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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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蒙面剑客

狰狞面具,死亡之瞳。

杀手譬如地府鬼差,较地府鬼差更冷酷的是剑锋。剑锋掠过,后背生凉。莫说易筱君此番祭拜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纵此时佩剑玲珑在手,亦难出鞘抵挡,只因杀手出剑太快,快过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思绪飞起。

她仿佛看到两位师父已摆好丰盛的酒席,正朝自己招手,席上正坐着酒仙李蓬蒿。李蓬蒿斟上一杯新酿的至醇至美之酒,诱她品尝。酒香芳醇,她实难抵挡,如后背那柄冷酷的剑锋。

一寸一寸,死亡将至。

她在等死,等剑锋刺穿自己的脖颈。她没有躲避,只因她避无可避,唯有直面死亡,方不丢两位师父的脸。她能感觉到剑锋的冷酷与冰心,可在剑锋即将碰到她的脖颈之际,再未往前。

只需一寸,生死之别。

她等的那一寸未至,身后那名头戴狰狞面具的杀手却侧身倒下,顺着石阶滚落。再细看时,杀手的脖颈已遭一剑刺穿。想要取她性命的杀手,却遭别人取走性命,而那个别人正在数步之外,冷眼观察四周。

那是一名剑客,一名头戴面具的剑客。面具既不狰狞,亦不可怖,却是一只兔,一只露出两颗白牙的白兔。白兔可爱,憨态可掬。但剑客的眼睛异常冷峻,时刻警惕潜在的危险。

危险无处不在,四周已遭杀气笼罩。

易筱君虽不知剑客是敌是友,却深知剑客于她有救命之恩。如剑客一般,她亦感觉到危险并未解除,另有越来越重的杀气漫天袭来。来者不善,如地府鬼差,是那些意图取她性命的飞羽堂杀手。

只有失败的杀手,没有失败的飞羽堂。

一旦杀手失败,飞羽堂便会另派杀手,直至将目标杀死。她既已成为杀手目标,若想不被杀,唯有倾尽所有,与杀手生死决战。未及细想,她已拿起杀手的剑,做好应敌准备。

霎那之间,跃出杀手七名。

与别的飞羽堂杀手一样,七名杀手皆头戴狰狞面具,瞪着死亡之瞳,将易筱君与剑客包围。尚未出鞘,已是杀气弥漫,重压而来。于是在这罕有人至的坟前,酝酿起一场关乎生死的对决。

胜者可活,败者必亡。

酝酿尚未结束,剑客已是长剑出击,直取其中一名杀手的咽喉。出手之快,若斗转星移,眨眼便至;剑锋之盛,如风扫落叶,势难阻挡。那名杀手躲闪不及,若非别的杀手一齐出剑相帮,已是沦为剑下亡魂。

名剑避水,避水截流!

剑客手中长剑,正是名剑避水。剑客所用剑法,正是避水剑法!

易筱君认得避水剑,认得避水剑法,更与避水剑主人樊篱有过一段不甚愉快的回忆。但剑客头戴面具,显然不想教她认出,而此时七名杀手已疯狂杀来,生死决战之际,不容她分神。

七名杀手,施展剑阵。

其中却有六名攻向剑客,只因他们知道要想取易筱君的命,唯有先拔掉剑客这颗钉。另有一名杀手,旨在拖住易筱君,待那六名杀手除掉剑客,便一齐攻向易筱君,索命勾魂。

不羁剑法,胜在灵动。

易筱君仗着身法奇绝,使出不羁真人自创的不羁剑法,虽不能击退、击伤杀手,到底能自保,抵住杀手攻势。杀手攻势凌冽,是霸道之力。但那霸道之力远未到一力降十会的境界,尚有以巧胜拙之机。

原来早在极乐岛上天元府时,白玉笙曾对她的剑法详加指点。不羁剑法重在不羁,用意不用力,用心不用形,剑随意至,形随心至。一旦剑法与身法结合,可谓人剑合一,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剑法,适合乱战,更适合搅乱对手意图。

