吧?”一个略显唐突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两人的交谈中。

穿着华丽黑色长袍的男子缓缓地从月色下走近,他手上提着一把金色的宽背长刀,锋利的面容在黯淡的月色下,显得神秘而危险。夜风拂过雪亮的刀身,有浓烈的腐臭味传来,一些粘稠的液体正从刀刃上,慢慢地滑落到男子脚下的草丛里。

“你,是谁?”白溪手上的长剑立即调换了方向,指向了慢慢走近的男子。

男子似是没有听到白溪的提问一般,直直地错开了她,走向了竹七,脸上带着的风雪欲来的冷冽,低声问道:“我小师傅呢?”

竹七看了一眼男子手上的长刀,慢吞吞地回了一句:“这个你得问白溪前辈了。”说话的间隙里,竹七飞快地对着男子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

男子看了手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才收了长刀,转身看向先前被忽略的白溪,微微颔首道:“晚辈墨玹,久仰上神大名。”说完,又早有准备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牌,递到了白溪面前:“不知前辈可认识此物?”

“玄木****令牌!”白溪虽然久未出山谷,但好歹也是上神位,这六界之中的宝物、法器,她没见过十成,也见过八九成,而这位自称墨玹的男子手上的黑色木牌,更是她曾经亲眼看着阿九做出来的,只是这牌子有什么作用?又为何会出现在眼前这位男子手上,她却是不清楚的。只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那男子腰间的兽形玉佩时,她心里忽然多了几分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一般。

趁着白溪愣住的空隙,竹七和墨玹二人又飞快地用神识交流了一番。

“你怎么会在这儿?”

“四海八荒还有本君不能去的地方吗?”

“腐尸鸟是你们那儿跑出来的?”

“要你管?”

“幕后人抓到没?”

“怎么?鬼君对我们地府的政务也感兴趣?”

“苍云是不是在你们那儿?”

“不用你过问,本君自有安排!”

......

“老大,抓到了!”就在二人针锋相对之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他挥舞着的双手上,一边抓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狐狸,一边握着一颗赤红色的珠子,急匆匆地向两人跑来——正是刚刚见过面的白无常谢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