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阴阳客行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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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初雪(十二)

海岸上,随着最后一波怨灵爬上岸来,暂停的混战再次启动,天火此时已经从怨灵的包围中逃了出来,虽然浑身皆是狼狈,但身上的戾气却不减反增。他亲手接下了骷髅军团的指挥权,在腐尸鸟的配合下,渐渐将地府的众鬼兵逼向了无妄海。而此时的无妄海已经褪去了先前的血红色,在重新启动的封印作用下,慢慢回归了之前的清澈,只是海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

“去吧。”阿九笑着冲躁动不安的白发少年做了一个手势,只见那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血色,立即化为了一阵黑雾,扑向了岸边的骷髅军团。

那少年也不知是何来历,由他所化的那阵黑雾遇风而长,几乎转瞬之间就长成了铺天盖地之势,疾速地越过地府鬼兵,将另一边的骷髅军团给包围住了。

周围众人站在外面,只能隐约听到几声急促的呼救声从里面传来,剩下的皆是骨骼断裂的声响。黑雾上空,一阵又一阵白色粉末随风散去。静立在一旁的鬼兵们见状,纷纷变了脸色——那些随风散去的粉末皆为骨灰,那是它们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有了这阵黑雾的帮忙,地府鬼兵们终于可以空出手来,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些擅于玩偷袭的腐尸鸟了。

墨玹见天空的闪电已经越积越多,连忙向还站在不归桥上的秦皈一招手,让他解开了鲛王泪所化的结界。然后让自己的下属分作两组,将腐尸鸟引到了远离无妄海的周边——无妄海的新封印刚刚成形,如果一不小心让闪电劈到,那菡萏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魔神那边没了天火的牵制,此时正准备趁着鲛王泪结界撤销的时候偷偷溜走,结果还没等他远离沙滩,两道一青、一红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正是刚刚得了空的秦川、行止二人。

行止身上原本就带着鬼王之力和菡萏的一半神力,现在菡萏的元神归体,他那一半被封印的神力也全部可以发挥出来了,对付一个刚刚元气大伤的魔神也已经不算吃力了。再加上还有秦川在旁辅助,两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制服了魔神,将其重新封入了缚神住内。

比起上面的风云变色,无妄海下简直称得上安宁,除了怨灵间的丝丝切语,连海水流动的声音也都没有。

菡萏在这一片寂静中再次睁开了眼睛,她是上神之体,只要元神不灭,肉体的伤害对她基本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刚刚被怨灵们分食的恐惧让她的心情还没有那么平静。

睁眼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正漂在一个透明的水球里,她的真身已经回来了,不过因为元神刚刚归位,身体还没什么力量。周围仍然停留着大量的怨灵,似乎都在忌惮当有什么?没敢看太近,她四方打量了一番,这才发觉自己怀里多了一块眼熟的神木牌子。下方,竹七正在快建地恢复着被千万怨灵冲散的法阵。这个法阵的启动者是许久之前的一位古神,作为先天神族的阿九之前为了修补这个都差点回不来,后天修炼成上神位的竹七做起来更是吃力!!

菡萏刚刚转醒,竹七便感知到了,不过他手上的法阵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所以他并没有抬头去看。只是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笑着问了一句:“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菡萏愣了一瞬,才点点头,道:“有,不过我想你可能不大愿意听。”我想让你离开,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听?

“那你就换个我喜欢听的说吧。”竹七语气轻松,只是手上的动作减缓了一些。

“对不起。”迟到了一千多年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菡萏感到自己心里陡然出现了一个裂口似的,无数的记忆碎片接踵而至,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手里唯一的那块木牌。

“我没有想听这个,”竹七盘膝坐下,巨大的阵法在他身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将旁边的怨灵们驱走了大半,他终于有空抬头看了看上方的菡萏:“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我?”菡萏苦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说的?”手上的神木牌子不停地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缓缓地补充着她空虚的神力。那金光和她体内存留的神力几乎毫不相克,如果她猜得不错,这大概就是行止之前偷偷从自己身上盗走的灵力,只不过不知被他们用什么办法禁锢在了这神木之中。难怪两人在白首楼那段时间,竹七一直避讳着与自己接触,看来他也担心自己提早恢复了神力,那样,今天站在法阵旁边的一定就是菡萏了。

“之前秦皈一跟我说,你喜欢竹子了?”竹七的面容隐在渐渐变盛的金光里,神色有些模糊,这分离千年的时光里,他和她终究还是变得陌生了吗?