易筱君立于不败之后,时而旁敲左边杀手,时而侧击右边杀手,使得那两名杀手分神。剑客心领神会,加强对那两名杀手的攻势,只须臾之间便收效显着,将他们刺中、刺伤。

一攻一守,配合默契。

杀手人数在减少,他们胜算在增加。但与别的飞羽堂杀手一样,杀手会战至最后一人一剑,只要杀手一息尚存,他们便不能大意。果不其然,在最后一名杀手倒下时,突然飞出另一名杀手,稳稳命中剑客左肩后,飞退数步,保持数丈之距。

剑客已然发觉,只是躲闪不及。

来者同样头戴狰狞面具,死亡之瞳泛着幽蓝,却是杀气更重、戾气更甚。剑客握紧左肩受伤处,紧紧盯着那名不善来者。

不善来者,杀人取命。

命只有一条,谁都会惜命。剑客不仅惜自己的命,更惜易筱君的命。此番来姑苏城,正是要保易筱君的命,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如此,剑客与来者皆不畏死亡,已然处于同一心态。

以一对一,互为观察。

风吹不动,安然如山。他们在观察彼此的面具,观察彼此面具下的眼睛,观察彼此手上闪着光芒的剑锋……由细节发现破绽,由破绽发动攻势。在发动攻势之前,他们会将对方观察透彻。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知道越多,胜算越大。若能连对方的招式都能洞悉,便可立于不败。

易筱君瞧着剑客已是受伤,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与剑客一样的是,她在观察,观察杀手;与剑客不一样的是,她没有观察杀手的面具、眼睛以及闪着光芒的剑锋,而是观察杀手身后。

杀手身后无人,唯有两座相连的坟。

易筱君眼里看到的是坟,想到的却是与两位师父的点滴往事。她的两位师父武功卓绝,江湖人称怪僧怪道。若她的两位师父在,一定会痛击杀手,保她无忧。她的两位师父确在眼前,在眼前的坟里,她要用两位师父常用的手段自保。

她突然走到剑客身前,离剑客不足半丈,离杀手却有数丈,似有深意道:“与其让杀手杀掉,不如死在你剑下。”

言语之间,她已朝剑客使眼色。她既已认定剑客为樊篱,便在使樊篱能读懂的眼色。她在赌,赌樊篱能读懂,赌樊篱能配合她。但剑客视而不见,仍紧紧盯着数丈之外的杀手。

她佯装盛怒,骂道:“见不得人的东西,本姑娘偏要撕掉你的面具!”

话音未落,她已动手去撕,却遭剑客轻易躲开。但她不依不挠,非要撕剑客的面具。剑客为躲避她,竟是松懈,不再管数丈之外的杀手,更是无意间与她互换位置,背对杀手。

无疑,破绽已出。

杀手立即发动攻势,自数丈之外袭来,直取剑客的脖颈。剑客仍在躲避易筱君的纠缠,丝毫未曾注意杀手,任由杀手长剑之锋刺向自己的脖颈。可在杀手的剑即将刺中剑客时,剑客却已反手一剑扔出,贯穿杀手身体。

原来,破绽是诱敌深入之计。

杀手看到的破绽是一个陷阱,目的是引出杀手自己的破绽。当杀手眼里只有目标时,杀手的破绽已出。没有破绽,便创造破绽。那是剑客早已预料到的破绽,故而分寸拿捏,恰到好处。

杀手倒下,易筱君仍想揭开剑客的面具,只因经方才配合,她已越发肯定剑客是樊篱。但剑客跃至数丈之外,观四周再无危险,便在易筱君追上之前运起轻功,飞到一个易筱君看不到的地方。

一日之内,连番杀手。

易筱君已预感到危险,预感到数月前的夺剑大会阴谋远未结束。为免牵连无辜,她决定再度启程,离开姑苏……