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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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二人相争生嫌隙

一别七年,甚是想念。

七年之前,清风道长独自离去,杳然无踪,白玉笙携小燕子、张长生归隐桃源。如今七年过去,不曾想重提清风道长的会是铁无私,更不曾想铁无私口中的清风道长已摇身变为灵犀阁主。

灵犀阁主,幕后主使。

若清风道长是灵犀阁主,则武林大会、夺剑大会等阴谋皆由其发动,连环命案、巫山之战亦由其策划。显然,白玉笙宁死不信,不信他的师父是灵犀阁主,不信他的师父是万恶之源。

痛至深处,生不如死。

白玉笙冷冷瞪着铁无私,双拳紧握,已在蓄势。但他并未动手,只是冷冷瞪着。他有修养,他的修养与生俱来,不容他动粗。显然,他在等铁无私解释,一旦铁无私的解释不能令他满意,他便一拳砸向铁无私。

他不擅使拳,使拳只是泄愤的一种方式。

确切说他在意的绝非解释,而是事实。他希望那只是铁无私的玩笑,玩笑当不得真,一笑而过,他会原谅铁无私的玩笑。可若不是玩笑,清风道长果真是灵犀阁主,那么不论铁无私的解释多么天衣无缝,他都会将拳头狠狠砸向铁无私。

所幸,有小燕子相劝。

小燕子听他的劝,他自然听小燕子的劝。他俩总是在彼此最需要彼此的时候相互理解与宽慰,纵他俩不在一起,亦能感受到来自彼此心与心的关怀。经小燕子相劝,白玉笙情绪已是稳定,只剩下畏惧。

因有所畏,而有所惧。

他在畏惧,畏惧铁无私说的是事实。他不愿将拳头砸向铁无私,正如他不愿听到事实。事实有真有假,可事关师父,他已失去辨别真假的能力。他所能做的唯有等,等铁无私解释。

铁无私道:“京城连环命案,首先发生于天牢,一名擅使软剑的凶手将蔡学文、秦中举等人杀害,其后又杀害十名皇城禁军、十名六扇门捕头。后来我调查发现,凶手藏身妓馆,遂前往捉拿,不料教凶手逃脱。”

白玉笙道:“与我师父何干!”

铁无私道:“那名凶手除擅使软剑外,剑法却是变幻莫测,正是你的秋霜剑法。自七年前一败,我便深深记着秋霜剑法,不会记错。”

白玉笙道:“我会秋霜剑法,而且我有秋霜剑,并用秋霜剑杀过人。”

铁无私道:“你不是凶手。”

白玉笙道:“我若是凶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小燕子道:“凶手会秋霜剑法,可并非所有会秋霜剑法的都是凶手。如傻哥哥所言,若傻哥哥是凶手,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铁无私道:“不错,并非所有会秋霜剑法的都是凶手。可据我所知,天下间会秋霜剑法的只有你们师徒二人。”

小燕子道:“未必。”

铁无私道:“喔?”

小燕子道:“譬如徐先生,徐先生身兼众家武学。他不仅会使秋霜剑法,更是钻研出秋霜剑法的破绽。”

铁无私道:“徐先生已死。”

小燕子道:“纵然徐先生已死,你却算不到他早已将秋霜剑法传给徒弟。”

铁无私道:“他徒弟是谁?”

小燕子道:“他徒弟即是他徒弟,我怎知是谁。或许有名有姓,或许无名鼠辈,纵然他现身眼前,我却未必能认出。不过,那位杀害林三的凶手恰有一位剑术不凡的师兄,想来师兄与师妹有着同一位师父。”

铁无私道:“七年前冒白玉笙之名杀人的凶手?”

小燕子道:“正是。”

铁无私道:“果然是他。”

小燕子道:“你认识他?”

铁无私道:“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据老鸨称,藏身妓馆的那名凶手名唤凌逸,想必正是你口中的他,而且……”

白玉笙冷冷盯着铁无私,已是不耐烦,打断道:“你最好解释清楚我师父的事。”

铁无私道:“凌逸逃脱之前,曾打出一枚暗器。”

小燕子道:“银针?”

铁无私自怀里取出一枚泛着幽光的黑色铁钉,递与小燕子,似有深意道:“想必二位对幽冥钉不陌生。”

白玉笙道:“与我师父何干!”

铁无私道:“凌逸逃脱之后,我曾回到妓馆,查出妓馆幕后是灵犀阁。灵犀阁通过妓馆与朝臣勾结,阴谋篡位,涉事朝臣多达数十位。另据老鸨称,灵犀阁实有两位阁主,一为老阁主,一为少阁主,老、少阁主皆姓徐,少阁主经营一间茶楼,老阁主则极少露面。因少阁主身死,老阁主遂亲自出马,欲替少阁主报仇。”

白玉笙道:“老鸨之言,怎可轻信!”

铁无私道:“老鸨之言,我不敢轻信。但守卫皇城的禁军指挥使荀巽,是我生死之交。十名禁军遇害时,荀巽亦身在其中,他重伤昏迷前曾看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而凶手称那名老者为师祖。”

白玉笙道:“一定是你那结义兄弟与凶手勾结,故意栽赃嫁祸!”

铁无私道:“请你放尊重些!”

白玉笙道:“尊重?你怀疑我师父时,何曾有过尊重!我且问你,他伤在何处,那些禁军伤在何处。若非他与凶手勾结,为何只有他一人独活!”

铁无私道:“他是我结义兄弟!”

白玉笙道:“他是我师父!”

言至于此,已由解释转为争吵,双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俨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无疑,清风道长是白玉笙的痛处,荀巽是铁无私的痛处。面对各自的痛处,原本互为信任的二人已生嫌隙。

嫌隙在于,双方皆断然否定对方的观点。不是因为肯定自己而否定对方,而是因为对方的观点关乎自己生命中较为重要的一个人。那人重要至极,绝不容任何人诋毁与冤枉,哪怕对方曾是值得信任之人。

信任,有亲疏远近之分。

无疑,与铁无私相较,白玉笙更信任清风道长,有时信任清风道长甚至多过信任自己。显然,与白玉笙相较,铁无私更信任荀巽,有时信任荀巽甚至多过信任自己。一旦需要取舍,便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争吵愈演愈烈,却皆未动手。

小燕子一旁观看,由着他俩争吵,只因争吵是一种减压的方式。白玉笙与铁无私既已心生嫌隙,便应将嫌隙消除,消除嫌隙的方式有许多,当面解决无疑是最妥善的方式。只有各自将心结坦白,方避免为日后埋下隐患。

黑色铁钉,泛着幽光。

小燕子手里攥着幽冥钉,不觉想起七年前往事。幽冥钉曾绝迹江湖,后来为慧觉所有,慧觉曾以幽冥钉害人无数,却在智净小和尚死后幡然悔悟。她突然看向满地遭铁无私拂落的银针,那是一枚枚她再熟悉不过的银针。

满天星,洒银针;银针过,不留痕。

慧觉本与穆青峰、徐清风以及她的师父冯青萍同为真一散人门下,算得她的师伯。如今慧觉与穆青峰已故,徐清风与冯青萍下落不明。她与白玉笙虽未提起各自师父,却皆深藏心底,师恩难忘。

往事不堪回首,故人难觅行踪。

她与白玉笙成婚在即,却突然预感到即将远赴汴京,揭开那段早该真相大白的尘封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