菡萏蓦然想起了竹七袖中那两支半枯的白梅,眉眼不觉一柔,嫣然一笑道:“比起竹,我更喜欢白梅,不过白梅难寻,青竹易得罢了。”

竹七闻言,眼里不禁带上了几分笑意,此时,法阵中的金光已经将他的双腿全部笼罩住了,等到法阵完全启动,他就要和这法阵融为一体了,可是,还有很多话,他似乎都来不及说了。

菡萏处在竹七上方,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竹七被金光吞噬地场景,这个法阵虽然威力强大,能镇压住千万怨灵,但一般只有先天神族才能启动。这次竹七强行启动法阵,最终的结果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法阵启动后,魂飞魄散,消散于六界之中,第二种则是与法阵完全融合到一起,生生世世与这无妄海的怨灵生活在一起,直至神力耗尽。然而,无论这哪一种,都本该是她的命数的。

金光蔓延的速度很快,不多久,菡萏几乎就已经看不清下方竹七的身影了,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竹七第一次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无相渡时的场景——在她的记忆里,这才是她和竹七的初见。

那时,竹七应该才刚刚学会化成人形——鬼族的孩子刚出生,几乎都没有实体,只要等到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时才能有形有影。他彼时法力刚刚达到化形的境界,在鬼族子弟中极不显眼,常常被其他同族欺负。他从小脾气就倔,从不肯服软,结果每次都伤得不轻,只得偷偷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伤愈再回家。

“你在想什么?”见菡萏久不开口,竹七突然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已经很微弱了,只是那个跟自己有过约定的人还没赶到,他不敢放任自己就这么睡过去。

“在想你,”菡萏低着头,神色带着几分怀念:“我在想你那时还那么小,不过长得还挺好看的,三天两头,鼻青脸肿地跑到我们那儿去,我和阿九当时还想着,这谁家小孩呀?还有没有要了?不要我们就收了。可是还没等我们去问问清楚,你一转眼的工夫就长大了,我们也早不好再问了?”

“呵…”竹七闻言笑出声来:“可是,后来我长大了,再去找你们,就常常被拒之门外了。”那时,鬼族已经开始和魔界合作,无相渡凌驾六界之外,不想管着闲事,变在无妄渡外面布上了结界,无人可随意进去。后来他才知道,那时他们鬼族第一个准备对付的就是无相渡的阿九上神——他们暗暗送去了用魔界大王子炼制的噬神剑,身为鬼族之君的天火也以自身七魄之一造出了“涯音”,将他送往了无相渡。

红色的流光破浪而至,行止如约出现在了菡萏的身后,这时,竹七几乎已经完全要融进了法阵中。

看着缓缓出现在海面上的两人,等候多时的秦川、墨玹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鬼族的骷髅军团已经被白发少年指挥的怨灵们消灭得差不多了,腐尸鸟也已经被天雷全灭,只留下满地的羽毛,证明它们曾来过。

天界的仙兵姗姗来迟,带走了在场为数不多的鬼族,不过却将已经被缚的天火留了下来。阿九一直站在不归桥上,被水雾掩盖着,并未被天界之人发觉,等到菡萏出现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她和那位行为诡异的白发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府被盗走了大量的尸体,墨玹还要回去调查,见菡萏无恙之后,很快就带着部下离开了,辽阔的沙滩上瞬间只剩下寥寥几人。长十八担心秦皈一秋后算账,天界仙兵刚刚赶到的时候,他就趁乱先遛了。现在还在岸边的就只有秦川、秦皈一、顾予迟、小鱼妖、相柳和刚刚上岸的菡萏二人。

小鱼妖最先扑过来,虽然回归真身的菡萏容貌上有了些许变化,但在小鱼妖那儿,却好似跟之前并无差别。

“姐姐,姐姐,你看,珠子亮了。”小鱼妖献宝似的捧着自己的鲛珠,踮着脚尖让菡萏看。

菡萏接过金光闪烁的鲛珠,果然在上面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温热,正当她准备细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鲛珠里倾泻而出。

“小菡萏,我是阿九,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跟你们一起住比较有意思,不然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我跟涯音找了个好地今有山有水有竹林,你一定会喜欢的,等这次历劫归来,我就去接你,你可不要拒绝我呀,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哈哈…对了,竹七那小子我已经给你考查过了,是你的良人,我就在这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呸呸呸,不对不对,是万万年好合,百子千孙,万年长安!!!”

菡萏的眼眶渐渐变红,忍了许久的泪水缓缓地滑落下来,她紧紧地捂住手上的那颗鲛珠,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阿九,我把我的良人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